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車子平穩的停靠在我的公寓門前。「我到了,你不是說有話要到了才說嗎?現在說吧。」我解開了安全帶,對齊菲說。
齊菲此時也解開了安全帶,靜靜的坐著,把頭偏向一旁,似乎一直在盯著反光鏡看,並不說話,車廂內突然被沉重的氣氛所佔據。
「沒話要說?那我走了。」等待了好一會,我終於忍受不了這讓人壓抑的沉默,打算開門下車。
「高興,你知道嗎?」齊菲聲音小小的,一點不似她平日裡或霸道或調皮的個性。我看過去,發現她一直沒有把臉回過來,只是給我一個側臉的輪廓,略卷的長髮隨意垂著,右耳上晶瑩的吊墜搖曳閃亮。「我小的時候,爸爸不在我身邊。我沒有父親的概念,更不知道被男人重視和保護的感覺。媽媽雖然對我很疼愛,但她和我一樣,也是女性,一個在社會中處於弱勢地位的女性。從小到大,我都盡量學得乖巧、聽話,不是因為我本性如此,而是我不想惹麻煩,因為我只有媽媽,如果我有麻煩,她也會因為保護我而捲入麻煩,而她,只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雖然那時候我很小,但我卻懂得這些道理。我不想因為自己給媽媽添麻煩。」齊菲平靜的,娓娓道來,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坐在座位上,靜靜的聽著。
「但是,就是這樣,我也還是躲不了被別人欺負,因為我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小孩。我會一個人哭,會躲起來不讓媽媽知道。但我一直無法擺脫我對生活的悲觀和對強勢的恐懼。直到那一天,你的出現。雖然沒有什麼驚心動魄,也沒有多麼激烈的場面,但你就像小說裡的英雄一樣,像童話裡的騎士一樣,出現在我的面前,在我需要保護的時候,你挺身而出,幫我解圍,為我流血。」
「以我當時的年齡來看你,你不是以一個男孩的身份出現,而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出現。從那一刻開始,那個勇敢的男人的形象,就在我心中牢牢的紮下了根。後來你再沒有出現過,我也離開了媽媽,來到了美國,來到了我爸爸的身邊。在這裡,有很多男孩子追求我,也有很多男孩子為我打過架,但我再也沒有那種感覺,一個男人讓人無法拒絕的衝進我心裡的感覺。因為我知道,他們都是有所企圖的,他們貪戀我的美貌、貪圖我老爸的財富,他們為我打架,只是為了得到我。而那時的你,衝出來為我解圍,然後自己流著血卻關照我趕緊離開。」
「因為你的出現,我不在對生活充滿悲觀,因為我知道有陽光一樣的男人會出現,做我的救世主。我不再對強勢感到恐懼,因為你勇猛的出拳的時候,是那樣的讓我心跳加速。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詹姆斯嗎?因為他好像一個球場上的君王,充滿了勇氣和霸氣,年紀輕輕卻敢於承擔責任、挑戰勁敵。我以前甚至會幻想,要是在中國的你也打籃球,會不會也是詹姆斯那樣無所畏懼的英雄,球場上的國王呢?」
「後來,我終於在美國又見到了你,聚會的那天,你打扮的很帥,但你更帥的,是身上那絲毫沒變的氣質。你依然喜歡路見不平,你依然喜歡幫助弱者。再後來,我以為你只是一個沒有身份的黑人,我曾經想讓我爸爸幫助你,但又感覺按你的性格,應該是不會接受這種幫助的,所以我就打消了那個念頭,希望可以由自己慢慢來,闖出屬於你自己的天地。我會一直等著你、陪著你。到你真正成功、成為那個國王的時候,我會非常希望我可以做你的王后的。」
「只是,再後來的時候,我發現了你的身份。你並不是你告訴我的那樣落魄,而是一個有著光明前程的未來巨星。說真的,後來再想,我為你感到高興,為你感到自豪。但在當時,我真的接受不了。因為那個陽光的、勇敢的男人居然會故意欺騙我,而且一直騙了我這麼久。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處於什麼原因和目的,也許你是想考驗我是否接受你落魄的身份,但我感覺這是對我的一種侮辱,對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對你的在乎和掛念的一種侮辱。所以我生氣,我憤怒,我不想理你,不想和你說話。」
「今天我去看球賽,我故意穿的詹姆斯的球衣,因為我想故意氣你。但你肯定不知道,我早就買好了你的球衣,只是一直套在詹姆斯的球衣裡面而已。你的比賽讓我震撼,你還是那個勇敢、正直的你,你還可以捨身忘我的投入戰鬥。所不同的是,如今的你,甚至可以用一己之力引起全場的山呼海嘯,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曾經的英雄形象,不僅沒有變的模糊倒塌,反而更加清晰、更加高大了。」
「其實我也想過了,你瞞著我身份並沒有什麼壞企圖,你甚至從來沒有對我動過別念頭,就憑這些,我沒有理由生你什麼氣的。但我就是不舒服,我寧肯你告訴我你球星的身份、我寧肯你用我對你的信任對我有所企圖,難道,你心裡從來就沒有對我有過半點別的感覺?」說到這,齊菲轉過頭來,面對著我,漂亮的眸子裡似一潭清泉,隱隱有著淚花。
看著這樣一雙眸子,我心裡不由得一顫。這時,齊菲閉上眼睛,把頭靠了過來。看著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我無法做出別的動作,只能任由她把頭靠上我的肩膀。「有誰相信她,有誰在乎她的真假,要不是臉上寫滿淚水,有誰會在乎一個女孩,無依無靠。有誰關心她,有誰關心她的夢想,我已經做好所有準備,要用我一生反反覆覆,親吻她」學友唱著他的情歌,讓人的心,不由得也跟著變的柔軟起來。
我的手緩緩抬起,離她只有很近的距離,很想,真的很想放下去,輕輕的撫摩她柔順的長髮,然後告訴她: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在這,一直在她身邊。但,猶豫再三,終究,我的手又悄悄的放回了原來的位置,只是僵硬的坐著,任由她把頭埋在我肩上,不做任何的回應。
說心裡話,我對她並不是從來沒有企圖,對我來說,她一直都是一個特殊的符號。只是,我無法判斷我對她的感覺究竟是喜歡還是更高一個級別的。而且,當我能看到自己命運的終點之後,我就生出了一種近乎本能的對感情的排斥。看一場知道結果的球賽是很無聊的;看一場知道結果的、輸掉的比賽,那更是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之一。而我。就處在這樣一個狀態之下。難道,我還要拉上這樣一個姑娘,讓她陪我一起來看這早已知道結果的、輸掉的比賽?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該上去了。」我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雖然心裡覺得時間就此停滯也不錯。
她緩緩的抬起頭,眼睛裡寫滿了失望:「我知道,你肯定有喜歡的人。我知道了,謝謝你。」聽起來語無倫次的,她的心情可見一斑。
我不忍心再看她的眼睛,趕緊轉身開門:「我走了,你多保重。回頭告訴永康,讓他明天一早來接我。」說完,我就急匆匆的推門下車。車子裡面,學友唱到:「夜色太黑,我用眼神說服她,歡樂太少,我用生命保護她。沒有了明天,至少我們還有今天。」我卻像一個懦夫一樣選擇了逃跑。
也許是太過慌亂,剛下車的我居然被路邊的一個略微突起的地磚給絆了一個趔趄,踉蹌中站穩了腳步。我尷尬的衝著車內的齊菲一笑,然後迅速開門進樓,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此時我的心情非常的低落,其實,說到底,我是一個事業、能力、愛情、金錢,一樣都不具備的廢物。要不是那個該死的契約,如今的我,可能也就是在國內,掙著每個月不到兩千塊錢的工資,對著高昂的房價徒呼奈何。三十歲左右的時候娶一個既不漂亮也不喜歡的女人做老婆,然後慢慢的老去。不敢生病,因為病不起;不敢要小孩,因為學費太貴;不敢吃豬肉,因為比唐僧肉都值錢;甚至不敢去死,因為我會買不起墓地。
還好,我現在還多少擁有一些東西,儘管這些是用透支生命所換回來的,但畢竟,這是屬於我的,還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所以,我的心情黯淡只是在很短的時間內,時間給我的壓力讓我不能過多的去考慮自己的得失。我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充分發揮自己所得到的。想到這兒,我心裡舒服了不少,雖然還是悵然若失,但我已經告訴自己,我的命就是如此,我這輩子是注定不能擁有一些東西的。既然已經如此,不如早點放棄那些不現實的念頭。好好養傷,趕上下一場比賽才是眼下我最重要的事。
一夜無話,第二天再去球隊,威爾遜又帶著我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我身體素質非常好,傷病的恢復能力也在普通人之上,所以,他覺得,我應該可以趕上下一場的比賽。但他建議我到時候還是要小心應付,以避免傷勢加重,而且最好在下場比賽之後,休息幾天,以便讓自己徹底的恢復。我喜出望外,當然是滿口答應。威爾遜走後,我坐在理療室的床上,握著賽程表的手因為興奮而更加用力。下一場比賽,我來了;洛衫磯湖人隊,我來了;科比布萊恩特,我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