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節
步行了一日,柳河山想念起自己在塞外騎馬奔馳的颯爽,北方多馬匹代步,江南水多汊多港灣多,多是行舟騎馬少些,有錢人家也是雇頂轎子。
三人在飯鋪一起吃完飯,晚上又借宿客棧,兩女孩住一間客房自然嘀嘀咕咕,聊了半夜興奮未眠,讓住在隔壁房間的柳河山心中又好笑又嫉妒。
他輕步走出房間,外邊圓月高懸,逐漸西移升空,如此良辰美景,可惜佳人在隔壁,柳河山背靠屋簷柱子雙手抱肩抬頭觀賞,忽而聽到一陣悠揚簫聲,這首曲子旋律很熟悉,似乎是如夢令,似乎在那裡聽到,對,記得谷中霓裳女姐姐唱過:「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不覺心頭一熱,飛身踏上屋脊循聲而來。
朗月之下,年輕男子孤獨一人立在屋脊之上,衣袖翩翩,似飛欲仙,低首吹手中玉簫,渾然不覺有人在聽,側面看,面似芙蓉,目若朗星,似乎在哪裡見過,不覺伸出手失聲叫道:「霓裳女姐姐。」
年輕男子聽聞人聲,袍袖一輝,如一朵蓮花綻放,等柳河山再想仔細看清,人早就隨蓮花逐漸消散不見。
月冷星稀,遠望處,高樓陡漲幾萬里。
盤中舒袖光飛炫,咋又倚樹不起。
仙家不老,御風來去,徒惹人吁噫。
問我狂生,能否廣寒歇息?
海天一色漸昏,冰輪睡去,寰娥入水夜。
手拍足踏喚之出,美艷醉後呼檀奴,我非后羿,吳剛莽夫,醉罷也亂書。
皆醉不醒,不言明日禍福。
柳河山心中為未能見到吹簫人真容懊惱煩悶,不覺想起太純真人教授的武當劍法和霓裳女傳授的憫上口訣,各自默默練習數遍,困意才籠上來。
睡了不到半個時辰,雞叫聲此起彼伏,東方已經魚肚白,大家起來洗漱吃罷早飯趕路,又是半日,終於見到大江橫貫東西,津渡之上早已人頭攢動,皆是等待渡江,船也分三六九等,從最便宜的小木舟到豪華的大船。
苗疆少女孤若眉執意要乘豪華大船,船費每人一兩銀子,豪華大船比普通船價貴出數倍,綠袖倒也不心疼,三個人依次搭著船家鋪好的跳板歡笑上船。
約半柱香時間,石斛燉鷓鴣端出艙,大家聞到異香味,自然口涎低垂,伸手準備大塊朵頤。
孤若眉從身後背簍內拿出一瓶酒道:「這是我們苗疆特產老酒,叫做「菩薩哭。」
意思就是菩薩喝完以後哭著不想回去繼續當神仙。」
這句話說的船內人皆哈哈大笑,唯獨柳河山沒笑,他想起月夜下吹簫男子或許就是霓裳女姐姐,聽槐婆說熱血谷內出了變故,不知道她還好不好。
船家準備的江南特產鹵豆腐的爽滑、豆芽菜的脆嫩,東坡肉肥膩可口,配佳釀老酒菩薩哭,一起咀嚼入口,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兩女子醉後更是偎依在一起,不分彼此。
僱船家過了大江,已經是建康府,此處繁華又非中原潞州可比,城內吊橋放下,來往客商川流不息,城外士兵個個手執長矛盔甲鮮亮,城門巍峨,城牆上旌旗迎風招展。城邊山不高卻雄踞於城門西側,城門處高懸三個硃砂大字「建康城。」
一條護城河蜿蜒於城外,直通浩浩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