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傑克遜一前一後的回了更衣室,淋浴之後,又先後出來,坐在椅子上,眼前的電視,正在直播著場上的比賽實況。「你不該這樣。」傑克遜對我說道:「我是進了槍膛的子彈,已經無法回頭了。我本來已經給聯盟中的裁判留下了暴躁的情緒宣洩者的形象,我的情緒發洩有時會給他們施加壓力,也會讓球隊更警醒、更同仇敵愾。你不同,你還年輕,不需要給裁判留下這種印象。而且,你下來之後,誰來幫助球隊追分?cow,聽我一句,以後不要這樣了,罵那些混球之前,先在心裡默數1、2、3,然後再想一下是否真的要這麼做。很多時候,你最好還是把那些話放在心裡說就可以了。」
我不作聲,因為他說的實在是很有道理,我已經記不得這是我第幾次頭腦發熱了。我總是以為自己不能被冒犯、被委屈、被不公平對待,一旦不順,就會鬆開理智的韁繩,讓自己的情緒肆意發洩,而這樣做,不但不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反而會進一步傷害到我的球隊和我身邊的人。87:74,此時第3節比賽已經結束,球隊落後對手13分,而在我下場之前,比分還是僵持緊咬的。這一切,不能說不是拜我頭腦發熱、亂鬧一氣所致。
「其實,我也能理解,這種事情並不是場外看到的那麼簡單。怒火湧上來的時候,真的很難壓抑。特別是在一個充滿了鼓噪和激情的球場中央,沒有誰可以永遠保持冷靜的。你要是實在想罵,可以用你們本國的語言罵嘛,可以邊罵邊帶笑容,那些裁判可能還以為你在跟他們打招呼呢。」見我不說話,傑克遜以為自己說重了,於是又補充了幾句。這讓我很是感動,平時少言寡語的傑克遜,為了照顧我的情緒,居然能說出這些話,真不容易。再加上上一回法國妓女敲詐我的事也是他幫我擺平的,這傢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夥計。
「放心,斯蒂芬。我是成年人了,是該吸取教訓了。以後不會,再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我已經被這種過度的情緒爆發傷害的夠多了,我不能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我會用球說話,只用球說話,相信我吧。」我微微一笑,回答了他。
他點了點頭,我們兩人便都不再說話,而是緊緊的盯著屏幕,看場上的局勢發展。不得不承認,隨著比賽的繼續,我懊悔的情緒愈發強烈。儘管我和傑克遜雙雙被罰下,比分差距也被拉大到了13分,但球隊並沒有妥協,老大一次次的把自己送進人堆裡,就是為了博取罰球機會。艾利斯奮不顧身的上籃、比德林斯頑強勇猛的連續籃板,讓球隊始終沒有放棄抵抗,也讓小牛隊一直不能安心的換下主力。最終99:112,我們還是輸掉了比賽。但最後12分鐘,老大率領著的球隊並沒有跨掉,雖然沒能扳回比分,但也沒有讓對手進一步擴大優勢。看到這裡,我和傑克遜不由得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睛裡都寫著同一個意思:「要是我沒有被罰下該多好。」
結束了客場的比賽,帶著1勝1負的戰績,我們坐上了返程的航班。儘管很鬱悶的輸掉了第二場比賽,但能夠在客場贏下一場比賽的勝利,就意味著我們已經完成了既定目標,已經把主動權掌握到了自己的手中。接下來的任務,就是保住我們自己的主場。如果能夠保住所有的三個主場不輸球,那麼,最終贏得系列賽,晉級下一輪的,將會是我們金州勇士隊。
「cow,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什麼我沒有做出反應,為什麼沒有向裁判去抗議。你還太嫩,這種情況是不可避免出現的。要知道,那是達拉斯人的主場,他們不會在那裡連續輸給第八名兩場球的。如果這是常規賽,我可能會反應很激烈,因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就是輸球,然後還有下一場比賽等著。但這是季後賽,連續面對同一個對手的系列賽。我的大喊大叫,不會改變裁判的哨子,既然輸球已經無可避免,那我何必要賠上自己呢?要知道,這種場合下如果反應太過激烈,會招來聯盟的處罰的。系列賽,一場比賽的勝負往往會決定整個戰役。我不想因為這場已經不可能贏的比賽,再把下一場比賽再牽扯進去。所以,我很平靜的接受了所有的判罰和最後的失利。不是因為我甘於失敗,而是因為我更渴望下一場的勝利,為了它,我忍氣吞聲一回又如何?」這是返程時老爺子和我唯一的交流。說完這些,他就自顧自的回了自己的座位。而我,平靜的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細細咀嚼著他的話。然後,閉上眼睛。我需要凝聚殺氣,我比他更渴望下一場比賽的勝利,因為問又一次因為衝動給球隊帶來了傷害,我不能再無動於衷的沉溺在「我是球隊的未來、我會越來越成熟」這種無聊的借口當中,這是「勝利或者回家」的季後賽,我必須有所作為,真正的作為。
飛機落地,大家各自回家。我取了車子,並沒有急於發動,坐在駕駛室裡,打開窗戶,撥通了電話。不多久,電話通了,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哥們,你可算回來了。」沒錯,正是梁彬。
我笑了笑:「有禮,哥們這回我算是栽大了。」
「不奇怪,就你這德行,別人不瞭解,我還不瞭解嗎?我說你做的沒錯,換了我,直接上去先揍了再說。」
「呵呵,揍了他,我回國做下崗青年,你養我啊?梁大少爺。」
「得,別和我犯貧了大哥。誰不知道你現在這一身本事,去哪還能少了富貴前程啊。」
「是,一身本事,富貴前程,呵呵。」我聽的出來,自己笑的聲音很是生澀。
「別鬱悶了,過來找我,咱倆喝酒去。」
「就是想和你說這個,哥們,這次恐怕要對不住你了。說真的,就這樣窩窩囊囊的回來見你,我還真不甘心。你容我兩天,用一場勝利給你當見面禮。到時候咱倆再見面,無醉不歸。」我斟酌了好久,才說完了這些話。
「恩行,就這麼說定了。」電話那頭,梁彬沉吟了一會,方才應諾。
「實在對不住,哥們,你好容易來一回的」我一時語塞。
「別和我說什麼對不住。才來美國幾天?就生疏的和什麼似的。咱哥倆什麼時候說過什麼誰對不起誰的事來著?認識你這麼多年,當然知道你怎麼想的。好好給我去打,不僅要贏,而且要贏大的,否則,你請我喝酒,我還不給面子呢。」
「有禮,不說什麼了,都在不言中了。兩天之後,咱們不見不散。」
「好說,我恭候大架。明天開始我處理手頭上的生意,就等兩天後看比賽然後再吃你的慶功宴。你早休息,我不多和你廢話了,兩天後,咱有的是時間說。」
掛了電話,心中暖暖的,本來煩亂低沉的情緒,也有了一些緩和:有這樣一個兄弟,真好。
但事情遠沒有我想像中的那樣簡單,回到奧克蘭的第二天,聯盟一紙傳真就到了球隊總經理的辦公桌上:「鑒於高興上一場比賽中侮辱裁判以及扔毛巾等不理智行為,給予罰款5000美金,停賽一場的處罰。」這是總經理穆林給我看的,遞過來的時候,他面色平靜,連眉毛都不曾挑過。我看完了,也是慘然一笑:「克裡斯,我懂,殺雞儆猴而已。」
穆林聽後一頓:「嗯?什麼意思?」
「中國的俚語,就是處決一個小人物,用來起到警告大人物的作用。聯盟最近幾年一直在抓賽場紀律,而我又是一隻違紀的菜鳥,不罰我罰誰?」
「你明白這個就好,一場就一場,也算給你一個教訓。球隊不打算上訴,這事就到此為止。第四場比賽,我等著看你的表現。高興,你可要知道,球隊止步的那一天,就是你的一年合同到期的時候。我知道,你不想以一個輸家的身份結束這份合同的。對嗎?」還是那冰冷平靜的面孔。
我沒說什麼,撇了撇嘴,算是回應,起身告辭。這個穆林,口風甚緊、城府極深,以後要是真的和他常年打交道,那可要謹慎行事。出的辦公室,我又給梁彬去了一電話,希望他能再多等兩天。這小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好事多磨,不管怎麼琢磨,這事都不是壞事。我這邊你不用擔心,反正我這邊很多事,一時半會是回不去的,你這酒,別想逃了過去。」
安頓好了身邊事,我就一頭扎進訓練當中了,儘管下一場比賽無法出場,我還是拿出了了全部的熱情,全身心的把自己扔進了備戰當中。第一堂訓練課,一個並不讓我喜歡的身影出現在了訓練場上,賈森-裡查德森,曾經的主力得分後衛如今傷癒復出,在我下場比賽禁賽的情況下,他已經該是先發主力的不二人選。由於平時我和他的關係算不上融洽,所以這個時候,我也對他復出並接替我出賽感到有些不快。訓練中,我們倆對位的時候,我也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情。理查德森也不愧是聯盟中一流的得分後衛,面對我咄咄逼人的挑戰,並不落下風,我們兩人互有攻守,高下難分。
訓練結束之後,走下球場的時候,理查德森一如既往的嘴上不留情:「小子,知道明天誰是首發嗎?也許是蒙塔、也許是馬特、也許是我,但絕對,不會是你。」
怎麼這傢伙還是這副嘴臉,好容易等到那個滿嘴p話的墨菲走人了,如今怎麼還有這樣一個說話總是不鹹不淡的傢伙。懶的理他,我用漢語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然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訓練場。
比賽的日子終於到了,雖然不能參加,我還是來到了現場,這個時候,我不可以和球隊分開的。儘管我早已經習慣了奧克蘭球迷的狂熱,但當我踏進賽場上那一瞬間的時候,我還是被深深的震撼了:放眼望去,滿場從上而下,偌大的甲骨文球館,竟然全是黃色!到場的每一名主隊球迷,都身著著黃色的t恤,揮舞著手裡的黃色充氣棒,用發聾震聵的鼓噪,給球場注入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激情。
我站在場地上,壓抑不住心情的澎湃,一回頭,身後傳來了響亮而清晰的呼應:「高興!高興!」再看過去,都是一些寫滿了支持我的標語的大牌子,在球迷手中,高高舉著的。我轉回頭來,低頭閉目,暗暗禱告:「老天,如果你能給我機會下一場順利的出賽,我一定會用最完美的表現,來報答這些可愛的球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