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一盤滿月般的銀白色光華終被烈日般的絢爛金色徹底湮沒,刺眼的耀光將山谷上的夜空照如白晝。
狂暴的劍氣沿四周陡峭的絕壁向上席捲,所有突出在外的岩石草木全部被暴虐掠過的無形劍氣齊根削斷,飛捲沖天,瞬間湮滅在劍光之中。
劍光逐漸黯淡,柳醉墨長髮垂落,持劍而立,斜指地面的劍尖前出現了一條丈許寬的恐怖劍痕,筆直向前一路延伸,直到沒入前方百丈處的山崖之下。
陡峭的山峰硬是被她的金色氣劍從中一斬而斷!
一劍斷山!
「我輸了。」
柳醉墨將黑色大劍反手插在地上,雙目微垂,口中輕鬆的吐出這三個字。
在她的身體週遭,七柄冰晶長刀穩穩的懸浮於空中,刀尖直指她的週身各處要害,只要稍有動作,沒有人會懷疑這些精緻宛若工藝品般的利器定然會穿透下方這具嬌美的身軀。
「承讓了。」
許默心念一動,七柄冰晶長刀立刻掉頭飛回,在他的身前旋轉出一面花朵般的圓環後,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間中。
說來柳醉墨輸得有些冤,她的「巨劍術」講究的是一力降十會,以泰山壓頂之勢摧枯拉朽,將自身的全部力量瞬間爆發,不留任何餘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拼得就是一股無堅不摧的氣勢。
但這一招的巨大威力卻是建立在完全放棄防禦的前提下的,甚至為了保證最大威力,從出招到收招的過程中,身體都是處於絕對的硬直狀態,對於外界的任何攻擊都是無法做出反應的。
一般來說,面對巨劍術只有兩種對策,一是使出威力相近的招式與之硬碰硬的對招,二是憑借同等級的防禦技能硬抗。
畢竟在巨劍術的驚人攻擊範圍下,任何避閃行為都只能是徒勞的。
換做其他修行者,無論是用何種方法來對抗柳醉墨的巨劍術,都難免要陷入和柳醉墨同樣的出招硬直狀態,以攻代守,柳醉墨的巨劍術的破綻也就算不得什麼破綻。
可柳醉墨面對的畢竟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而是許默這個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能力體系的怪胎。
許默以自身最強攻擊的來對抗巨劍術的劍氣,但因發動攻擊的是召喚生物,其自身並不會陷入出招硬直,儘管以七連發之威僅能阻擋巨劍術兩秒,但高手過招,一念之間都可定輸贏,更何況長達兩秒的完全不設防時間。
若真是生死之戰,兩秒時間已經足夠柳醉墨死上十幾個來回了……如果她能瞬間復活的話。
來之前雖吃了些酒菜,但在這劇烈的打鬥下也消耗得七七八八,柳醉墨在山谷中飛掠一圈,提回了幾隻還活蹦亂跳的山雞,就地生火做起了燒烤。
不過火源卻不是一般的乾柴,而是她那只朱紅色的酒葫蘆。
美酒當成燃料燒,這得是多敗家才能幹出的事來……雖跟自己一毛關係都沒有,但看著葫蘆口那歡快跳動的火焰,許默還是心疼得直抽抽。
「這叫酒香雞,只有用酒才能烤出這種獨特的味道,可是我的獨門秘製哦,連仙兒都沒吃過,你有福了……」
柳醉墨似乎看出了許默心中所想,抬起頭笑著為他解釋,橙黃色的溫暖火光映照下,一口整齊的貝齒極為耀眼。
葫蘆噴出的畢竟不是凡火,盞茶的短暫功夫,兩隻山雞已然噴香出爐,金黃的外皮焦酥如紙,裡面的肉質鮮嫩多汁,並隱隱透著一股混合著藥味的酒香,確實是少有的美食。
「有酒有肉,走著!」
柳醉墨似乎對自己的手藝相當滿意,用樹枝挑著烤雞興奮的大呼小叫著,毫無形象的雙手抱著整雞埋頭大啃,不時用那油乎乎的手抓起酒葫蘆美美的灌上一口,快活得如同過年的小孩子。
道法自然,率性隨心,這或許就是這個柳醉墨年紀輕輕便躋身龍虎山精英弟子的原因吧……相比之下,自己反倒是矯情了,既是本心所向,別說是燃酒引火,便是燃金引火又能如何?
柳醉墨的豪爽不羈有著一種莫名的感染力,在這人跡罕至的空曠山谷,仰望著頭頂那一輪皎潔的明月,許默心中的拘謹也逐漸得以釋放,啃著烤雞與柳醉墨暢快的把酒言歡,對月高歌,盡情的宣洩著凡塵俗世中的壓力。
「漢文,你的覺醒能力之強是我生平僅見,但有一點我卻很奇怪,你既然懂得以氣控劍之法,為何不見劍氣?」
以柳醉墨的層次和見識,很容易便發覺了許默身上這個最大的短板,若是可以釋放劍氣,第一次對劍時她也不會贏得那麼輕鬆。
「因為我的武器沒有器魂。」
這件事本就沒什麼好隱瞞的,許默將當初白素貞對他所說的那番分析一五一十的全盤道出,為加強說明力度,還特地凝出了一把冰晶長刀作為樣品拿給柳醉墨。
柳醉墨手捧冰晶長刀端詳片刻,忽然語出驚人道:「這恐怕不是你真正的武器……或者說,這不是一把完整的武器吧?」
許默不禁大吃一驚,他沒想到柳醉墨居然能單憑一把普通的冰晶長刀,就能一眼看透他的底細。
的確,許默的冰晶長刀僅僅只是他唯一之力「冰淵王座」所屬能力的具象衍生物的一種,另外還有用來做中遠程暗器的冰晶短刃,以及作為偷襲牽制的冰晶巨爪。
但其實還有著另外一種具象形態,那就是自從唯一之力覺醒便從未使用過的長刀「冰封雷霆」。
許默曾一直覺得這「冰封雷霆」長刀的存在是個雞肋,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作為的唯一完整具象形態,「冰封雷霆」長刀一旦現世,就意味著冰晶長刀、冰晶短刃和冰晶巨爪這三個極為實用的能力便會因此而無法使用。
除了更加堅固鋒利,「冰封雷霆」長刀在使用上與普通武器並無差別,就更不要說像冰晶短刃的大範圍遠程攻擊和冰晶巨爪的地面偷襲這類特殊攻擊,所以在絕大多數戰鬥中,不完整形態的具象衍生物反而要比完整形態的「冰封雷霆」長刀用途更廣和實用。
戰鬥不是為了比數據,一味的追求最高攻擊力沒有任何意義,因此許默也從未做那種丟西瓜撿芝麻的腦殘事。
畢竟太長時間選擇性的忽略了「冰封雷霆」的存在,若不是此刻柳醉墨忽然提起,許默還真想不起來自己的能力中還有著這樣一把特殊武器。
「你說的沒錯,這並不是我武器的完整形態,這個才是……」
說話間,許默攤開右手,一團氤氳飄渺的白色寒氣在掌心凝結並不斷向兩側延伸,轉眼間寒氣散去,一把簡潔而不失華美的長刀呈現在他的手中。
乍眼看去這把長刀與普通的冰晶長刀很是相似,多看幾眼就會發覺兩者其實有很大的不同。
這把「冰封雷霆」的刀身比普通冰晶長刀更長,幾乎達到了一米五的長度,刀身也相應增加到三指寬窄。整把刀依舊是近似於直背唐刀的纖巧樣式,無護手的一體式外型乾淨利落,湛藍色的透明刀身內,隱約可見猶如人體脈絡般的幾何狀線條,數道電光般的微弱光亮不時流過其中,使得整把長刀甚至帶上了幾分未來科幻武器的味道。
這把「冰封雷霆」長刀的出現頓時令柳醉墨眼前一亮,儘管她辨認不出那似冰非冰的堅硬晶體是何材質,但憑借多年來的見識和經驗,她完全可以斷定,這把刀的堅固程度甚至不下於最頂級的玄金飛劍,鍛造工藝更是猶過之。
「刀是好刀,沒有器魂真是可惜了。」
柳醉墨遺憾的搖頭歎息一聲,將「冰封雷霆」反手插在地上,手捏法訣拍在腰間的朱紅酒葫蘆上,一柄青色鯊魚皮鞘睚眥吞口寶劍從那細小的壺嘴中激射而出,隨即被她探手抓在手中。
一聲虎嘯龍吟般的悠長劍鳴,那柄寶劍被柳醉墨同樣插在地面,與許默的「冰封雷霆」緊鄰而立,數道黃符接二連三從手中打出,圍繞這一刀一劍上下翻飛,好似黑夜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器魂離體轉!」
數道黃符彭的憑空燃起團團火焰,火光落地沒有引燃任何的草葉枯枝,反而迅速蔓延連接成一個繁複玄奧的火焰符文,隨著柳醉墨的唸唸有詞閃爍不定,在漆黑的山谷中形成了一幅詭異的奇景。
幾乎與此同時,一顆乒乓球大的光團從寶劍劍身中飛射而出,似乎想要向外逃逸,但每每卻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限制在了火焰符文的範圍之內。
「去抽掉那柄劍!」
主持陣法的柳醉墨忽然向許默發號施令,許默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的按柳醉墨的要求將那柄劍拔出,丟在了火光符文之外。
許默的舉動並未影響到那光團,那光團依舊如關在透明箱子裡的飛蟲般左衝右突,反覆數次後,那光團似乎也折騰疲了,連帶表面的光亮都黯淡了幾分,這才不甘心的返身回歸。
當然,原本的「家」已經被許默抽走,那光團也不認生,一頭便扎進了火焰符文內唯一的那把「冰封雷霆」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