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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煙花(二) 文 / 亂世妖嬈

    第一百九十七章煙花(二)

    冥烈一向嬉皮笑臉的表情不知何時收的乾乾淨淨,此時面上只有冷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流光,忽然開口說道:「靖王,你應該知道,以我的實力,若想強行帶走薔薇,就算你有五千薔薇軍,也並不是一件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流光聞言面色陡變,抬起頭來寒氣逼人的問道:「冥公子難道想試試?」

    冥烈嘲諷的笑了一下,不客氣的說道:「若是我真的想這麼做,早在旭日的時候就做了,又豈會等到今日?」

    流光眸子輕輕一瞇,警覺的望著冥烈,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冥烈果然話風一轉接著說道:「可是當時不做,不意味著現在也不會做。我當時將薔薇丫頭交在你的手上,是覺得她能從你這裡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可是如果這就是你對待他的方式,我不介意再把她要回來。」

    流光的眸子瞇的幾成一線,聲音陰森的說道:「冥公子可以試試!」

    開什麼玩笑!

    沒有人能從他的手裡把薔薇帶走,就算是老天都不行!

    冥烈對流光的威脅恍若未聞,忽然又換了話題:「靖王可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第二個約定?」

    流光腦海中立時想起當日在臨湘城中冥烈咄咄逼人的條件:「薔薇自己決定要走之前,她永遠都是靖王妃?」

    抬眸緊盯著冥烈,沉聲問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冥烈忽然露齒一笑,然而聲音裡卻是不容置疑的冰冷:「我只是想告訴靖王,我與靖王定下了約定,自然就會遵守,可若是靖王做不到我的條件……」

    突然閉口不說,在空氣中留下幾近令人窒息的威脅。

    流光不為所動,只冷冷的說道:「本王答應的事情,自然會做到!」

    「你最好真的做的到!」冥烈冷笑:「事己至此,我與靖王再無話好說,一切就靜觀事態進展!告辭!」

    說著話,雙手一拱,竟是果然轉身就走。

    然而走到門邊的時候卻忽然停下又轉過身來,對著流光頗有些警告意味的說道:「對了,我還要奉勸靖王一句,請靖王看好薔薇。這個世界之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如靖王一般,如此不懂得珍惜!」

    流光牙齒咬的死緊,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任何理由來反駁冥烈的這些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遠。

    立在桌旁良久,想起薔薇還在內室昏睡,深吸一口氣平定了一下翻覆的情緒,流光整整衣衫,步履沉重的繞過屏風,走進內室。

    夜己深,桌上紅燭搖曳,照出一室明暗的斑駁。

    薔薇己經吃了藥,臉色早不如初見時的蒼白,反而因為藥力的作用而泛著通紅,額上也滲出細密的汗水。

    流光在床邊坐下,用布巾輕柔的幫她擦去汗水,又伸手握住她的一隻手,緊緊的頂在額前。

    微閉上雙眼,耳邊恍恍惚惚的,彷彿聽到雜亂的馬蹄聲,他知道,那是追兵,他拚命的甩動著手中的鞭子,平時連碰一下也捨不得的赤狐,此時卻被他抽打的泛出道道血印。

    可是他不能不這麼做,他必須跑,拚命的跑。

    如果他跑不出去,那麼徐素秋和厲玄豁出了性命才為他掙得的這一線生機,就會被徹底浪費掉。

    他本來應該沿著宜春江一路向下,可是因為追兵的堵截,他早己經闖入修羅沙海並且迷失了方向。

    赤狐的喘息越來越粗重,可是身後的追兵卻沒有絲毫要放鬆的意思,他幾乎己經能聽到他們嗜血的嚎叫。

    跑,跑,腦袋裡只剩下這最後一個念頭,他幾近無意識的拚命揮動著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的一下一下抽在赤狐的身上,直到赤狐驀的一個翻騰,重重的將他摔倒在地,摔的他五臟六腑都快移了位,他這才猛的清醒過來。

    抬眼打量四周的環境,他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一座巨大的沙堡面前。他認得這個地方,這裡是冠軍堡,是埋葬了朝雲四十萬精兵,讓他從小到大,不敢有一刻獲忘的冠軍堡!

    他忽然覺得很諷刺。

    難道他也要命喪在這裡了麼?

    難道冠軍堡真的就是整個朝雲命裡的劫,逃不脫,躲不掉?

    就在此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極為清澈的眼睛,那雙眼睛靜靜的望著他,沒有任何情緒,像是山澗裡淙淙流過的小溪,又像是一塊純淨到極點的水晶。

    那雙眼睛望了他片刻,忽然伸手去拉他的手,輕聲卻堅定的說道:「我會幫你!」

    畫面陡然一轉,再次清晰的時候,他己經身處在紅蓮宮的庭院裡,身上纏著兩指粗的麻繩,被強迫壓著跪在地上,周圍燃著熊熊的火堆,紅色的火光照映著人的臉,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他目光憤恨的盯著面前一個小小的女孩子,那女孩子長相甜美的令人驚歎,一雙眸子水晶似的純淨,看上去,竟彷彿透明一般。

    可是就是這個看起來天使一樣的女孩子,親手將他藏了起來,又親自帶著追兵把他從藏身的地方揪出來,她看著他像看著傻瓜一樣嘲諷的笑,又當著他的面,用一把漆黑到讓人絕望的匕首,狠狠扎進了赤狐的脖子。

    赤狐的血隨著她拔出匕首的動作噴濺到半空又四散灑落,他覺得他的心也和赤狐的血一樣,漸漸冰冷。

    「敢從本公主的轄下叛逃,想是活的不耐煩了,我要殺了他,誰來動手?」一個甜潤的童聲驟然響起,聲音裡卻是說不出的殘忍。

    周圍鴉雀無聲。

    「沒有人願意動手?」那個甜潤的童聲又響起,還是一樣的殘忍:「既然沒有人願意動手,那本公主就親自……」

    「我來!」一個清冽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公主的話,那個水晶一樣透明的女孩兒上前一步,目光平靜,彷彿她接下的不過是端茶打扇一類的小事情。

    那個甜潤的童聲驟然高興起來:「原來是薔薇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本公主去做這麼討厭的事情,那就交給你了。」

    一身紅衣的公主退後一步,將他完全讓在薔薇的面前。

    「公主……」薔薇清冽的聲音響起:「按照我赤焰的法例,擅自殺人者,以命抵命,更何況……」

    「哎,不用擔心,這一點我早就幫你想好了。」公主毫不在意的打斷薔薇的話,伸手從不遠處的火堆中拿出一個被燒的赤紅的烙鐵:「如果殺的人是自己的奴隸,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吧?你看,我早己為你準備好了專屬於你的印記,是薔薇花形的哦,你一定很喜歡吧!」

    「多謝公主為奴婢想的周全!」薔薇對著蓮華躬身一禮,從靴筒中拔出那柄通體漆黑的匕首,慢慢走到他的身前。

    他望著眼前的這個女子,目光中是驚懼,是憤恨,然而更多的,卻是不信。

    直到此時,他仍不相信這個女孩子會真的,親手結果他的性命。

    然而胸口猛的傳來尖銳的疼痛,他慢慢的低下頭去,看到那柄切金斷玉的匕首正以一種令人驚異的緩慢速度,一點一點的推進他的胸膛。

    無聲。

    一點聲息都沒有。

    那一刻,天地彷彿陷入了末日般的寂靜,就連篝火的燃燒聲都不再存在,周圍所有的人和事都開始變得虛幻,真實的,只有眼前這個女孩子平靜到近乎殘忍的臉,和她手中漆黑到令人絕望的刀。

    一道讓人幾乎難以忍受的痛楚猛的傳來,薔薇極快的反手拔出幾乎己經全部插入他胸口的刀,又一手將旁邊早己燒的通紅的烙鐵抽出,一抹鮮亮的火紅驟然在他眼前放大,精緻的薔薇花形讓他的心都顫抖起來!

    「不……」他猛的嘶聲吼叫,他是堂堂朝雲的皇子,他可以被殺,卻絕不能被辱,他的身上,怎麼能被烙下這種恥辱的印記。

    然而那雙眸子只是清冷的望了他一眼,手中的烙鐵就猛的向前一送,印在他方才才被刺出的傷口上,皮肉燒焦的氣味瞬間在空氣中蔓延,伴隨著滋滋的聲響。

    劇烈的疼痛讓他開始猛烈的掙扎,卻被身後的人死死的按住,他雙目血紅,如野獸垂死掙扎般的嘶啞對著薔薇吼:「薔薇,我不會放過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頭猛的向下一沉,瞬間驚醒。

    身上涔涔的冷意傳來,流光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衣服,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冷汗竟連衣服都濕透了。

    自從逃回嵐歌之後,這個夢就如附骨之蛆一般伴隨著他,數不清有多少個深夜,他從夢中驚醒,被背叛的難以置信,利刃入胸的刺痛,還有皮肉燒焦的氣味,歷歷都鮮明的如在眼前。

    那一朵在眼前無限放大的火紅色薔薇花形,更是他心中永遠的夢魘!

    他厭惡看到自己的身體,因為只要一看到自己的身體,他就會想起,在他的身上,還有一個那樣屈辱的印記!

    他在府中種滿薔薇,他把自己的親軍叫薔薇軍,他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有一朵血一樣鮮紅的薔薇花形。

    他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就是那樣一個女孩子,教會了他生命中最初的背叛,最初的殘忍。

    他對自己發誓,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將這所有的一切,連本帶利的收回!

    一開始的時候他做的很好,恰到好處的關心,若有若無的溫柔,輕而易舉的摘得了她的心。

    然後誤會,猜忌,利用,無所不用其極。

    可是事情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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