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相生蠱(一)
流光手中的劍又逼近蓮華幾分……
「不行!」薔薇尖叫,一步撲過去護在蓮華身前。
流光手中劍尖顫了幾顫,忽然轉而提起,指向衛澤,冷冷說道:「無論什麼蠱,只要殺了養蠱之人,自然就會解除,本王何需殺蓮華,只需殺了你就行!」
「噗……」衛澤突然輕笑起來,望向流光的眸子裡滿是促狹:「靖王難道以為,我會自己來養蠱不成?」
流光的手猛然握緊。
衛澤用手輕彈流光的劍尖,輕緩緩說道:「其實告訴靖王養蠱的人是誰也無所謂,只怕靖王,下不了手殺他。」
「是誰?」
「呶,不是在那兒站著麼?」衛澤朝著某個方向一揚下巴,流光順勢望去,卻正是節制著士兵,正緊張觀望谷中形勢的陸霖修。
「琳琅王,你真當本王是三歲小兒不成?」任何人都有可能,唯有陸霖修絕無可能。他如此心性單純之人,怎麼可能做這種陰謀詭詐的事情?
內力灌注,軟劍立時堅逾鋼鐵。
「王爺稍安勿躁!」衛澤向後微微一避,向著陸霖修大聲叫道:「陸小將軍,可還記得您用血激活的那塊暖玉?」
陸霖修一愣,弄不明白這個笑面虎一樣的琳琅王怎麼突然向自己問話,還問這種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不過既然問了,他也不能不答,當下大聲喊回去:「你放心,本將軍不會欠你錢的,早知道你這麼狡猾,本將軍才不會收你的東西!」
衛澤唇邊露出「怎麼樣」的笑意,又輕聲問薔薇:「薔薇姑娘,那塊玉寧心安神的效果,應該還好吧?」
薔薇下意識的伸手去摸領口,陸霖修一片好心,她也不忍辜負,雖然稍嫌大了些,她卻一直戴在身上。
流光一看薔薇的動作,就知道此事斷然不假,隨手將軟劍扔在地上,一手將薔薇拉起來,另一手在她脖頸間摸到那塊玉,手中一震,扯了下來,看也不看掌心發力,只聽噗一聲輕響,一塊上好的暖玉立時碎成一片粉末,飄飄灑灑的散落在半空。
「嘖嘖,真是可惜了這塊玉。」衛澤不斷搖頭:「這種蠱蟲成熟之前,一定要以玉為容器,以血為食物,為了請陸小將軍把這只蠱蟲送給薔薇姑娘,在下可是特地派人去大漠深處找了整整三個月,才找到這塊世間罕見的玉生香,想不到就這麼毀在靖王手中。不過靖王就算毀了它也是於事無補,這麼些日子過去,那只蠱蟲早己成熟可以透玉而出,薔薇姑娘又是貼身戴著,只怕蠱蟲……早就進了她的身體了。」
流光的手越握越緊,冷冷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靖王很清楚不是麼?保護蓮華,就是保護薔薇,剩下的事情,又何需在下多言?」
流光盯著衛澤許久,終於揚手將一樣東西扔給他,冷冷說道:「你走吧。」
衛澤抬手接過,是一面形質古樸,鏤刻著薔薇花形的令牌,正是靖王貼身信物,見令牌如見靖王親臨,有了這個,各地關卡,如同虛設。
一眼瞄過令牌,衛澤接著問道:「朝雲追兵呢?」
「我會解決。」
「好。」衛澤果斷說道:「靖王如此痛快,在下也不會讓靖王為難,從這裡快馬兩日兩夜,即可到達蒼梧邊境,靖王只需幫我拖延兩天,剩下的事情,衛澤自會一力承擔!」
流光猛的轉頭,不再看衛澤,只是牽起薔薇的手,往谷口自己人馬這一邊走去。
「等一下!」薔薇用力掙扎。
「你走不了!」流光眸光攸然轉暗,幽幽的看著薔薇。
「我不走。」薔薇望著流光輕聲說道:「你都己經追到這裡,我又怎麼走得了?我只是,想和衛澤皇子說幾句話。」
縱然衛澤早己是琳琅王,她卻仍是習慣性的叫他衛澤皇子。
流光定定的盯著薔薇的眼睛,確認她不是在說謊,終於慢慢的鬆開了手。
衛澤此時己將蓮華抱在了手裡,看到薔薇走過來,便立在了原地。
薔薇看了一眼昏睡的蓮華,輕聲說道:「衛澤皇子,蓮華醒來一定會發脾氣,可是不管怎麼樣,都請你記得我前些時候和你說過的話。」
「我會記得的。」衛澤輕歎一口氣,淡聲回應。
他本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將這件事情辦好,可是他卻偏偏故意讓他們的計劃被暖兒聽到,然後弄出這麼多事情來。他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為他的計劃裡,沒有薔薇的位置。
他要帶走的人,只有蓮華,沒有薔薇。
也不能有薔薇!
所以他必須要找到一個人,一個能把薔薇留住的人。
薔薇眨了眨眼睛,突然把聲音放的極低,用幾乎耳語的聲音說道:「我知道養蠱之人絕對不是陸小將軍,衛澤皇子回去以後,還是快些把公主身上的蠱解開,不要讓我連累了公主。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衛澤神情一震,猛的抬眼看向薔薇。
薔薇表情平靜,甚至還輕輕的笑了一笑。
衛澤忽然發現,這些年來,他的眼中自始至終都只有蓮華的存在,縱然時常見面,卻竟然沒有發現,原來薔薇是一個這麼聰明的女孩子。
她這樣對自己說,想必,也一定從剛才的情形中猜到,自己的計劃裡,根本沒有她,所以,她才會這麼順從的跟著靖王回去。
「抱歉……」
終是有些黯然,衛澤輕輕的說出歉意。
「不必道歉。」薔薇輕笑:「公主能遇到衛澤皇子,實在是她最幸運的事情。薔薇只希望衛澤皇子和公主,一路平安。」
眼角看到流光在一邊等的幾乎己經不耐煩,輕輕斂衽一禮,就要轉身向著流光走去。
「等一下!」衛澤突然出言叫她。
薔薇停住步伐:「衛澤皇子還有事?」
衛澤沉吟,忽然微微移動腳步,將身體完全置於薔薇身後,擋住流光的視線,然後將手伸進蓮華懷中稍一摸索,掏出一疊紙來,平平的遞給薔薇,輕聲說道:「我不能為你做什麼事情,這些東西,就當是我的歉意吧。」
薔薇的目光陡然一亮,她知道那疊紙是什麼,那是杜俊在韓書儀逼問下所寫的那份口供,也是唯一一份能夠證明當年她的外公沒有襲擊友軍的證據。
如果能夠早一點得到它,她一定不知道高興成什麼樣子,可是現在……
扯起一抹笑意,快速的伸手接過攏入袖中,做出感激的樣子說道:「多謝衛澤皇子。」
衛澤心中不由輕輕一歎,這個女孩子明知自己時日無多,這份東西現在對她幾乎根本沒有用處,可她卻依然做出感激的樣子,究其原因,也無非是想讓自己安心罷了。
不過事己至此,他能為她做的,願意為她做的,也只有這麼多而已,剩下的事情,他無暇關心,也無能為力。
輕輕一點頭,淡聲說道:「就此告辭!」
不是再見,不是後會有期,就只是告辭而已,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可能再會。
薔薇也輕輕點在,然後各自轉身,向著自己的陣營走去。
剛走到流光身邊,便被他一手拉過,牢牢的禁錮在身邊,彷彿只有如此,才能確認薔薇的存在。
衛澤走回自己的屬眾,早有人牽了馬迎上來。
千里馬難尋,可以琳琅王的勢力,日行五百里的良馬還是輕易可以找到,一路沿途都有人接應,隨時換馬,不惜馬力,不眠不休,一定要在兩天兩夜之內,走出朝雲!
「傳令下去,琳琅王衛澤攜公主蓮華向南邊赤焰潛逃,叫守軍嚴加盤查。」
「主子,您這樣做,皇上那邊……」
「執行!」流光絲毫不聽厲玄接下來的話,只面色冷峻的下了命令。
「靖王,你這是做什麼?他們要走了!」陸霖雲看以衛澤帶著手下人馬全身而退,可是薔薇軍卻因為沒有靖王的命令而紡絲不動,不由大急,幾步跑到流光面前大聲呼喝。
流光看了陸霖修一眼,忽然出手如電,一指點中陸霖雲的穴道。
「流光……」薔薇急叫。
衛澤說陸霖雲是養蠱之人,他該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流光淡淡看她一眼,對身邊一個士兵說道:「請陸將軍下去,好生照料,兩天之內,不許他自由行動。」
陸霖修目瞪口呆,卻是動,動不了,叫,又叫不出來,只好任憑人擺佈。
士兵領命下去,薔薇才輕輕的舒了口氣。
身邊握著自己的手突然一緊,流光一手托起她的膝彎,腳尖一點,身形飄逸至極的落在赤狐背上,將薔薇安放在自己身前,雙腿用力一夾馬腹,赤狐如通人性般長嘶一聲,利箭一樣長竄出去。
「主……」厲玄幾步趕上前,卻只感覺到赤狐帶起的疾風旋身刮過,再想追趕,早己是來不及。
一眾薔薇軍面面相覷,不知道主子今天是怎麼了,先是沒命一樣趕路,好不容易趕到了,卻又眼睜睜的看著敵犯走脫而不加絲毫阻攔,現在更是奇怪,居然把他們通通丟在這裡,對下一步行動要如何做沒有任何指示。
厲玄站在夜色中凝望著流光遠去的身影,默然無語。
岳陵上前一步,輕聲問道:「主子是回嵐歌嗎?我們怎麼辦?是不是也快點回去?」
厲玄轉回頭,望著岳陵,用極肯定的語氣說道:「不,我們在谷外安營紮寨,緩歸嵐歌。」
「緩歸?!」岳陵詫異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