. 「媽的!」我暗自裡罵了聲娘,趕緊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看了一眼還在床上死睡的梁彬,明知與他無關,我還是又罵了一句:「媽的,死人,睡起來真跟豬似的。」然後不管不顧的把衣服胡亂套在了身上,然後再把一些隨身的物品往背包裡一扔,然後就一頭衝出了房門。走道裡,電梯門前,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躁的看著樓梯的數字慢慢變化。平時沒覺得這電梯怎麼樣,今天怎麼發現是如此之慢呢?要不是我住在22樓,我一准跑樓梯下去。偏偏此時旁邊的白人鄰居大哥還主動上來打招呼:「hi,高,昨天打的太棒了!」我扭過頭,用一個極其彆扭的笑臉和一句「謝謝。」作為回應。我想我當時的臉部表情一定很難看,因為剛才還熱情滿滿的鄰居大哥,之後一句話都沒敢和我說。
下得樓來,我火急火燎中沒敢自己開車,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一路上,司機開的飛快,當然,我允諾的五倍車錢也是一個重要原因。還好,這一通折騰加忙活,讓我在時針指向13點15分的時候趕到了機場。由於球隊有自己的包機,所以我們這些乘機人員是無須過安檢的,而是通過一個特別入口直接進入停機坪的。當我氣喘吁吁的踏進機艙的時候,不出所料的,裡面所有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來,艙內的氣氛也頓時變得異樣了起來。
我環顧四周,發現除了我們的球員和教練,還有好幾個奧克蘭本地的記者也一同隨機出行。再看大家的眼神,有的好奇、有的關心、有的不滿。我知道,這個時候才登機,肯定已經遲到了,害大家一起等我一個人,確實很不應該。於是歉意的一笑,低頭就往艙前我平時常坐的座位上走去。幾個記者此時也起身,其中有人還舉起了相機。這時候老爺子走了過來,手隨意的一擺,把記者剛舉起的相機又摁了回去:「1點28,還不算遲到。高興,趕緊去坐,馬上起飛了。」我心裡清楚,知道是他在替我解圍,正感激的看向他,卻見老爺子眉頭一皺,一臉的鐵青。我討了個沒趣,不敢再多說廢話,而是匆匆走到我該坐的地方,靜待飛機起飛。
也許昨晚的酒勁還沒過去,也許是剛才起的太匆忙沒有睡飽,反正坐在飛機上的我一會就感覺昏昏欲睡的,索性把坐椅放倒,躺下就睡。不知多久,我被巴恩斯吵了起來:「cow,我們到了,該下飛機了。你這是怎麼了?今天怎麼這種狀態?」我睡眼朦朧的瞧了瞧他,恍惚的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獨自拎著自己隨身帶的包,走下了飛機。
球隊到達達拉斯之後,沒有安排訓練,下午去酒店休息,晚上自由活動。明天上午適應性的投籃練習,晚上就要參加季後賽首輪對達拉斯小牛隊的第五場比賽了。聽說下午可以休息,我沒做別的打算,昨晚的痛飲讓我直到現在還是頭疼欲裂,於是到了酒店就回房間把門一關,隨即準備蒙頭接茬睡。但一陣敲門聲,讓我不得不暫時放棄了繼續睡覺的打算。不情願的起身開門,一臉錯愕,門口站著的居然是老爺子。
看他表情嚴肅,我隨即反應過來,閃身讓他進屋:「教練,有事情找我啊?」我自覺自己醉酒遲到,所以說起話來也是小心客氣。
「你昨晚喝酒了,而且喝了很多。對不對?」老爺子上來就這麼問。
「呃」我沒有正面回答,我可知道,他對球員在賽季中隨意狂飲,是非常厭惡的。
「別掩飾了,克裡斯當年也是這樣,我知道是怎麼回事。」老爺子目光冷竣。我們球隊如今的總經理克裡斯-穆林,做球員時曾經一度酗酒成性,而那個時候老爺子正好也是他的教練,這些典故我是都知道的。
「是喝酒了,教練。對不起,是國內來的好朋友,我們好久沒見了,就喝了一些。」
「不是一些吧。我知道,你平時不是這樣的。但這種時候,球隊不需要這種負面的新聞,你懂嗎?上一場你的表現堪稱完美,這對你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贏得隊友們的完全信任、贏得管理層的心。但如果這個時候你自私的脫離這個群體,讓自己的行為肆意的凌駕在球隊之上,那麼,你就會親手葬送這大好機會。我再說一遍,這裡不缺天才,這裡尊重的只是強者。一個稱職的領袖要處處身體力行,成為球隊訓練、紀律的楷模,而不是在關鍵比賽之前無視紀律、任意妄為的去做酒鬼!」老爺子語氣凌厲,說到這兒,他可能也自感自己過於嚴酷了,遂稍緩了緩語氣:「我要說的就這些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晚上養足精神,明天的比賽,我需要一個百分百狀態的你。」
看著老爺子開門離開,我虛弱的仰身躺下。我知道,他剛才那些話,句句在理,可我眼下,實在打不起什麼精神。剛才的睏意,似乎跑得遠遠的了。頭疼依舊,睜的大大的眼睛直視著頭頂的天花板。突然想起,梁彬這時候該醒了吧。於是翻身下床,找出手機。因為剛才在飛機上,所以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開機之後,剛想給梁彬撥過去,突然又停住了。「也許,這個時候他和齊菲在一起吧。」想到這兒,我的心立即沉了下去,惱人的頭疼似乎更加厲害了。想了想,還是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哥們,我到達拉斯了,鑰匙估計你已經看到了,就幫我看兩天門吧,我明天晚上比賽完了就回去。切記,別帶女人回家。」發完之後,我又把手機給關了,我知道梁彬收到短信之後,會打過來問這問那的,可我現在一點說話的心情都沒有,我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只想讓著該死的頭疼盡快消失掉。
我拿起一個鵝毛枕頭,狠狠的摁在自己的臉上,生怕憋不死自己似的。許久,我還是扔掉了枕頭,大口的喘著氣,剛才因為憋氣而稍微緩解的頭疼又重新湧了上來。「混蛋!沒完了這是!」我心中一陣暴怒,抓起一個物件就狠狠的扔了出去。「啪」的一聲,那物件在門上撞的粉碎。
聽到東西壞了,我起身去看,原來是電視遙控器,讓我給摔爛了。心裡不覺一陣黯然,賠錢是小事,免不了一些口舌麻煩倒是討厭:誰沒事和電視遙控器過去不去。待我起身想把遙控器殘骸收拾一下的時候,發現門底塞的一疊報紙,似乎有我們比賽的圖片報道。取出來一看,是當天的《達拉斯晨報》。報紙顯然不是最新拿過來的,因為報紙是打開了,翻在最外面的不是頭版,而是體育版。上面醒目的放著我力壓丹皮爾扣籃的大照片,背後的標題是「恐怖高興今天駕臨,達拉斯拉響防空警報!」我沒有看下面的正文,因為我看不太懂。照片上的我神采飛揚,凌空躍起暴扣丹皮爾,這雖不是我第一次看報紙上的自己,但這張照片卻讓我心神蕩漾,我突然有了一種不認識自己的感覺了,這個英氣十足的飛人,真是我嗎?這報紙,肯定不是服務生塞的,因為都下午這個時間了,沒有哪家酒點是這個點來派發報紙的。再說剛才進門的時候還沒有,而且報紙還是翻到了體育版之後才塞進來的。這麼一想,很明白了,是老爺子做的。想到這兒,我會心的一笑,沒想到,剛才看起來一臉冷酷的老頭子,居然還能這麼細心。
一份普通的、我看不懂內容的報紙,讓一直處於狂躁狀態的我終於平靜下來了。沖澡之後,我重新上床,這一次,安然入睡,再醒來,已經是華燈遍地了。我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一直縈繞著我的頭疼,終於消散了。走進洗手間,我被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蒼白的臉,亂糟糟的頭髮,帶著血絲的眼睛和黑的明顯的眼袋。「不過喝了次酒而已,何至於?」我心裡暗歎。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我也是經常把盞的人,怎麼如今到了美國,就這麼的不成樣子,難道酒量這個東西,許久不喝,還會退步?
回到房間,我再次打開手機,因為我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了。熟悉的nokia開機鈴聲之後,我得到了答案,已經是晚上20點21分了。這個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梁彬。我看著這個熟悉的名字,突然生出了一種恐懼感,我不想接這個電話。但,猶豫再三,我還是不能不接。
「你這傢伙,終於肯接電話了!」梁彬的聲音很急。
「什麼事這麼激動?我剛睡醒。」
「哥們,對不住了,國內有些突發事情,需要我回去處理,我今晚就得走,不能等你回來了。」
「這樣啊,放心走吧。反正賽季結束之後我就要回國,頂多再有兩個月,我們就會再見面的。」
「你的鑰匙,我已經拜託給了樓下的管理員了,應該沒問題吧。」
「放心,他們很規矩,不敢怎樣的。」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齊菲這次也要跟我一起回國,哈哈,恭喜我吧。」梁彬開心的像中了狀元。而我這邊,卻像憑空打了一個巨響的驚雷一樣。
「那恭喜你了。我還有事情,球隊要開個例會,先不說了,等我回國聯繫你吧。再見。」我聽到了自己空洞的聲音,卻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胡言亂語中,我掛了電話。
儘管這是早晚要發生的,但也來的太快了,快的讓我沒有絲毫的心裡準備。真的,真的到了這一步了嗎?齊菲,梁彬,梁彬,齊菲我默默的念著他們兩人的名字,想要用力的呼吸,卻感覺胸口堵的發悶。一轉身從床上拎起已經壓的皺皺巴巴的t恤,胡亂套在身上,下身是運動短褲加拖鞋,一手拿了房卡,一手關門。酒店那暖色調的走廊展現著富麗堂皇的一面,但我卻感覺很冷,像下雪一樣。
來到酒店一樓,我本想出去轉轉,但看到酒店的自帶酒吧,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打算進去再喝幾杯。門口的服務生遠遠的看見我,就上步過來,並沒有故意攔住我,但卻實實在在的阻擋了我繼續前進的路線,他的目光開始在我的短褲和拖鞋上游移。「操!連***破酒吧門童都要狗眼看人?」我心裡很是不爽,剛要開口說些什麼,那個服務生卻突然讓開了,而且很恭敬的鞠躬示意:「高先生,請進。」敢情他是認出我來了,這樣我一肚子的無名火瞬間失去了發洩的對象,只得忍下,踱進酒吧,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始終喝不慣洋酒的我,依舊選的啤酒。這裡沒有青島啤酒,但卻有朝日、漢語?」明知不可能,我還是隨口問了一句。
「我不會。但我有比語言更好的交流方式,不想試試嗎?」她似乎比我還急。
「去哪試?」我明知故問,說真的,她身材火辣,樣子也不難看,似乎我沒有理由要拒絕。
「去你的房間可以嗎?」她聲音很膩,只可惜,是英語。
「去我的房間可以,但我下來時走得急,沒帶現金,這啤酒沒法買單。」其實如果我想記帳,是可以的,但我就是想逗逗她。
「算我請,就是。」說著,她從提包了抽出了零錢,放在了桌子上。
我心中一陣暗笑「拜託,一會是我嫖你啊,大姐。你這又買單又主動上門的,讓我多不好意思。要是讓那些小報記者看到了,指不定能編出什麼故事呢。」
就這樣,我們倆心照不宣的起身離坐,她像水蛇一樣貼上了我的身,兩人膩在一起的走出了酒吧。我看的見,她在出門前還和她的夥伴們擠眉弄眼的,似乎勝利到手一般的得意。這都是什麼社會什麼人,和一個陌生的、不認識的男人上床,反而成了一種英雄的、光榮的、值得驕傲的行為。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在我房間的大床上,我點了三千美金給她,我覺得從她剛才的表現來看,她還是值這個價的。其實說起來,我和她,也沒什麼不同。都是靠身體吃飯,靠表現掙錢,老闆覺得我值,就多給我些;我覺得她值,也就多給她些。想到這,我就沒太想難為她,溫聲的讓她拿錢走人。哪知她卻死活不走,看樣子還想再折騰一次、再訛我三千才算滿意。這時我火上來了,「滾!」先是漢語,她一楞,我也一怔,方悟,她聽不懂。於是改用英文,再一次咬牙切齒的重複了我的想法,她這才明白,我是真的不想留她了。於是默默的收拾自己,穿好衣服走了出去。這時我反而覺得不忍了,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呢這是。
本以為這樣可以好好睡覺了,哪知這個時候卻睡不著,看來下午睡的太多,也不是好事。心中的鬱悶似乎更強烈了,梁彬的電話讓我本來已經漸漸平靜的心湖,又開始泛起滔天的波浪。於是我再度回到那個酒吧,大杯大杯的喝著啤酒。那些個骨肉皮們還在,剛才從我那走的那個也在,但這次已經沒有人再過來搭訕了。我就這樣一杯接一杯的自己喝著酒,直到自己逐漸的意識模糊,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人叫我。我睜眼,是酒吧的服務生,我勉強聽明白了他說他們到點打烊了,問我的房間我,我迷濛中報出了自己的房間號,再往後的記憶就一下中斷了。直到我再睜開眼睛,耀眼的陽光,頭疼,看看手機。!我***!又是中午了!!連續兩天,居然都是這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