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奢望
但只是輕輕一望之後,她便立刻低下身子,再次專心的面對自己身前的一堆木柴。
有的時候,希望也是一把雙刃劍,奢求的越多,失落的越狠。
其實從一開始,她便從不覺得自己能與流光在一起,即使是兩人最近最近的時候,她也從沒有對這件事情抱以多大的希望。
他們中間有太多的隔閡與無可奈何,她不知道如何解決,流光也不知道。
所以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與不去觸及。
可是沉默與不去觸及,並不代表這些事情不存在。
當他們的關係開始漸漸由近及遠的時候,薔薇雖然有著隱隱的酸楚和難過,可是,卻並不如想像中那般痛徹心扉。
她不奢求更多,所以也不會失落太狠。
其實就這樣也挺好,薔薇在心中暗暗思忖,我們就像茫茫宇宙中的兩顆星星,有著各自運行的軌道,相遇,然後命定分開,再相遇,然後永訣。
差不多完成今天所用的份額之後,薔薇擦了擦臉上的汗,剛想要站起來將柴整理好,突然看到春枝用托盤端著兩個瓷碟從廚房的方向過來,瓷碟的上方蓋著寶頂形的蓋,是怕萬一落雪颳風什麼的污了裡面的點心。
薔薇看到春枝,面上不由流露出溫暖的笑意,她在靖王府的這段日子,基本上沒有什麼朋友,甚至能認得下來的人都很少,除了身邊的這兩個丫頭之外,鮮少與其他人有接觸。
冬梅性格懦弱,言語不多,春枝卻是心思機靈,時常猜得到她的情緒變化,不僅如此,當她失勢之後,春枝不僅沒有另眼相看,反而待她一如既往,清清冷冷的靖王府中,倒是讓她難得的感到一線溫暖。
春枝看到薔薇,面上也露出笑意,正想要開口和她打招呼,忽然腳下不知怎麼一絆,猛的摔倒在地。
「哎呀!」春枝口中發出一聲輕叫,然而手卻下意識的高高抬起,保護著手中托著的瓷碟。
說來也巧,她幾乎平趴著摔在地上,卻因為手伸的很平,托盤上的東西居然絲毫未灑,連寶頂蓋都沒有移一移。
「春枝!」薔薇連忙扔了手上的東西幾步奔過去扶她坐起來,關切的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摔到哪裡?」
春枝輕輕的搖了搖頭,將托盤在地上放穩妥了,在薔薇的攙扶下起身,然而腳剛剛著地,卻又猛的軟倒,與此同時,她口中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痛苦的輕吟,眉頭也緊緊的皺在一起,面上蒼白,額頭上還有微微的冷汗滲出。
「你怎麼了?」薔薇連忙出聲詢問,並且用力的架起了春枝的身體,好讓她不要受力那麼大。
「我的腳。」春枝咬著嘴唇,面色難看:「怕是崴到了。」
「我幫你看看。」薔薇扶著春枝在一個木樁上坐下來,伸手就要卻掀春枝的裙角。
她或許有些不擅長的東西,但處理外傷,她卻委實最拿手不過。
「不用了。」春枝連忙伸手攔住,輕聲說道:「這種小傷,回去冰敷一下就好,我得先把點心給王爺和陸小將軍送過去。」
說著話,春枝勉力起身,然而腳剛一沾地,就疼的臉上冷汗直冒。
「你都這種樣子了,哪還能走路?」薔薇將春枝按坐在木樁上,想了一下說道:「你先在這裡歇一下,東西我幫你送去好了。等我回來,我送你回去休息。」
「這怎麼可以?你是王……」春枝剛要習慣性的說你是王妃,卻猛的想起薔薇己經不是王妃,不由立刻閉住了口,尷尬的停了一下,轉換口吻說道:「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了。不過你送完東西忙你的就好,我請廚房的姐姐送我回去就好。」
「好。」薔薇笑笑,輕聲對她交待了幾句敷腳時要注意的事項,問清楚了流光與陸霖修所在的地上,轉身端起地上的托盤,向著那邊走去。
春枝面上的冷汗漸漸下去,眸光也隨之變的暗沉,她靜靜的凝望著薔薇的背影,若有所思。
薔薇很快到了流光與陸霖修所在的地方,陸霖修並不算是外人,所以見面的地方也很隨意,是靠近裡宅的一個小暖閣,地方不大,但很是潔淨精雅,而且可能因為流光與陸霖修二人關係很是熟稔,所以這暖閣周圍居然沒有任何守衛。
走到門前剛想敲門進去,卻陡然聽到陸霖修的聲音說道:「王爺,琳琅王要我傳的話我己經傳到了,如何考慮,就看王爺的意思,可是除此之外,末將還有幾句話想要問問王爺,不知道可不可以?」
這幾句話一出,薔薇想要敲門的手就猛的停到了半空中,看這樣子,陸霖修彷彿是有幾句體己話要私下和流光說,自己這時候進去,萬一打擾到了兩人,只怕反而不美。
這麼想著,不由輕輕的往後退了幾步,想稍等片刻再來敲門。
然而剛要往後退,卻突然聽到陸霖修的聲音再次響起,想必是流光點頭應允了陸霖修的提問。只聽到陸霖修聲音沉肅的問道:「王爺,聽說你向國子監李大人家的小姐提親了?」
薔薇的身體一震,雖然這件事情早己從蓮華的口中聽說過了,可是人總是有種劣根性,沒有那個人的親口承認,心裡就總是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那不過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
原本要離開的腳步情不自禁的停了下來,薔薇一顆心咚咚的跳的厲害,彷彿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握著托盤的手也不自覺用力的捏緊了邊沿。
房中有了一瞬間的停頓,緊接著,流光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是有這麼回事,怎麼,陸將軍想向本王道喜麼?」
轟然墜落!
薔薇的身體忍不住輕輕的搖了幾搖。
她剛剛還在對自己說,不要奢望的太多,就不會失落的太狠,可是原來她並不是沒有奢望,而是奢望的太深太深,深到自己都快看不見,所以此時,才會失落的如此之狠麼?
「王爺!」房中猛然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想是陸霖修激憤之下長身站起:「王爺,你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流光的聲音中己經有了一絲不悅。
流光的態度顯然激怒了陸霖修,他用力一拍茶几,發出沉悶的巨響,怒聲暴吼:「你這麼做,究竟置薔薇於何地?!」
房中又復陷入沉默,薔薇覺得自己可以想像出流光現在的表情,他一定是微微的瞇起眼睛,面上寒霜一片,有如現在的天氣。
良久,才聽到流光聲音淡淡的開口,語氣低沉中夾著一絲看不見的威脅:「陸將軍,這是本王的家事,恐怕還輪不到你來插手。」
「靖王!」陸霖修絲毫不為流光語氣的威脅所動,仍舊大聲說道:「你就當是我陸霖修不懂事好了,可是有些話,我卻不得不說!」
房間中不聞流光的聲息,只聽到陸霖修語氣激憤的說道:「我人笨心拙,原也認不得什麼真公主假公主,我只知道,從我遇到薔薇到如今,薔薇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靖王的事情!在旭日城,薔薇廢墟之中擊驚天鼓樂,幫靖王安定人心;在櫟陽,薔薇出謀劃策,以奇計獻靖王,這才使得靖王能夠一舉收復十胡;在通天河邊,若不是薔薇以大義放過兩千兵士性命並助靖王收為己用,十胡如今又怎會如此平靜?回到嵐歌之後,薔薇巧駁太后,維護靖王,這樁樁件件,薔薇有哪一件事情對不起靖王?我就不信,靖王就真的沒有看在眼裡!」
「那又怎樣?」流光的聲音冷冷的:「她冒充公主,欺騙皇家,使本王成為天下笑柄,只這一條,就足以治她死罪,本王一力保下她的性命,己經是天大的恩情!」
「放……」陸霖修在軍營裡廝混慣了,此時聽流光強詞奪理,張口就想罵人,可總算心裡還記得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堂堂靖王,硬生生的收住了口,只接著說道:「靖王說這句話,就不覺得心裡有愧麼?你娶的,究竟是薔薇這個人,還是公主這個身份?遠的不說,就只說如今在京的琳琅王,天下之人誰不知道他喜歡公主蓮華,他為蓮華默默的做了多少事情,可卻絲毫不求回報。就算如今赤焰大敗,蓮華也淪為俘虜,可他卻寧可傾家傾國,也要追隨。這樣的感情,才是真正愛一個人,相比而下,不是我陸霖修看輕靖王,靖王在這一點上,連琳琅王的一根小指也比不上!」
流光冷冷的聽著陸霖修的話,越聽心下越是惱怒,張口薔薇,閉口薔薇,薔薇是你陸霖修的什麼人,輪得到你來為她打抱不平?
心下惱怒非常,臉上卻是浮出一絲笑意來,他看著陸霖修輕飄飄的問道:「誰說我愛她?」
陸霖修猛的一怔,張大著嘴巴看著流光,彷彿被人灌了一大口辣椒水,一肚子慷慨激昂的話忽然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半晌,陸霖修才怔怔的問道:「靖王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流光冷笑:「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御流光!」陸霖修氣極大吼:「什麼叫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是你根本不喜歡薔薇,那又為何對她那麼好?從十胡一路回轉,你對薔薇百般呵護,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個個都看得到,你當我們都是瞎子麼?還是說,你根本就只是逢場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