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來說,柳醉墨應先將許默的屍身送回許家,再徵得許家人的同意,方可帶走許仙兒。
但從許仙兒之前的話中,柳醉墨已經得知這只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兄妹,家中已再無親人,也就沒有了通稟告之的必要。
柳醉墨也知道這樣直接帶走許仙兒並不合適,最起碼也要讓人家將死去的兄長風光大葬,做上幾天法事超度一下,再說拜師龍虎山一事。
但許仙兒之前那果決的自殘行為令柳醉墨記憶猶新,她雖很難理解這個小姑娘為什麼會對兄長的感情深到這種生死不棄的程度,但卻也能猜到若是等這小姑娘甦醒,只怕就很難再帶走她了。
為今之計也只有先斬後奏,將這許仙兒直接帶上龍虎山,等她醒來再給她樹一個虛假的死敵,用復仇的意志沖淡的她的死志,待到她成年後,在逐漸告訴她真相。
只不過,這樣對那小姑娘的兄長就未免有些不敬了。
柳醉墨一劍斬斷一棵差不多要兩人環抱的大樹,將下端最粗的那節樹幹截斷一人左右的高度,劍氣縱橫飛旋之下,一具惟妙惟肖的棺材形狀出現在她的劍下。
巨劍橫掃斬下棺材蓋,柳醉墨躍上那棺材身的木樁,十根芊芊玉指閃爍著法術的微光,硬是生生徒手挖出了一個足以容人的空間。
「呼~!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就算我是修仙者,做這種木匠活還是太勉強了……」
柳醉墨甩手抖去指縫間的木屑,將許默僅剩的上半截身軀放入棺材內。
她其實也想給許默留個全屍的,但那下半截身體已經在蜈蚣jing的毒液腐蝕下化作了一灘腥臭的膿水,便是連一點殘渣都沒有留下。
運起最基本的土行法術在地上開了個坑洞,柳醉墨將棺材拖進其中,用背後那把寬身大劍作鍬親手為其覆上了土。
「這位小兄弟,我知道你的魂魄尚未離體,應該聽得到我說話……這樣草率埋葬你也是無奈之舉,你那妹子實在太過剛烈,我怕她醒來後還會尋短見,不得已才這樣做,還望你能見諒。
不過你放心,你那妹子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修仙奇才,我會帶她上山,安排名師悉心教導,也不枉你捨命救妹的一番苦心。
待她成年後,我會將今日的真相告知於她,到那時再讓她前來你墳前祭拜。」
說罷,柳醉墨恭敬的拜上三拜,扛起昏迷的許仙兒,以及那還在哭哭啼啼的張玉堂,起步向錢塘縣的方向飛遁而去。
……
三日後。
奇寶山腳下的小溪邊,一坨高高隆起的新墳突然從內部爆開,墳頭黃土漫天揚撒,一個隱約的人影從墳內緩緩坐起身來。
正是不久前被埋入地下的許默,只不過此刻他的胸部以下肢體已然盡數長出,除了新生皮膚的顏色稍淡,其他與原本的身軀完全一般無二。
「這身體的再生速度似乎有點慢啊……」
許默暗道僥倖,他之所以能活下來也完全是托了那在木子城所得到的技能的福,若當初沒有這一奇遇,只怕此刻他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部分將他埋葬的女子的功勞,雖然棺內稀薄的空氣險些令他窒息,但卻也變相的阻止了野狼烏鴉之類肉食動物的傷害,才令他安全的等到了身體完全再生的這一刻。
貪婪的呼吸著棺外不斷湧入的新鮮空氣,許默並沒有急於出棺,而是靜靜坐在裡面開始整理思路。
在他將傷口冰封後,為再生肢體,他的全部身體機能都降到了最低,甚至連呼吸和思維都一度減弱到近乎停止的程度,但聽覺卻始終在工作。
因此,他自然也聽到了那名女子將他埋葬後的話語,只不過當時大腦已經無法思考,只能先將這組聲音信號記錄儲存下來,待到清醒時再行處理。
許默沒有看到那名女子的模樣,也不知對方的年齡身份,只是從那段話中推斷出對方可能是某一派的修仙者,但具體是何派卻是一無所知。
但對方提到了「上山」二字,那就說明她所在的教派並不是什麼人丁稀少的逍遙散道,而是有著山門和道觀的正規道派,大宋朝興道,儘管各類道派多如牛毛,但有山有觀的卻並不多,只要逐一尋找,想找回許仙兒也並非難事。
但許默隨後卻猶豫了,因為他忽然發覺,找回許仙兒對現在的他來說似乎並不是什麼正確的選擇。
從大的角度來講,他既然繼承了「許漢文」之名,就說明許仙兒不再是《白蛇傳》這個故事的主角,如果繼續留在錢塘縣和他一起,難免會捲入之後的幾場大劫難。
這一點許默絲毫不懷疑,從不久前那只蜈蚣jing能抓到許仙兒這個巧合就可見一斑。
因此倒不如就此機會讓她順理成章的離開錢塘縣,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從小的角度來講,許仙兒對他始終有著一種超越血緣的畸戀,若能借此機會讓她淡忘心中這段不正常的情感,反而也是件好事。
而且,修仙這種大機緣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無論是否真的可以成仙,但至少也能得長生……這個精神世界早晚是要破滅的,許默無法為許仙兒做得更多,若能使許仙兒在這個虛幻的世界中多活上些時日,至少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的心裡也會好過一些。
反正那修仙者女子也曾經提及,會讓許仙兒在其成年時前來墳上拜祭,屆時找到不到他的墳塚,自然會去家中查看,到時兄妹再行相見卻也不遲。
這就是所謂的長痛不如短痛吧……
許默歎息一聲,搖頭揮去心頭的不捨,撐著棺材的邊緣從裡面站起身。
肢體的再生讓他略顯有些虛弱,但還在可接受範圍之內,倒也不至於影響行動能力。
起身走了幾步,許默忽然感覺下面有些涼颼颼的感覺,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已在與蜈蚣jing的打鬥中損毀,趕忙扯下胸口之上的那點布料,在腰間圍了個簡單的短裙用以遮羞。
這模樣雖然也頗為寒慘,但總好過遛鳥。
吃了些野果略微恢復少許體力後,許默向錢塘縣返回,路上遇到一戶好心的農家夫婦送了他一套舊衣,才令他不至於以這種近乎全裸的狼狽模樣進城。
進入錢塘縣城後,許默直奔家中,不過家中房門緊閉,鐵鎖把門,李宮芙顯然不在其中。
許默正想翻=牆進入院內,旁邊的院門卻忽然開了,顧盼端著一盆水走了出來,見到牆根下的許默不免一愣,木盆隨即打翻在地。
「默哥兒?你……真的是默哥兒!」
顧盼滿臉難以置信之色,喜極而泣,提起裙角奔至許默近前,下意識想去抱住他,但卻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生生止住腳步,含著淚花欣喜的望著他。
「盼兒姐,是我。」
許默歉意的笑了一下,從顧盼的反應便可得知,他失蹤的這段時間,家裡一定鬧翻了天。
「你這一走就是三天,宮芙都快急瘋了,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找你,直到天黑才回來,人都瘦了一圈,誰也勸不住她……這不,今天一早又走了,估計得晚上才能回來了。」顧盼扯著袖口將淚痕逐一擦拭,笑道:「不管怎樣,你回來就好,還沒吃飯呢吧?來,進屋吧,姐姐給你弄些東西吃。」
「不了,我在這裡等等就好。」
宋朝雖然不像明朝那樣禮教森嚴,但孤男寡女一說還是有的,更何況顧盼還是個獨居多年的寡婦,便是鄰里也易招惹是非。
許默雖然不在意這些,但總要考慮顧盼的名聲。
「默哥兒一直都是這樣,心比姑娘家還細呢。」顧盼也知道許默在顧忌什麼,失望之餘也不免有些感動,撿起木盆攏了攏額前的髮絲,微微笑道:「那默哥兒你就在樹下歇著吧,我進去下碗麵給你端出來。」
「那就多謝盼兒姐了。」
顧盼說到這份上,許默再拒絕就未免做作了,趕忙起身謝過。
不多時,顧盼端著一碗香氣撲鼻的陽chun面再次走出,許默也確實是餓了,接過筷子蹲在地上大口的扒了起來。
「慢點吃,別嗆到了。」
顧盼蹲在許默面前,看著自己做出的面被許默吃得嘖嘖有聲,嬌俏的臉上不覺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
趁著許默還在狼吞虎嚥,顧盼小心的向許默身旁挪了挪,胳膊有意無意的向他身子上挨了挨,臉頰瞬間泛起紅潤,心中如踹了一隻受驚的小兔般跳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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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失誤,章節數錯了,不過不影響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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