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海風捲過只堪乘上六、七人的小艇，船體隨著簌風飄搖擺動，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是這綿綿海風作祟，還是滌浪過於洶湧。
這等好似隨時要帆船似的劇烈搖晃，在加上此刻漆黑一片的海面，如果乘客中有妙齡少女、小家碧玉的話，恐怕會驚的面色蒼白、尖叫起來。
幸好，此刻小艇的乘客都是有膽色的傢伙。
白嘯風自然不必說了，堂堂白家二少如果受點強浪就大呼小叫，恐怕第二天就被白家除名了。
和白嘯風相比，古恆雖然算不上久經風浪，但他這半年的時光，卻足以用驚濤駭浪來概述，量上面不能比，但質上面卻足堪相較。
除了這兩人之外，小艇上其他幾名乘客也表現的若無其事。
他們雖然沒有白嘯風和古恆的經歷，但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干走私這行的危險程度確實不似販毒、搶劫那麼高，但畢竟還是要承擔一定風險。
這夥人早就練出一身膽量了。
「選這種天氣邀請買家看貨，還真是好興致啊！」
雖然不怕，但船體的晃動還是讓古恆有些不耐煩，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就是這種天氣才更讓人放心。」
「因為緝私隊？？」
「當然，除此之外還會有誰。」
「那些傢伙奉行的最上限是盡忠職守，而我們這邊卻是要錢不要命！」
「喔~~~~~~，連命都不要了，利潤真有那麼豐厚？」
「絕對豐厚！近年我國的成品油基本上都是從新加坡進口的，以目前的行情，扣除運輸費、稅費等，93和97每噸的利潤分別是七百和一千左右。」
「每噸？怪不得現在的油價這麼貴，原來最厚的那層油水早就被他們刮去了。」
古恆翹起拇指比了比上方。
「就是因為他們下手這麼狠，才會有這行的欣榮。」
「就以上海這樣的城市來說，每月的成品油走私額基本不會低於三十萬噸。」
清楚個中行情的白嘯風一解釋，古恆即刻心領意會。
合法經營的成品油每噸都能掙七百、一千，那走私的利潤至少再漲五成，以三十萬噸來算，每月合計差不多四、五億。
這個數字確實值得許多人無視大多數的風險了，甚至包括致命危機。
「怎麼，想入行？」見古恆露出深思的表情，白嘯風半帶試探的調侃道。
「入行？呵呵，拿什麼入？」古恆的語氣有些躍躍欲試。
這麼豐厚的利潤，說不羨慕是騙人的。
在這一瞬間，他確實有了一絲加入的念頭，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從白嘯風的語氣中體味到幾分慫恿。
「本錢，你已經有不少了，實力你也不缺，差的只是人手。」白嘯風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這已經不是開玩笑的口吻了。
「既然你接下背後那位的『重任』，日後用錢的地方應該不會少吧？或許真能考慮一下？」
古恆轉過頭去，望著坐在船首的白嘯風，他從那份深邃的目光中讀出了許多。
白嘯風會對他說這些，古恆感覺很奇怪，而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居然完全不看場合。
此刻小艇裡可不止他們兩人。
似乎明白古恆在想什麼，白嘯風微微一笑。
緊接著，他做出驚人之舉。
他猛地自衣服內側掏出一把撞上消音器的手槍，對準小艇上其他幾人就是一陣連射。
小艇上其他的人顯然想不到會有這一幕驚變，最先兩人毫無準備下身處數槍，倒在甲板上。
此刻，剩下的三人才反應過來。
「二少爺，你……」其中一人驚怒地望著白嘯風。
可惜，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兩個子彈一前一後光顧了他的心臟和腦門。
「噗噗」兩聲，血箭幾乎同時噴射出來。
此刻發生的這一幕同樣讓古恆很驚愕，不過數次出生入死已經讓他培養出不俗的警覺性，就在白嘯風取出手槍的同時，他已經開啟念盾。
隨著那幾人的倒下，古恆確認白嘯風的槍口並不是對準自己的。
只不過，他為什麼要殺自己的手下？
見白嘯風連連得手，最後留下的兩人極度恐懼，他們放棄了抵抗的念頭，轉身要跳入海中。
「幫個忙！」白嘯風對古恆高喝一聲，接著轉頭瞄準其中一人的背心。
古恆明白他的意思，雖然不清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他還是決定幫這個忙。
其中一人向古恆的方向衝來，就在他飛身下縱，準備躍入海中時，他忽然感覺整個人一頓。
古恆在最後一刻扣住此人的後領，將他強行扯了回來。
這時，白嘯風已經解決掉另外一人。
白二少握著槍，一步步逼近這最後的活口。
「二……二少爺，求求你，放過我，我以後一定……」
「噗」的一聲，又一個連話都來不及說完的倒霉鬼離世了。
一連奪取了好幾條性命，白嘯風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如之前上船時那麼淡然自處。
「這幾個都是我們白家的人，不過他們卻不是我的人。」
白嘯風開始擺弄起幾具屍體，他在這幾人身上摸索著，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他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古恆沒有說話，雖然他有很多事想弄明白，不過此刻他卻選擇了沉默。
而且通過白嘯風那句自言自語，古恆已經把握到一些方向。
「哈，找到了。」白嘯風從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一套裝備，似乎是某種簡易的隨身監聽設備。
「這些東西本來應該在今晚送到我大哥的書桌上，不過可惜，這次他要空等了。」
白嘯風把監聽器扔在甲板上，一腳踩得粉碎。
古恆有些明白了，看來這著牽連到一段豪門恩怨。
「你早就打算殺他們了？」
「沒錯，這是大哥放在我身邊最麻煩的幾個，早在幾天前，我已經為他們定下今天做祭日。」
白嘯風平靜的將每具屍體扔下海。
「你現在幹掉他們，你大哥那邊就沒問題了？」
「怎麼會，他那邊一直都有問題，無論我是否幹掉這些傢伙都一樣。」
將之前那句看似玩笑入行邀請和此刻這一幕聯繫起來，古恆似乎有些明白白嘯風的真正用意了。
白二少將這段家族秘密呈現在自己面前，無疑是借此表露信任，示好意味明顯。
看來之前利齒的武力展示確實起到作用了，見過那一幕後，白二少顯然有意加強雙方的合作關係。
想明白了這些，古恆的神情也恢復到淡然。
「喂，你把嚮導幹掉了，那接下來該怎麼走？」
「放心，我們已經到了。」
白嘯風笑指著遠處的海面，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一艘巨大的模糊輪廓自濛濛水霧中慢慢現身。
踩著嘎嘎做聲的甲板，古恆登上了這艘油輪。
從外觀來看，這艘油輪已經很破舊了。
而據白嘯風介紹，事實上這艘油輪也確實有些年月，經年的船體差不多已經到了報廢的邊緣。
這倒也可以理解，作為一艘隨時有可能被緝捕的走私船，確實沒必要投入過高。
事實上，無論是此刻這艘油輪，還是方纔的小艇，充當的都不過是中轉站的小角色。
真正的負責國際航線的走私油輪比這規模要大的多，而且它們絕不會開進內海來。
正是藉著這種來往於各國領海的地域優勢，成品油走私這行才能在當今世界大行其道。
每每那些緝私隊一有大動作，最後都受制於這種國界問題而不了了之。
不過白嘯風也提過，此刻他們身處的這艘中轉船並不如它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破爛。
雖然船體已經舊敗，但發動機等一系列動力系統卻是時時更新，而且走私販很注重這方面的養護。
今天古恆是以一位買家的身份上船的，而白嘯風只不過是充當中間介紹人角色。
之所以會有這種安排，是遵從他們最初的協議。
在針對穆家的一系列行動裡，白嘯風不會主動出面。
「先給你提個醒，過會兒我們見的那人雖然名義上也是青幫的下屬，不過我對他可一直都是敬重有加。」
古恆聽出了白嘯風話裡的意思，他是提醒自己客氣點。
同時他也注意到白嘯風那種對長輩的語氣，看來即將見面的走私販在黑道裡頗有地位，應該是屬於德高望重的那種元老型人物。
「放心，在禮儀這方面，我一直很注重。」
穿過一排黑衣墨鏡的彪形大漢，古恆在白嘯風的帶領下進入船艙。
匆匆一眼掠過身邊的陣仗，古恆不由有些心底發笑。
墨鏡！黑衣！這似乎已經成了黑社會的招牌性標誌，簡直就像文憑那樣不可或缺。
古恆感到很惡俗，如果哪天他有幸坐上老大的位置，他絕對不會讓手下穿這麼制式性的裝扮。
他的腦子忽然冒出一個滿身絨毛，「嘿麼嘿麼」的身影。
——呵呵！這樣才有意思。
這個世界大不大？
擁有5.1億平方千米的地球無疑很大。
但是如果加上全世界70億的人口數字，平均下來，我們不難發現，平攤到每個人類頭上的空間似乎並不多。
要是還算上那些尚未被我們人類滅絕的動物朋友們，以及千奇百怪的昆蟲兄弟姐妹，那這個數字無疑還要消減許多。
這樣一來，我們不難得出「這個世界其實很小」這樣的結論。
此刻的古恆就有這份感觸。
這個世界真的很小，真他媽的小！
小到總是遇見一些意料之外的人！
「伯……伯父，好久不見。」
望著端坐在船長室裡，一臉不愉怒容的江川海，古恆忽然有些結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