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奇死後,順德市形勢大變。一批老幹部重新走上領導崗位。市委書記就是原來的老書記。老書記上任伊始首先抓工廠開工、抓生產進度和落實冤假錯案的甄別的工作。川妹子傅碧瓊因為為丈夫冤案做出錯誤行為,所以改為無罪釋放。暫時留在看守所醫務室上班,拿臨時工資。在看守所的服刑時間視為連續工齡,並補發工資。關於冤案工作在進行調查得出結果後,再拿出具體處理意見。這樣川妹子傅碧瓊已經是自由之身。大家皆大歡喜。
話說公安局長楊萬春,兩年前妻子得病去世,撇下一雙女兒。同志們看他工作忙累,沒有精力照顧家裡、孩子。都給他張羅、操持「續絃」之事,可是沒有合適的女人,此事就這樣擱著。上次在看守所看見湘妹子邵雲秀,聽說他老婆過世兩年多,至今還沒有續絃,心中不免可憐他,就說:「你個大男人,家裡沒有『堂客』,就不是一個家。你如果不急,大嬸我慢慢給你張羅一個!你就聽我的話吧!」
這句話原本是一句安慰話,因為湘妹子邵雲秀心裡也沒有合適人選。這次她聽艷玲說川妹子傅碧瓊無罪釋放,心裡甚是高興。忽然就想起那天對楊萬春說的話來。
這一天正是星期天,湘妹子邵雲秀對李艷玲說:「伢子,媽媽有一件事,想讓你去辦!」
李艷玲說:「媽媽,你說就是!」
湘妹子邵雲秀說:「你看囡囡媽媽這人咋個樣?」
李艷玲說:「這人不錯!有人品、有正義、敢作敢當,是個難得的好女人!」
湘妹子邵雲秀說:「那,你對她還有沒得意見?」
李艷玲說:「媽媽呀,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早就沒有了!……」
湘妹子邵雲秀說:「好,這就對了!從前我沒有見過她,就上一次在看守所見過她一面,如果是別的女人,巴不得嫁給一個大官官呢,躺在人家懷裡睡覺,哪裡還有心事為死去的丈夫報仇?可是她,就有一顆正義之心,我就贊成這樣的烈女子!我就認定她是個不錯的好人!所以,今天我想讓你去把她請來,當然,你還要把你的高大哥也叫來,咱們湊在一起嘗嘗我給他們做的湖南風味的飯菜,……」李艷玲深知媽媽的脾氣秉性,她認準的事一定要做。當然,她或許還有什麼想法。說:「媽媽,你就是為了大家湊在一起熱鬧熱鬧嗎?」
湘妹子邵雲秀呲牙一笑說:「我這也是想辦一件積德行善的事情,想給她介紹個對象!」
李艷玲心裡就猜想,是不是要給高大哥撮合呀?又一想,不會。因為高大哥和傅碧瓊本是叔嫂關係,如同親叔嫂一樣。所以問道:「媽媽呀,那你給那個介紹?」
湘妹子邵雲秀一擠眼說:「伢子,到時候你就曉得了!」
李艷玲一走,湘妹子邵雲秀就把娃娃哄睡,安頓在小床上,開始操持中午的飯菜。
李艷玲騎車先去找高世強,高世強正幫妞妞做作業。聽說要請川妹子傅碧瓊,馬上騎車帶著妞妞,領著李艷玲去城外川妹子傅碧瓊家。三人來到川妹子傅碧瓊家,只有囡囡一人在家看書。她告訴叔叔阿姨,媽媽今天去看守所加班,因為有一個病號,今天要輸液。李艷玲帶上囡囡,四人一起去看守所。來到看守所,大門警衛認識高世強,就打電話告訴傅碧瓊,說大門有客人找。
川妹子傅碧瓊以為又出啥子事了,就急忙跑出大門口,看到大小四人就問:「家裡又出啥子事了?」
李艷玲笑瞇瞇地說:「大姐,沒別的事,就是想看看你,我媽讓我來請你!」
川妹子傅碧瓊舒了口氣說:「要的嘛,等我一下,我給病人輸完液,拔下針頭就走!」
等了有半個鐘頭,川妹子傅碧瓊換好衣服,推車出門。五人騎車去李艷玲家。走到半路卻遇見楊萬春。楊萬春那天被車門擠掉右手食指一節,今天想去看守所醫務室換藥。
「你是神經病啊,昨天上午剛換的藥,哪個換藥那麼勤?」川妹子傅碧瓊下車。說著撕開紗布,看了看說:「你的手好好的,哪個手指缺一節?哎呀對呀!昨天好像是缺一節,今天咋長出來了?怪了!怪了!」
楊萬春一看自己的右手食指果然沒傷沒殘!這真是太怪了!太怪了!魁神一直跟著楊萬春,看他說話實誠,對人厚道,就吹了一口氣,把那節手指接上了,完好如初。楊萬春哪裡知道這裡的神仙妙氣?他只以為當時是醫生診斷錯了,或是看花了眼呢!
人常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手沒傷沒殘,他把紗布一扔說:「走,我也去我大嬸那裡!」這句話卻惹得大夥一陣驚奇。楊萬春看大家驚奇,就把當年事一五一十說給大家聽。
最後他說:「李處長和大嬸對我有恩,我有現在,其實都是李處長的提攜。但在這場運動中,我很膽小,因為李處長當時是小當權派。但我也做了我良心過得去的事情。今天我可以大搖大擺地去看大嬸……」
大家一進家門,喜得湘妹子邵雲秀合不攏嘴。大兒大女都搬出去住,這個獨門小院就只有她們娘兒仨個住。白天冷冷清清,只有到晚上李艷玲下班,一家三口才有了歡笑,今日難得這麼多人。時近中午,湘妹子已做好湘味兒紅燒肉、辣絲魚、常德魚丸、米粉肉……一大桌子飯菜,還擺上一瓶武陵酒。湘妹子邵雲秀高興,原來要請上川妹子傅碧瓊,結果楊萬春也不期而遇,這就省得多說話了。
飯桌上,艷玲和川妹子傅碧瓊及兩個孩子吃點飯菜就飽了,她們就嘰嘰喳喳去另一間屋看琳琳去了。這邊就剩下高世強和楊萬春,這二人都不善飲酒,所以一杯酒就能讓他們說二十分鐘話。二人連說帶喝,吃了有一個半鐘頭,再看那瓶武陵酒,只下去三分之一。湘妹子邵雲秀願意讓他們多喝點,誰知大老爺們卻不能喝酒。湘妹子邵雲秀這時兩頭顧,一頭勸兩個大老爺們多喝酒,一頭把她的目的和川妹子傅碧瓊把話挑明了。川妹子傅碧瓊聽說給她介紹對象,就大吃一驚,但沒說什麼。湘妹子邵雲秀繼續說時,她就忍不住問:「你說的我越聽越像是楊局長?」
湘妹子邵雲秀說:「可不是麼,就是公安局長楊萬春!」
川妹子傅碧瓊說:「他?老子不幹!換個人還可以!」
湘妹子邵雲秀想,可能是因為楊萬春當時是刑警隊長,抓的王啟良,傅妹子記恨這件事。
就說:「你是恨他?」
川妹子傅碧瓊說:「是,老子恨他!當時廠裡不同意抓捕,他卻硬要抓!老子恨他一輩子!」
湘妹子邵雲秀說:「這件事不能光怨刑警隊長,他也是被人家指使的,他不聽行嗎?」
在川妹子傅碧瓊心中,楊萬春是個好人,她清楚,當時他給廠留一天時間,第二天才帶人抓走王啟良。是他讓高世強坐車去刑場和王啟良見了最後一面。川妹子傅碧瓊進了看守所,是楊萬春死盯這起案件,最後力挺公檢法,最多判處兩年。後來他多次跑市政法委,讓公檢法重新審查此案,最後撤銷原判,變無罪釋放。……她心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楊萬春是個不錯的好人。為了表示女人的矜持,川妹子傅碧瓊沒有明顯表示自己的意見,說:「看吧,其實我不願意嫁給當官的……」
川妹子傅碧瓊的一舉一動,豈能瞞過邵雲秀這個老女人的眼睛,笑著說:「莫要羞,女人總是要嫁人,才是個家!不管當官還是老百姓,只要是一個好人,老實人,都是可愛的!好嘛,等你考慮好再說,不急嘛!」
楊萬春只知道來李家是湊熱鬧,他哪裡想到這頓飯是說親飯。二人喝到高興時,已是下午兩點多種,楊萬春想想局裡下午還有事,就吃了幾口飯,對高世強說:「老弟,下午我還有點事,就不能陪你了!」
高世強說:「有事你就走,改日再一起坐。你是大忙人,我們沒有事,哪天都可以!」
楊萬春去和湘妹子邵雲秀告辭說:「李嬸,我還有事,就不坐了,改日再來。」
湘妹子邵雲秀說:「楊子,有事你就走,改日你再來!不過今天有點湊巧,……」
楊萬春說:「李嬸有啥事,你直說……我一定幫忙!」
湘妹子邵雲秀說:「上次咱們在看守所見面,我說過,有機會一定給你介紹個對象……」
楊萬春一擺手說:「李嬸,不急,只要有合適的再說不遲!」
湘妹子邵雲秀說:「今日湊巧,就有一個……」
楊萬春大笑說:「李嬸,別逗了,今天哪有那麼湊巧?」
湘妹子邵雲秀認真地說:「嘿!說今日湊巧就湊巧,傅碧瓊你不認識嗎?對嘍,就是她!」
楊萬春聽後一時沒反應過來,湘妹子邵雲秀說:「我剛剛給她提了,她說她恨你,……」
楊萬春吃驚地說:「她恨我?她恨我哪裡?」
湘妹子邵雲秀一笑說:「你別吃驚麼,這話可是我猜的!實話告訴你,人家說考慮考慮,這就有門……」楊萬春一聽這句話,臉上馬上露出笑容說:「我說呢,我還不至於像馬鳴奇那樣惹人恨吧?同意不同意無所謂,那就等人家考慮好了再說!」
湘妹子邵雲秀說:「那,那就等著聽我回話吧!」楊萬春答應一聲,騎車走了。
楊萬春走後,湘妹子邵雲秀對高世強和李艷玲說:「你二人說說,我給你大嫂保這個媒怎麼樣?」
高世強說:「老楊這個人不錯,很實際,很有良心。雖比我大嫂大幾歲,我看還是挺般配。他有兩個丫頭妮子,將來就是兩門親戚。不錯!可我大嫂意見如何?」
李艷玲只是笑而不談,湘妹子邵雲秀說:「你伢子也說說,這門婚事可不可以?」
李艷玲說:「媽呀,我哪裡知道么子嘛?我高大哥說可以就代表我的意見了!」
湘妹子邵雲秀橫了一眼說:「你個伢子會省腦筋,一點都不琢磨,如果給你大嫂做錯了媒,那可是半輩子的事!」
李艷玲笑笑就走了,她聽見孩子的叫聲。原來,妞妞和囡囡都想從川妹子傅碧瓊懷裡抱孩子,二人爭執不讓,孩子就急了,大聲叫起來。一見李艷玲,就張開小手喊:「媽媽,媽媽!」抱過來後就要吃奶。李艷玲解開懷,說:「沒出息,三歲多了還吃奶!」琳琳不管不顧叼住奶頭咕咚咕咚地嘬起來。
川妹子傅碧瓊攔住妞妞和囡囡,看著吃奶的孩子,心裡翻騰不止。王啟良已經故去了,最後還留下這點骨血,也算無憾了。看著漂亮的李艷玲,再看看懷中的孩子,不覺淒然淚下。一個年輕貌美無雙的女子,甘願獨守閨門,養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孩子,這要承受多大精神和生活壓力呀?不該給她找一個合適的人選,成立一個家庭嗎?憑什麼要人家要為王家獨守家訓?想到這裡,川妹子傅碧瓊有了主意。
看著李艷玲懷裡的孩子,傅碧瓊問道:「妹子,你有個人打算嗎?」
李艷玲說:「我該如此,沒有別的打算!」
川妹子傅碧瓊又問:「你這麼年輕,甘願就這樣一輩子麼?」
李艷玲說:「我有這個決心!」
川妹子傅碧瓊深深歎了口氣說:「唉!妹子呀,你真是太好了,姐姐我不如你!」
「不,我不如你。你心裡始終有我王大哥,不忘那仇那恨,你親身實踐了!」李艷玲歎口氣又說:「我就這樣也不錯,等我把孩子養大了,我也就熬出來了!」
川妹子傅碧瓊說:「到那時你就成了白髮老太婆了,青春年華也過去了!喂,我問你,你這麼漂亮,這麼年輕,就沒有人給你提親?沒有人愛你?」
李艷玲說:「他們誰敢?一句話就讓我頂的喘不過氣來!當然也有不自量力之人,想打我的主意,那不過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川妹子傅碧瓊不說話了,輕輕吻著孩子的手,那淚水滴巴滴巴落下來。她想,將來如果和楊萬春成親後,一定要勸說李艷玲找個可靠人家,絕不能讓她受一輩子苦。
邵雲秀給川妹子傅碧瓊提媒,開始不答應,最後提出三個要求,一不能再生娃兒,二繼續照看好王家的娃兒,第三,啥子時候給王啟良父子平反昭雪,啥子時候就和楊萬春結婚。
楊萬春雖然心中有些不情願,但他理解傅碧瓊的一顆俠義之心。他點頭同意要求,他要耐心等待這個時機的來臨。
雖然不結婚,但二人每週都是同來同往到湘妹子邵雲秀家裡來,二人把湘妹子邵雲秀當成老人一樣孝敬。邵雲秀也把他二人當成自己的兒女一樣看待。
王啟良父親死後的第八個年頭,市裡給王玉善平反昭雪,追認為革命烈士,進入烈士陵園。又過一年,市裡又給王啟良平反昭雪。紡印廠給王啟良補償了三年的工資,對王啟良的遺孤——一雙兒女按政策撫養到十八歲。這時囡囡已經十一歲了。川妹子傅碧瓊一分錢不要,把補助的錢、物全交給李艷玲。李艷玲說什麼也不要,你不要我不要,推來推去,姐妹倆抱頭痛哭。哭過之後,川妹子傅碧瓊把錢遞給邵雲秀保管,說:「嬸嬸,這筆錢你給保管著,我們姐妹倆啥時候有困難,你就給以支援就行了。」
邵雲秀明白傅碧瓊的用意,也只好收起,說:「這錢讓我保管也不太合適吧?」
川妹子傅碧瓊說:「嬸嬸呀,就這麼辦吧!你是最合適的老人!」
給王啟良平反昭雪的第二天,川妹子傅碧瓊就和楊萬春喜結連理。這場婚禮在不聲不響中舉行,誰知當天就去了二百多人。連醫院的老同事,紡印廠的趙書記帶領中層幹部、機動車間的工人都趕來祝賀。
傅碧瓊不忘邵雲秀的情誼,把她當成自己的老人,每月都和楊萬春去看望邵雲秀和李艷玲及孩子。湘妹子邵雲秀也像對待自己的兒女一樣親待他們。三家來往親密,如同魚水關係。川妹子傅碧瓊早就認為李艷玲和高世強可是天生的一對,有意撮合李艷玲和高世強,只等水到渠成之時。
這正是:冤案昭雪步履艱
一紙申訴七八年。
喜事專盼月下佬,
三家老小盡開顏!欲知後來事,請看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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