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專畢業那年,宋巧巧剛剛十九歲。分到紡印廠機動車間當車工以後,因為她工作積極、技術突出,第二年被選為廠先進生產者。在考察她的關鍵時刻,因為粗心大意看錯了圖紙、算錯了加工數據,結果報廢一批機件,氣得老廠長劉福田大罵三天。本該提拔她當車間主任,就因為報廢這批機件,她就和「車間主任」失之交臂。因為宋巧巧告密郭士信偷看女澡堂,郭士信被廠內部處理,從此他二人就一路走下坡路。文革一聲號響,二人都成了老造。宋巧巧挑起大旗,郭士信極力輔佐她,成為全市家喻戶曉的響噹噹的老造。郭士信還夢想和她破鏡重圓時,宋巧巧卻和支左代表搞起對象,最後二人結了婚。郭士信只好匆忙和郊區社員結了婚。現在,二人的孩子都五六歲了。因為宋巧巧的愛人現在在外地服役,她又不願意當隨軍家屬,所以就把女兒送到離市區三十里的縣城和姥爺姥姥住在一起。現在,廠裡分給她一間一室獨門獨院,將來和女兒住在這裡還是很愜意的……宋巧巧看著劉福田酒醉昏睡的樣子,心裡有怨也有恨。一怨自己失去大好時機,二恨劉福田不講人情事故。想到此,她的怨恨氣直撞頭頂。她把臉一抹,要一不做二不休,讓劉福田嘗嘗這是啥滋味?她先把自己的衣服脫光,然後又把劉福田的外衣脫光,關燈睡覺,只等明日五點天亮以後。
劉福田的生活是有規律的。這天晚上去廠下棋應該到夜裡九點準時回家。
現在都十一點半了還不回來,是不是廠裡有啥事情?老伴就把大兒子叫起來,說:「你爸去廠裡玩,到這時還不回來,你去看看,有什麼事?」
大兒說:「也許廠裡有別什麼事情,這也不好說!」
大兒剛剛開門要出去,廠辦主任郭士信就來到,說:「你去找你爸嗎?你別去了,他在廠裡有事讓我告訴家裡一聲!」
大兒答應一聲就回屋裡去了。因為有廠辦主任來告訴,一家人當然相信無疑。
夏天天亮得早,五點鐘太陽已經爬到地平線上。廠辦主任郭士信早早來到宋巧巧房門口。不一會兒,那幾人齊刷刷趕到。廠辦主任就小聲說一句暗語:「各司其職!準備——」號令下達,幾人就打開門,一擁而進。此刻,宋巧巧擺開姿勢:讓劉福田的一條大腿壓在宋巧巧的身上,有人就打開閃光燈辟辟啪啪照相。就在照相時宋巧巧號啕大哭起來。劉福田剛剛清醒過來,看著眼前幾人說:「發生啥事了?」
廠辦主任郭士信說:「劉廠長啊,可讓我怎麼說你呀?你看看,你看看,這是啥事?」劉福田說:「怎麼啦?」
「你看看你辦的啥事?你自己看看?哪裡還像個老革命幹部?啊!」廠辦主任郭士信故意捂著半個臉說。劉福田忽然看自己一絲不掛,立刻嚇出一身冷汗。他手腳哆索找不著自己的衣服。這還不說,宋巧巧撒潑抓撓劉福田。劉福田一切都明白了,但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無法說!
穿好衣服下到地上,對宋巧巧說:「巧巧同志,這些事都怨我,我向你賠禮道歉啦!」
宋巧巧哭著說:「光道賠禮道歉就行嗎?我,我今後可怎麼見人哪?我是革命軍人家屬!我就這樣讓人欺負嗎?啊?」
劉福田說:「可,可並沒有發生其他事啊?」
宋巧巧撒潑說:「你知我知,別人知道嗎?你把人家的內褲都扒光了,難道還用我去外頭驗證嗎?」
劉福田說:「天地良心,我劉福田一夜醉爛如泥,啥事不知。我,我這可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好吧,我回去向黨委寫檢查、寫認識,等候處分!」
宋巧巧大哭小叫用手指著劉福田的鼻子,說:「你說,哪個貓兒不吃腥?你成了坐懷不亂的聖人了?誰信你那鬼話?」
在一旁的幾人說:「你辦了這樣既犯法、又不要臉的醜事,還想搪塞過關,天理不容!」廠辦主任郭士信趁機鼓動說:「革命的同志們,我們能就這樣輕易放過這種事嗎?不能!一百個不能!我們怎麼辦?」
「革命就是造反,造反就是有理!」
「對死不悔改的走資派就是要搞急風暴雨式的革命鬥爭!」
幾個人上前不由分說就給劉福田戴上遊街紙帽,又在胸前掛上馬糞紙牌。紙牌上寫著:
「破壞軍婚犯、不思悔改的走資派——劉福田!」在劉福田三個大字上打了三個大紅叉。看來一切早就準備好了。廠辦主任郭士信說:「老廠長,還有啥話說嗎?」劉福田痛心自己一招走錯,全盤皆輸。自己已經掉進人家精心設計的陷阱,說再多的理由也沒人相信。就說:「反正你們從頭到尾都設計好了,我已經掉進你們的陷阱,我沒啥話可說了。你們想怎麼辦就照直說吧!」廠辦主任說:「很簡單,你就照著紙牌上寫的自己敲鑼、自己承認罪行就行了!」隨後有人遞給他銅鑼和鑼錘。這幾人拉著劉福田就在這裡敲三聲鑼響喊一次自己的名字,承認自己的「罪行」。敲響第一遍鑼聲就招來眾多的職工來看新鮮。有的一看是老廠長,都搖頭不相信這是真事。那些看稀罕的人卻一直尾隨觀看。從女單宿舍大院一直游鬥到廠辦大樓前。立刻招來車間的工人、在廠邊晨練的群眾圍觀。大多人不相信這是事實。一部分人搖著頭走了。
常言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事情很快傳遍四面八方。老書記急三火四地從家裡趕來。他要廠辦主任立即停止游鬥!
廠辦主任郭士信自持有後台支持,說:「他們已經拿到真憑實據。另外已經打電話通知市委組織部,現在只等市裡來人處理此事!」
言外之意就是你廠黨委書記還無權管此事!老書記非常生氣,指著廠辦主任說:「這是我們廠的事,誰插手也要先聽我廠的意見!現在我命令你把人無條件交給我!」
廠辦主任一束手說:「老書記,這事是那幾人幹的,我咋說呀?」
老書記被氣的手腳亂顫,說:「我,我,我不管誰幹的,我就叫你去辦!」
廠辦主任表示很為難。老書記自己推開人群一把打掉劉福田頭上的高帽子,把挎在脖子上的紙牌摘下來踩在腳下,把銅鑼奪過來,對圍觀的人群說:「同志們,大家都散開,該幹啥幹啥。今天的事情還不知真假,所以,先讓劉主任【廠長】回家休息。把事情搞清楚會把情況告訴大家!」
廠辦主任郭士信看老書記出頭處理此事,那幾人不敢鬧事。可有廠辦主任暗使勁,那幾人立刻有持無恐,上前圍住老書記和劉福田。幾人說:「別看你是書記,你原來也是個走資派,所以我們不相信你,你們一定會官官相護。我們有證據,證明他破壞軍婚,……」
老書記說:「你相信不相信我,無所謂。但是,現在可不是無政府的時候,有什麼大問題、大事情也輪不到你們游鬥處理老幹部!」
正在交涉時,市革委生產指揮部指揮長、市委組織部長坐著吉普車來。他們下車就把劉福田攔下。
「告訴你們,現在再搞造反、游鬥,就是破壞安定團結!」組織部長看到很多人圍觀,「既然是兩個人的事就要兩個人一塊說清楚!去,把你們廠的工會主席叫來!」
老書記用眼瞪著廠辦主任郭士信:「你還戳著幹什麼?」
看老書記發了火廠辦主任郭士信這才一溜小跑去叫宋巧巧。不一會兒,宋巧巧兩眼紅腫,扭扭捏捏、悲悲淒淒地來到組織部長面前,說:「指揮長、部長,這事驚動你們了?咳,都是我不好,……二位領導可要給我小女子做主哇!」
組織部長說:「不用多說,趕快上車,有天大事到市裡再說!」
劉福田和宋巧巧去了組織部接受領導詢問。
領導前腳走,老書記就讓郭士信去叫革委會主任龔愛民。
廠辦主任郭士信說:「龔主任昨天和市生產指揮部指揮長去省裡開會還沒回來!」
老書記說:「什麼?去省裡開會?我怎麼不知道?這不可能!,現在指揮長就在眼前,你是睜著倆眼說瞎話!你去問問,省裡開會啥時候選在星期六?哪次開會不是定在星期一以後?!快給我把他叫來,我和他要去市委組織部!」
廠辦主任看揭了老底,說:「我可不認識指揮長!」
說完不敢再矯情,只好乖乖去叫龔愛民。
實際上龔愛民一直在家收拾屋子,等待傳來好消息。
不一會兒,郭士信把龔愛民叫來,為解釋開會之事,龔愛民說:「指揮長說是開三天會,結果會議臨時取消,我就沒去廠子,在家照看我的老媽,……誰知老廠長個人不檢點,就發生了這件醜事!虧得老廠長一生清白呀,……」
老書記想,你小子還裝得像無事人一樣,這事還能少了你小子的份?老書記悠然地說:「錢害人只為貪,色害人是深淵。老劉大半輩子應該清楚這個道理。當然,如果他誤中人家的圈套,也不得不讓人多加思考!你說呢?」
老書記的一句反問,問得龔愛民張口結舌!他不得不應付說:「是,是這麼個理,可是誰害他呀?」
老書記說:「最容易把人弄臭的一招就是說誰有男女關係。因為在中國,最反感的就是這樣的男女事!你說誰害他呀?凡正他自己不會害他自己!」
龔愛民聽了心中暗暗罵道,你老小子也別高興太早了!
二人到市委組織部陪劉福田一直等到下午三點。市裡領導分頭詢問兩人事情的發生情節。最後勸解二人以安定團結為大局,回去安心搞好各自的工作。當然事情的最後結果還要本廠拿出處理意見。回到廠,老書記讓劉福田先不要回家,在他的辦公室裡寫事情發生的過程。讓宋巧巧寫事情發生的細節。讓廠辦主任郭士信寫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
這正是:美人計,美人計,
廠長和她無關係。
當面耍的人間鬼,
背後無常死無期。欲知後來事,請看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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