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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意斯雙腿一軟,就要從懸梯上摔滾下去,還是楚雲升及時伸手將他一下子拎住,才避免了當眾出醜。
在懸梯下的最前面請罪的當中一個,不是別人,正是地底小人新一代領袖——蓋蓋。
那一刻的恐慌無邊地在他的心中飛速蔓延,即便從蓋蓋的臉上看不到任何驚慌,但同為地底人的意意斯仍舊不知所措。
「不關你的事,我想他們為了保護你,連你也一起蒙了。」楚雲升安慰了意意斯一句,便從懸梯上走了下來。
如果說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算得上是這個畸形體系中的定海神針,那就是楚雲升的這句話了。
意意斯勉強鎮定下來,確如楚雲升所說,蓋蓋雖然是地底議會中崛起的新一代代表性人物,在地底人的社會中,尤其下層社會中的呼聲極高,但和自己卻不是很熟悉,基本沒有什麼交集,更沒有什麼交流。
這裡面是有原因的,而且是地底小人的歷史原因。
嚴格來說,他雖然跟隨在楚雲升的左右,但在地底人社會體系中,他的身上早已被打上舊勢力的烙印,這和他的年紀無關,只他的「出身」有關——他是舊勢力培養起來的人。
但這裡的「新」與「舊」並不是意味著哪一個更加落後與守舊,而是要追溯到地底人社會中複雜的歷史矛盾衝突中去。
現在新舊衝突的根源最早可追溯到地心深入派與逃離星球派白熾化的大爭論時期。
這可不是簡單的深入地心還是逃離星球選擇,它牽扯到整個地底人社會形態,牽扯到要採取哪一種更加合適選擇的制度,牽扯到每一個地底人家庭的生活變化,更牽扯到每一個人的處境與未來。
當時在議會中最終大獲全勝的是地心深入派,意意斯便是在那個時候趕上了地心派策劃的新時代大計劃,雖然他更愛藝術,但擋不住他的父親、他父親的父親都是最堅定的挖洞者,也是地心派的狂熱支持者。
原因無他。他家庭的一切生存都依賴於向更深的地底挖掘空間,他的父親是挖掘好手,地心派獲勝就意味著全家生存得到保障,衣食暫時無憂,而一旦星際派獲勝,他的父親很可能就要失業,作為全家的經濟支柱。垮下去之後,不用腦袋去想,意意斯也知道是什麼樣的淒慘境地。
作為地底人社會中最底層也是最小最基本的「細胞」——許多如意意斯一家一樣的家庭,為了不失業,為了穩定的生活來源,他們狂熱地支持地心派。咒罵不切實際只會製造混亂的星際派。
地心派由此大獲全勝,可惜好景不長,接二連三地遭遇承重打擊,直到地球飛往冷星,鼎盛到極點的地心派幾乎在一夜之間崩塌,被地底人迅速地拋棄,被罵成目光短淺的渣滓。繼而四分五裂,之後,本已因失敗而千瘡百孔的星際派同樣也彷彿在一夜之間光芒萬丈,倉促登上頂端。
人們又狂熱地轉而支持星際派,但此時的星際派看似輝煌,實際上內部矛盾重重,如果不是大爭論時期徹底輸掉,內部的矛盾早就爆發。
突然登頂的星際派。根本來不及理順內部的衝突,矛盾便如火山般的噴發,副議會長自殺,民事總議長遇刺身亡,航空總部規劃長突然病死……最終,星際派主導下一切為盡快逃往星空而制定的嚴酷社會體系——在地心派失敗後,它曾被地底人寄予了極大的期望——漸漸腐化崩潰。嚴重到無法再運行下去。
接著就是各種混亂,暴亂紛起,只是外人無法得知,屬於他們地底人內部的事情。
意意斯自己也在不斷的地底人動盪中起起伏伏。如同隨波逐流的漂葉,掙扎與求存在這場浩大的混亂之中,直到楚雲升歸來,他才重新被人想起,成為楚雲升的「助理」,擺脫每一個地底人的劫亂泥沼,成為一個可以超脫出來的地底人。
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向楚雲升說起過,也說不清楚,即便是他自己,瞭解地底人的歷史,也無法徹底弄清楚這場地底人的大混亂。
正如地底人新一代領袖蓋蓋所迫切宣揚的觀念——這是地底人千年未遇之大變,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光明與黑暗,萬鈞於一發之際……
只是蓋蓋的「理想」已不僅僅是地心與星際之爭,隨著混亂的持續與發酵,越來越多的地底人跟隨他一起反思與爭論地底人社會更深的問題,觸及到地底人數千年來的社會體系結構,觸動太多人的利益,不僅觸及了老一代地心派的利益,也觸及了星際派的利益。
同樣也觸及了意意斯原有的利益,雖然這點利益比起他如今的工作身份不算什麼,但他終究先是一個地底人,然後才是楚雲升的「助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不可能脫離地底人的社會而**存活。
因而,即便被地底人譽為最堅定不阿的人的蓋蓋,也想方設法地保證意意斯原有的「利益」,而不是向對待其他人一樣毫不留情,但仍然無法獲得意意斯的好感。
不過意意斯比較「聰明」,當然實際上是軟弱,即便他覺得蓋蓋的「理想」太過分了,也從來不與之對抗,只是一步步地退讓,即便原有的那些「利益」將被剝奪乾淨,他可能也不會說半個字,所以他基本與蓋蓋沒什麼交流,更談不上交情了。
這讓蓋蓋的對手們很是無奈,他們一直試圖通過意意斯而扳回局面,但在極度軟弱而不敢參戰的意意斯面前,無計可施。
望著信心滿滿的蓋蓋,意意斯不知道此刻該向楚雲升說些什麼,在這場權力大對決中,他不知道其他種族中誰是勝利者,他只知道自己種族中的蓋蓋出現在勝利的一方,此時此刻,應該是想將自己的「理想」陳述於尊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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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被樞機大老爺們壟斷的尊上,即便是地底人新一代領袖的蓋蓋,想直接面見到尊上。也猶如登天。
至今為止,能夠不受程序限制,直接見到尊上,或者被尊上召見的人,除了樞機大老爺們,剩下的人不足十個,而這不足的十人當中絕大部分都是尊上的私人關係。和各方勢力核心幾乎都沒什麼交集。
但偏偏尊上又是這場權力大對決的決定者,意意斯此刻已經明白過來,他們終於向舊貴族統治的世界發起了總攻!
在航空飛船上,楚雲升的命令經由他傳達出來,便是勝負落地的一刻。
也明白了為什麼那個藍發女孩為什麼會盯著他看,大概是蓋蓋的異族盟友們制定的策略。冷星土著他不清楚,地球人的內部戰爭他可是親眼見識過的,比起他們地底人,有過之而無不及,比他們還混亂。
尊上原來也是一個地球人,因而意意斯覺得,蓋蓋在這場權力大對決中。也只能是其他種族的配角,即便地底人在這個畸形的社會體系中佔據著很重的份量,但誰叫他們沒有樞機大老爺呢?
但這反而讓意意斯心安不少,至少楚雲升如果要是發怒的話,首當其衝倒霉的也不會是配角的地底人。
就在既不舒服蓋蓋太過理想的同時又因為同是地底人而擔心蓋蓋的矛盾複雜與不安的心情中,意意斯愕然地看到楚雲升徑直穿過黑壓壓的人群,竟沒有停留片刻!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尊上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沒有和蓋蓋他們說話?
意意斯來不及再驚訝,趕緊跟了上去。作為助理,可不能距離老闆太遠。
與此同時,比他更為驚訝甚至是恐慌的是前來請罪的勝利者們,而已經被制服的失敗者們眼神中剎那間流露出絕地逢生的驚喜。
尊上改注意了?——這是勝利者們心中升騰起的驚惑。
尊上改注意了!——這是失敗者們心中狂喜間的吶喊。
懸梯上尚未下來的魁梧空警差一點癱軟在地上,他終於想到地底小人旁邊的武者可能是誰了,簡直讓他不敢去想,那太過不可思議。然而現在他已經沒有時間去驚愕,再次被航空飛船下的變化震駭地心跳不已。
如果說從空港到地面這段短短的時間中,這場權力大對決最終分出了勝負,那麼在這一刻。翻手之間,勝利者與失敗者竟然可能瞬間再次顛倒過來!
一場在他的世界裡足以摧毀一切的巔峰對決,此刻,在他已經描述不出來的強大力量下,竟如同兒戲一般……
望著下方地面上那些叱吒風雲的大人物們,魁梧的空警莫名地感覺到一種奇怪的幸福感,他只是一個小人物,沒有人會多看他一眼,但那些大人物們在驚濤駭浪上生死瞬間的時候,他這個小人物卻可以從容地成為一個看客,不用面對那種恐怖的心驚膽顫。
楚雲升腳步穿過人群,穿過士兵,天上地下,數不清的眼睛看著這裡,無數人絕望的同時,無數人彷彿一下子從地獄回到人間。
基地的另外一頭靜靜地停放著幾艘低空飛行器,其中一架將前往大神山,但此時,它的駕駛師心思已經不再啟動飛行器上,和其他人一樣,愣愣地看著基地廣場的驚變。
他是勝利一方的狂熱支持者,但他的妻子一家卻是失敗一方的堅定支持者,這令他很是苦惱與糾結,不過現在……他默默地看著向他走來的人,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飛行器尾部正在工作的一名年輕地球人,也呆呆望著,他與駕駛師相反,是失敗一方的支持者,但他的好友,也是曾在嗷卡人嘴裡救下他的戰友,卻是勝利一方的支持者,當他看到勝利一方獲勝的時候,心中痛苦又鬆了一口氣,可此時,他心中的痛苦漸漸在消失,腦袋中卻浮現好友絕望的眼神。
飛行器裡面準備接待尊貴乘客的一名漂亮女孩,咬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什麼,她既不是勝利一方的支持者,也不是失敗一方的簇擁,但她的父母卻因為雙方觀念上的對立,越行越遠,家庭已在破裂的邊緣。
一名站得筆直的士兵,絕望的目光望著楚雲升走過他身前的影子……
一名跪在地上的貴族,低頭的目光望著楚雲升走過的腳步……
……
楚雲升一直走到一艘飛行器跟前,突然停下,回過身,望著黑壓壓的人群。
那一刻,廣場上寂靜無比。
勝利者們重新燃起熊熊的希望,失敗者們再一次陷入無邊的恐懼。
天上,地下,無數雙注視著這裡的眼睛,握緊了拳頭,咬緊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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