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試開始前,主考官一般都要向所有受試者進行講話,大體內容便是此次複試承載國家的希望民族的寄托百姓的期盼皇上的賞識之類,以此來表示對於這複試的重視,樹立應試者的榮譽感和自信心。
本來這段開場該是留給官階最高的李而立來進行的,但此刻的李而立整個心思都被這突然出現的「文武雙全少年英雄」給勾走了,那還有講話的興致?隨便揮了揮手便將這無用的虛禮指派給了一旁的武官張猛,他則直接向劉元詢問起了許默的初試情況。
「啟稟大人,這許漢文的武試初試評價是優,而文試的成績偏低,評價只有可。」劉元雖算不得幹吏,但記憶力卻是不錯,所有應試者的初試成績都記在他的腦子裡。
「文試只有可?」
李而立不禁眉頭一皺,文人出身的他心中更希望這個許默的文試成績高一些,畢竟大宋向來以文御武,習武的書生總好過讀書的武人。
前者是文人中的精英,後者則是武夫中的另類。
而且帶兵出征講的是坐鎮後方,調兵遣將,決勝於千里之外,個人武力僅是制衡下屬,保障自身安全的手段,相比之下,倒是萬人敵之術更加重要。
優良可三個等級,可僅是最低的一等,類似於勉強及格,也就是說,這個許默僅是空長了一副文人書生般的好皮囊,骨子裡卻還是個魯莽武夫。
李而立不由得暗道可惜,若是書生中可以出一文武雙全的帥才,整個朝中的文官也能在最近抖擻起來的武官面前找回幾分丟失的顏面。
宣佈了複試的規則和項目,複試第一項的角力正式開始。
角力的規則很簡單,此刻的演武場中擺有四座銅鼎,依次是四百斤,六百斤,八百斤和一千斤,只需舉起其中任何一個,便算複試通過。
舉起的銅鼎越重,成績也就越高,四百斤為可,六百斤為良,八百斤為優。
至於那千斤大鼎,其實抬上來也僅僅只是個擺設,鎮場面而已,八百斤鼎能舉起的都未必有人,力舉千斤這種事只怕也只有傳說中的楚霸王項羽才能做到。
「每名應試者有三次機會,以最高成績為準,銅鼎甚重,請各位應試者量力而行,以免不必要的損傷……」
隨著一聲清脆的銅鑼聲,複試第一項的角力比賽正式開始。
李而立也有著這個時代文人特有的高傲,打心眼裡看不起這些只知舞刀弄棒的武人,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單靠文人的骨氣和文章是趕不走凶殘的金國大軍的,最終還是需要這些粗鄙的武夫前往沙場為國出力,卻也怠慢不得。
「在下王大錘,平江府人士……」
一身材削瘦,盯著一雙死魚眼的青年男子從武者隊伍中站出來,向看台上的三位考官拱手施禮。
「好,王壯士,請選鼎吧。」
張猛小心的看了一眼身旁李而立的臉色,見他對這場測試似乎並不怎麼上心,這才大膽的接過了主持權。
「王大錘,平江府人,三十一歲,鐵匠,家有一妻二子……」
第一名應試者下場的同時,一份應試者的詳細資料也被擺在了李而立的面前。
李而立僅隨意掃了幾眼便將資料放下,視線再次投向場內。
此時那王大錘已經完成了第一次試舉,四百斤的銅鼎被高舉過頂,稍作恢復後正圍在六百斤鼎的周圍打轉,顯然是還有餘力。
喝~!
幾息後,那王大錘忽然暴喝一聲,抓起銅鼎的把手與支腳猛然發力,雙臂與脖頸驟然粗壯了一圈,表面青筋虯結,裸露在外的皮膚泛起赤紅的色澤,即便遠隔數十米都能感受到那種勃然噴發的力量。
可惜六百斤還是有些超出了他的極限,這王大錘僅僅將鼎抬離地面一尺便已力竭,不得不將其拋下,沉重的鼎身在地面上砸出一個碗口大小的坑洞,隨即被招賢館的小吏用土石修補填平。
李而立提起毛筆,工整的在王大錘的角力複試成績後面寫了一個「可」字,並以小字在後面注以「上」,表明僅次於「良」的成績,隨後將成績單放於一旁,抽出了下一張。
應試者一個接一個的下場,李而立原本嚴肅凝重的臉色也逐漸舒緩開來。
角力項目是武試中最直觀反應受試者實力的項目,畢竟作為一個武者,若是連力氣都沒有,便是其他方面水平再高,也不過是空中樓閣,一觸即倒。
而在場的這些應試者雖然絕大多數長得有些不堪入目,但實力倒是不摻水分,除個別幾人外,絕大多數都能輕鬆舉起四百斤銅鼎,能舉起六百斤鼎的也有五人,有一名叫做戚威的黑鐵塔般壯漢甚至能險險的將八百斤銅鼎抱離地面,絕對算得上天生神力了。
單憑這份成績單,李而立覺得也能和官家有所交代了,就算其中選不出幾個將帥之才,選幾個衝鋒陷陣的先鋒官還是綽綽有餘的。
看來大宋朝果然還是人才濟濟的。
做官之人最善於察言觀色,見李而立眉頭舒展,劉元張猛二人也是長出一口氣。
畢竟之前的初試太過簡單,只是試舉立在招賢館門前的大石鎖,總重還不到三百斤,他們二人還真怕這些應試者中摻進一些不靠譜的水貨。
「大人,這些武人當中,當屬戚威、許默二人最為出色。」武官張猛趕忙趁熱打鐵為李而立講解道:
「那戚威是獵戶出身,不但天生神力,箭法更是出眾,百步穿楊不在話下;
而那許默稍微有點奇怪,從目前錢塘縣方面提供的調查資料來看,此人沒有任何習武記錄,只是在漕運碼頭扛過幾年包,曾有過一個神力公子的稱號。
而後做過一段時間的獵戶,多次獨自捕獲過黑熊野豬等猛獸,甚至還有一頭成年猛虎。
近幾年經營一家名為保安堂的藥鋪,長期平價放藥,在民間聲譽頗高,有善人之稱。」
李而立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戚威和許默二人他都是見過的,哪怕其他人都是廢柴,單憑這二人也能讓他在官家那裡交差了。
「在下許默,字漢文,蘇州錢塘縣人……」
正說話的工夫,已經輪到了許默下場舉鼎,向著看台上的考官三人遙遙抱拳施禮。
「好,許漢文,你且去舉來!」
許默的形象在眾應試者中絕對算是鶴立雞群的存在,李而立怎麼看都覺得頗為順眼,說話的語氣也不免和善了幾分。
「遵命,大人。」
許默再次抱拳施禮後走向場地中央,圍著那四座銅鼎轉了一圈,並在每一座銅鼎上都輕推了一下,裝作試驗其重量的模樣。
其實以許默的臂力,便是單手也可舉起其中最大的那座千斤銅鼎,但他卻不想表現得太過特殊,最終只選了那座八百斤的銅鼎。
許默剛列開架勢雙手扶在鼎身之上,忽然聽到招賢館大門方向傳來一陣嘈雜聲,一頂盔掛甲的騎士破門而入,拖著滾滾煙塵提馬躍過上前阻攔的小吏頭頂,穩穩的落在演武場當中。
「大膽!何人敢私闖招賢館?」李而立拍案而起。
那銀甲騎士倒也沒有繼續肆無忌憚的縱馬馳騁,勒緊韁繩翻身下馬,向著看台上的李而立等人抱拳施禮道:「諸位大人贖罪,末將韓繼維,奉家父之命前來招賢館應試。」
韓繼維?
李而立聽那下方小將的名字倒是有些耳熟,直到張猛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才頓覺恍然。
這韓繼維正是當朝碩果僅存名將韓宣的長子,目前官拜七品,於臨安禁軍中當值,年方二十五,家學淵源,弓馬嫻熟,算得上是武將世家青年一代中的領軍人物。
武將雖在地位上不如文官,但那韓宣畢竟是歷經兩朝的名將,又有擁立之功,身受當朝官家器重,李而立也不敢不給韓家面子,不由得陪起一副笑臉道:「哦,原來是韓小將軍……不知小將軍為何要來招賢館應試?」
這次全國招賢,除了民間的人才以外,當朝的勳爵權貴後人子嗣也是有機會的,而且這些二代更是擁有免除複試,直接晉級決賽的特權。
也就是說,這韓繼維只要老老實實在家等著直接參加在皇宮內舉行的決賽即可,完全沒有必要跑到這招賢館來跟一群平民搶決賽資格。
李而立勸得委婉,而且也是好心,但那韓繼維似乎卻並不領情,劍眉倒豎毅然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我韓家子弟的功勳向來是一刀一槍在戰場上拚殺出來的,豈能在我這裡污了我韓家的名聲?更何況,若是連招賢館的複試都無法通過,直接去當朝官家面前決賽豈不是更加丟人現眼?」
「這……好吧。」
李而立算看出來了,這韓繼維跟他那老子一樣,就是個倔驢脾氣,有著好端端的特權不用,非要跟這些平民泥腿子搶決賽名額,也不怕遭人記恨。
不過好在這韓繼維只是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並不需要他徇私舞弊,不然給他天大個膽子,也不敢就這麼隨便插個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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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快樂……話說小忍每年就喝兩次酒,一次是中秋,一次是過年,不是想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