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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設防有漏洞
面對逐漸熄滅的火災現場，何正剛對他的兩個助手說：「我們的動作太遲了。」他建議對火災事故特別是起火原因進行調查。他認為這顯然不是一般火災，絕對是與正在調查的新金礦建設有關的人員幹出來的。
但公安局調查的結果大出何正剛的意料。公安局武局長簽字的調查報告書說，火災不是人為所致。初步查明系電線老化，漏電起火。
「漏電起火?不前不後，就這麼巧啊?」何正剛擰滅手裡的煙頭：「這回就是拿雞蛋碰石頭也還非得碰一碰!」他已經感覺到了，這又是一場大較量。他到a市上任之前在一個縣裡當檢察長，硬是扳倒了一個縣委副書記，儘管那副書記是省委一名領導的大紅人。這次保不準又是一條大黑魚呢。從財務檔案被燒來看，他更堅信自己確定的調查方向是正確的。
近一個星期，郭春海忙得腳不沾地。市民也發現，這些日子郭副市長頻頻在市裡的電視新聞節目亮相。今天接見，明天發獎，後天出席開工儀式，出現頻率從來沒有這麼高過。好像那鬧得沸沸揚揚的新金礦工程質量問題跟他無關似的。
但他絲毫沒有放鬆另外一種努力。這天上午他找到李書記：「新金礦是您拿在手裡抓的工程，他們現在查來查去，拿這件事情大做文章，不就是跟您過不去嗎?我個人算個什麼呀，不就是您李書記信得過我，成了您手下的一兵嗎?怎麼埋頭搞點事情就這麼窩啊?再說，那工程質量是我們能控制的?說不通嘛!」
李書記道：「你不要管，問題是會搞清楚的。正常的調查也是必要的嘛，你我都要有個正確的態度。調查完了，不就證明了你的清白?」
「我算個什麼呀?看他們那來頭，分明是衝著您李書記呀。這一點連全市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李書記一股火氣直往上竄：「我問心無愧，隨他們怎麼調查。我來a市五年，干了哪些事情有目共睹嘛，自有公論嘛。我承認我有錯誤，但要幹成幾件事情哪能不犯錯誤?我抱定兩條，一不反黨，二不撈錢，一心一意把新慶搞富，誰也查不倒我。至於你，這幾年為全市的公路建設、為a市第三產業的發展是盡了力的，招致一些人的非議是難免的，到時候我會站出來說話。我相信我還能代表一級組織。」李書記一口氣說完激動不止。
常委小會議室裡坐滿了人。
長條會議桌東端坐著市委書記李振東，左側的第二把椅子空著。按照等級規則，人們一看就知道那是郭副市長的座位。
李書記用斜光掃了眼那把空著的椅子，歎了一口氣。新金礦已被市紀委明確告知迴避了。
紀委、檢察院、公安局的一把手都到齊了。
李書記咳了一聲，環視一遍會場說：「同志們，我們a市這幾年在黨中央、國務院和省委、省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各方面的工作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改革的步子邁得很大，省委和人民群眾對我們的工作是給予充分肯定的。但是，我們不可避免地要犯這樣和那樣的錯誤，比方說某項工程工程管理上的某些失誤。有錯誤不要怕，我們也不迴避有人給我們指出錯誤，但改了就是好同志嘛!特別是反**，是關係到黨和國家前途的大事，我們一定要抓好。我不敢保證a市市委市政府這些年就特別的健康，連一個**分子也沒有，這個包票我不能打。但我們的絕大多數幹部是好的，成績是主要的，這個包票我還是敢打的。我們完全有能力糾正工作中的錯誤，同時也要防止借反**之名打擊好幹部，打擊站在改革第一線的同志，給一心干實事的幹部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壓力，如果工作有一點失誤就抓住不放，糾纏不休，以後誰還敢幹事啊。成績與錯誤永遠是九個指頭與一個指頭的關係。攻其一點，不計其餘，這是右派分子早就用過的伎倆。我們作任何工作，都要從安定團結出發，從有利改革開放出發。高速公路工程的質量問題，到底由誰負責，我們一定要調查清楚，向省委匯報清楚。也要向a市的廣大幹部群眾講清楚。一定要堅持不擴大不縮小、實事求是的原則，堅決防止捕風捉影，主觀臆想，把一個簡單的問題人為地搞得複雜化。黨的政策一向是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枉一個好人。現在社會上有這樣那樣的議論，我看有議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拖下去也確實會產生一些負面影響。我們的中心任務是改革開放，不能出現衝擊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偏差。所以，專案組要抓緊工作，盡早把結論拿出來。匯報吧!」
檢察長何正剛站了起來，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臉：「各位領導，我首先匯報對市黃金管理局火災事故的再調查。我們的再調查表明，黃金管理局的火災事故不是偶然的，與我們正在調查的新金礦建設質量案件有著十分緊密的聯繫。在火災現場二十米處的一個陰溝裡，我們發現了一隻汽油桶。據火災現場對面宿舍樓的住戶講，當時火勢很猛，極像電影鏡頭中火上澆油的場面。再者，一二四樓都未著火，偏偏是財務科的檔案室起火，這正常嗎?」何正剛說完將現場勘察錄像交給他帶來的一名科長向大家播放。
看了十多分鐘錄像後，李書記說：「這是調查組的一致意見嗎?」
公安局長老武立即回答：「這個結論與我們調查的結論不一樣。我們認為檢察院的複查結論缺乏依據。像電線起火這個季度已經在我市發生了十多起。黃金管理局辦公樓的電線破損十分嚴重，我局安全科都有檢查記錄，還下發了整改通知書。我們認為這起火災與新金礦質量案件只是一個時間上的巧合，不會有什麼聯繫。」
李書記點了點頭，敲著桌面問：「大家還有什麼不同意見?」見大家都不作聲，他提高了聲調：「武局長的發言很值得我們深思。我們手裡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使用這一權力一定要慎重。我個人傾向公安部門的調查結論，有不同意見的可以拿出依據嘛，我們幹這一行的，要對一個同志的政治生命負責。我建議從省裡請幾名專家來參與調查，增強調查的權威性，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調查結論一出來，要馬上向省委匯報，對下也要傳達，免得人心惶惶，什麼事情也幹不成，攪亂了全市的安定團結局面。現在有一種傾向要引起我們的注意，那就是借新金礦質量問題，小題大作，以此來否定市委市政府的全盤工作，否定改革開放，把水攪渾，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這是黨紀國法堅決不能容忍的。對這種別有用心的人我們一是反對，二是不怕。反腐倡廉是頭等大事，改革開放，把a市人民搞富裕更是頭等大事，我們不能自己亂了陣腳。」
李書記側過身和狄部長交換意見後說：「今天的會到此結束。散會。」
從會場回到辦公室，何正剛又點燃了煙。剛才他還能看不明白?李書記的意見再明白不過了。他不認為李書記是在有意隱瞞著一起不可告人的重大案情，但他的意見確實對深人調查起著極大的破壞和阻礙作用，看來硬頂是不行的。這幾天，他白天在市賓館參與調查組的調查，夜裡他卻和手下的三名骨幹展開了秘密調查，但並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特別是他找到公路工程和黃金管理局機關的財務人員瞭解情況，奇怪的是這些人都不瞭解整個財務情況，因為局裡把財務人員換得太頻繁，新金礦工程總共才一年半時間，財務主管就換了五個，找其中的一個挖了半天，也才弄清其中的片斷，等再找下一個時，線怎麼也連不起來了。何正剛心裡說，這郭春海真是步步設防啊。
那天，他找到市黃金管理局紀委書記馮新瞭解情況，馮新在他的腰間碰了一下，雖然很輕，他還是感覺到了。這樣，他跟著馮新來到了設在四樓的紀檢室，然後他關上門：「老何，你我都是老黨員，你是檢察長，我是一名紀委書記，不是一個部門，也算是一個戰壕裡的兵。對於你這個全省有名的模範檢察長，我信得過。我現在就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訴你。」兩人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但馮新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把何正剛引到辦公室裡間的一台微機前，熟練地按了幾下鍵盤，那屏幕上立即顯示出一行黑體字：a市新金礦建設及新建鄉鎮金礦財務明細賬。何正剛按捺不住一陣驚喜，立即往前湊了湊。馮新不斷地移動著光標，只見一張張賬表、發票清楚地顯示在屏幕上。馮新告訴他，他原來在鄉鎮當鎮長的時候，就發生幾起村幹部燒燬賬單的事件。黃金管理局的工程賬這麼混亂，早晚會有出事的一天，於是他借清理工程招待費為名，和另外一名掌握微機操作的紀檢幹事用一個中午和三個夜晚的時間把所有賬單全部錄入了微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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