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搶?」趙穎怒視沈歡
倒不是他不同意這一做法。只是不同意沈歡說得這般露骨罷了。什麼叫搶,天朝王師,怎麼會幹這樣缺德之事?只是擺擺兵陣。與他們理論理論罷了。至多只能說威逼不戰而屈人之兵,亦是聖人盛
的。
「子賢,這話萬莫宣之外人。」趙殞小心交代。
沈歡雖然點頭,內心卻大不以為然。
為什麼打仗就一定要越打越窮呢?什麼要師出有名,其實可以更多為了利益嘛。這一觀念中國人總是扭轉不過來。像漢武帝。因為常年征戰,竟然把一個鼎盛帝國給打得窮苦不堪,何其蠢也。
與漢武相距不遠的西方古羅馬,人家就誠實多了,打仗就是為了財富,一邊打一邊搶,越打國力越強。
這才是打仗的王道呀!
他沈歡如今不過是稍稍兜售一下這種觀點罷了,也有錯?
趙殞還是不放心沈歡那張嘴,又說:「子賢,你只負責籌錢。打下熙河之後如此處置,由聯束安排吧。不過總要收回成本的。」
沈歡嘿嘿笑道:「也許還有賺的,打下熙河,除了在既已安定的部落拿回貨物,交易之後,其他部落看到有利有圖,說不準也會主動要求與我等交易。如此我大宋可以讓海州方面製造更多的鹽,以低廉的東西去換回更多的牛馬羊。賣給商戶,朝廷也可以從中賺上一筆。」
趙殞又開心又無奈,開心的是沈歡總能從一些看似簡單的東西之上牟利,而且數額巨大;無奈的是堂堂翰林學士,滿口總是商賈之利掛在嘴中,實在有失體統。
「好吧,熙河解決了。那交趾的錢呢,又從哪裡來?」趙顧轉移了話題,「交趾方面有海軍,陸上又有禁軍廂軍,軍費不比黨項這邊要少。」
沈歡笑道:「這還不容易?與熙河這邊同樣處置即可。陛下不要忘了,交趾除了糧食,還有大量的香料珍珠象牙之類的寶物,在他們那邊也許不值錢,倒是到了大宋為富有者所追求,往往能賣出天價。而且交趾我等是打算滅了他們的國家,也就是說,這些東西,完全是戰利品。連交易都免了。完全免費的東西。運回大宋來賣,還不賺到我等數錢數到手抽筋?」
趙穎愕然,怎麼到了沈歡這邊,耗錢無數的戰爭總變成了一本萬利的事兒?這也太邪乎了吧?
他想要偷笑,一想到屆時無數錢財流入國庫的情景,還真是數錢數到手抽筋呀。
沈歡又說道:「這些年隨著海州的展。蘇州、杭州等地富豪擁有的財富也極其驚人,導他們說明交趾的富有,需要他們出錢出力一戰而下即可獲利無數。籌個三五百萬貫還不簡單?」
嘶」趙殞吸了口涼氣,朝廷窮得要當褲子,民間富豪卻富得流油。真是豈有此理。若不是還存在的理智告訴他要鎮定,他都要下令把這些富豪抓起來宰羊了。
「真沒問題?」趙穎需要確定一下。
沈歡肯定說道:「五百萬貫不敢說,三百萬貫絕對沒有問題!不說別人,臣認識的一個海州富豪就可以出錢五十萬貫左右。」
「你說的是周季?」趙殞問道。
沈歡訝道:「陛下還記得他?」
趙殞歎道:「當年我等還在他京城的茶樓聚過吧?這些年聽說他賺了不少錢,身家上百萬貫了吧?」
沈歡驚了,趕緊說道:「上不上百萬臣不知道,幾十萬貫應該有的吧。
趙殞斜眼看他,突兀說道:「你呢,身價幾何?」
沈歡驚出了一身冷汗,訕笑說道:「對於這種阿堵物。臣一向不大關注。」
趙穎哼道:「別的不說,這次籌錢。你沈家一定要出十萬貫。如你所說,一旦戰勝,還你十五萬貫。」
沈歡嘿嘿笑道:「陛下。不知可否出二十萬貫?」
趙殞倒吸了一口冷氣,驚訝不已:「你小」你還真搞了這麼多錢?」
沈歡趕緊解釋:「陛下,這是全部的家產了。全都出了!」
「你就不怕全虧了?」
沈歡一挺胸膛,凜然說道:「對於交趾。臣對大宋的兵力還是絕對信任的!」
趙殞這才笑了,道:「由你操作吧,聯不管了。」
沈歡輕噓一口氣,還真怕皇帝把他聳肥羊來宰。
沉吟一會,他又道:「陛下。黨項方面籌錢,就交由臣在開封等地處理吧;至於交趾方面,臣覺得可以讓蘇子瞻在海州、杭州等地籌集。如何?」
趙殞點點頭:「好,依你。不過只能以收復熙河與交趾的名義,不能把黨項與契丹寇邊之事宣揚與外,免得驚擾了人心。」
「陛下英明,思慮周全。」沈歡輕輕送上一馬屁。
趙穎摩拳擦掌,又開始興奮了。他躍躍欲試,道:「子賢,你耍多少時間可以籌夠這些錢?」
沈歡思慮一會,道:「半個月吧。」
「不行!」趙顧斷然拒絕,「半個月太長,開封方面聯只給你十天。這十天可以由朝廷先墊付,用以對付黨項。十天之後,你必須把三百萬貫上交。聯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至於海州方面,快馬傳遞消息也要幾天,倒是可以寬余幾天,不過也需要在二十日內完成!」
沈歡臉色大苦,這不是要把他逼剛……口陽…8。o…(漁書凹)不樣的體驗!下麼。十天。平均天要二十萬貫,是貫啊。不是文!
「怎麼。做不到?」趙穎怒瞪著他。
沈歡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陛下,臣需要您給予臣全權處理的權力。
趙殞這才笑了:「依你,要人聯給人。要物聯給物。」
沈歡點頭說道:「那就沒問題了。」
趙穎圍著地圖走了一圈,臉色愈潮紅,又問:「還有什麼地方要考慮不?」
沈歡晃了晃腦袋,沒想出什麼,搖了搖頭。
趙殞引吭高呼:「黃心,黃心
黃心從寢室外跑了進來,恭身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趙穎說道:「去請樞密使文老大人、司馬相公、王參政、韓參政到這裡」嗯,到福寧大殿吧。快去!」
「是,陛下!」黃心不敢多待,又小跑出去了。
趙殞慢慢折起地圖,收在袖中。轉而向沈歡說道:「子賢,走吧。我等去大殿等候幾位大人。一起商議商議你的方案。」
沈歡緩緩點頭。
福寧殿。
中央的立柱掛起了趙殞製作的地圖。
地圖之前,趙殞站在中間。率領今早的幾位大臣一邊指點地圖。一邊侃侃而談。
說的當然是沈歡與他謀劃的策略。
話畢,趙顧笑呵呵地環視五。問道:「諸位大人覺得如何,可行否?」
眾人沉默。
司馬光站在趙殞右手邊。微微低頭沉思,眼角卻瞥了瞥站在稍外的沈歡。以他對皇帝沈歡的瞭解。不用說,這種新奇的籌錢法子除了沈歡還有誰想得出來。或者說誰敢這樣想?
以堂堂朝廷之尊。去與一幫商賈做交易,一般文人大臣還真不會這樣考慮!
司馬光目露憂色地看著沈歡,既然是沈歡的策略,他無論如何都要支持。
與他想的一樣,沈歡這個計劃很冒險。就算籌來錢,可是一旦作戰失利,上千萬貫的虧空,誰負得起這個責任?特別是如此籌錢朝廷是搭了臉面進去的,勝了還好說,一旦戰敗,朝臣群起而攻之,無論是誰,這輩子都甭想翻身了!
這種冒險計沈歡不敢讓司馬光與他一起背負責任。因為謀算得再好,有一丁點意外也足以致命。這也他匆匆趕來面見官家的原因一當然,一旦成功,功勞也很大。大到誰都要說一聲佩服的地步。交趾就不用說了,就算熙河收復,他也具備了一分功勞。這簡直就是生生從王安石等人身上搶功了。
因此,此時王安石很憤怒。
他甚至恨不得怒罵這個女婿世頓,不帶這樣玩人的。
熙河明明已經在王韶的股掌之中。沈歡之前先是不贊同,以生怕契丹人大舉進攻來做借口,不反對也不贊成王韶的行動。可轉眼間他就說收復熙河可行,但是功效不同了。收復土地不算,還得幫朝廷賺回應對黨項人的錢財!甚至還想出了一個切實可行的法子,顯得他比王韶等人還高明。
這不是硬生生插一腳搶功勞是什麼?
雖然沈歡對契丹人的評價與自己兒子的觀點有異曲同工之妙。王安石也暗暗驚於沈歡的智慧,不過依然難掩他對沈歡的討厭了。
他明白,一旦事情真如沈歡所言一樣走向,這個謀劃功,非他沈子賢莫可。
這份功勞,簡直可以讓司馬光等人的氣勢瞬間來個天翻地覆,由給他王安石壓制變成壓制他王安石,最不濟也是穩佔上風。
「陛下,此舉是否太過冒險了?」王安石不同意了,「按我等之前謀劃。無論是文大人著力對付黨項人與契丹人,還是臣之著力對付黨項人與吐蕃人,都只是同時與兩個敵人打而已。現在卻要同時加入交趾人。何其險也!」
趙殞呵呵笑道:「王參政什麼時候也如此保守了?之前謀算,不是漏了海州的海軍麼?渡海登陸,有五萬之屬,完全可以殺交趾人一個措手不及,一戰滅其國的可能異常之大!」
王安石轉而問文彥博:「文大人。海州海軍戰力如何?」
沈歡與司馬光臉上頓時變色。王安石之言,何其陰險。因為保密等原因,海軍一直處於保密狀態。官家信任如王安石,也是如今才知道。更不用說文彥博這個起落無常的老臣了。
不過這因為這樣。文彥博也要更難受,因為他是樞密使,掌管天下兵馬,如今在東海有五萬之眾為他所不知,可想他心情有多差了。
對於隱瞞他的沈歡等人,他能看得過去?
果然,文彥博臉色難看之極,硬生生說道:「文某對所謂海軍一所知!還請沈學士有以教某!」
「文大人,其實下官對海軍也不熟悉,這是陛下親自統領管轄。」沈歡輕輕地把包袱拋到了皇帝身上。
文彥博望向趙殞。
趙穎有點尷尬,又是惱怒:「文老大人,也不是聯有意瞞你。只是海軍是聯用來對付契丹人的秘密武器。聯不想他太早暴露出去。何況海軍一直也是處於記練之中,還沒有完成。」
文彥博反駁說道:「陛下,您不讓臣知臣可以理解,可是你讓郭建又是練又是統領這五萬之眾,如何的了?他畢竟是武將
當年郭逢由西北立功回來,調為樞密副使,這捅到了文臣的痛腳。大家一起彈劾,皇帝這才讓郭逸出朝。其中彈劾最歡的就有文彥博。
趙殞幽幽歎道:「聯不與你等知道,就是生怕郭逡成為另一個秋武襄啊!」
秋武襄就是秋青。文彥博又變了臉色,當年反對秋青做樞密使的不就有他的份麼?與韓鏑一樣,這樣逼死一個功勳卓著的武將,他想想心裡不無愧疚。
趙穎深沉說道:「秋武襄之事,實在令人痛心啊。」
文彥博默然不言。
司馬光見狀趕緊說道:「陛下、文大人,往事已矣,還是應付當前局勢吧。文大人。你覺得渡海登陸交趾,直搗其中樞,可行否?」
文彥博沉吟說道:「海軍有多少人?」
沈歡忙道:「回大人,有五萬之眾。留下一萬在海上截住交趾人的退路,有四萬可以攻城略地。海軍如今雖然船隻不夠,不過可以徵用一些商船來運送,有一個月完全可以登陸交趾。」
「戰力如何?」文彥博又問。
趙穎答道:「聯記得郭將軍曾經說過這五萬之眾完全不下精銳禁軍
「什麼?」文彥博嚇了一跳,「如此強橫?陛下,臣斗膽說一句,此役之後一定要把海軍納入樞密院來統領。五萬精銳不在朝廷掌控之中。實在是令人不放心!」
趙殞聽出文彥博言外之意,喜道:「文老大人也同意用兵交趾了?」
文彥博捋了捋白的鬚子,道:「如果安排得當,軍費跟得上的話。有很大可能一戰而勝。臣雖然不贊成興刀兵之事,不過陛下執意如此,臣也只能盡力謀劃了。」
趙殞與沈歡皆是大喜。
司馬光則是半喜半憂。
王安石與韓繹則是無奈了,對視一眼。皆是搖頭,示意事已不可為。他們甚為沮喪,本來還在與呂惠卿等人商議對策,沒想到還在思考之中就聽得官家見召,進宮後見到沈歡隨官家而來,他們就意識到不妙了。
果然,事情又脫離了他們的掌控。他們本打算利用天子對戰功的執著。力主出兵熙河,以此來對抗司馬光等人的保守。誰知沈歡來了一記更狠的,不單要收熙河,連交趾都打算滅了。
這比他們還要討天子的歡心!
趙穎寬慰文彥博說道:「文老大人,聯答妄你,此役之後,海軍就劃入樞密院管轄。如何?」
文彥博這才臉色溫和下來,連聲說道:「陛下聖明。」
趙殞想了想又道:「不過劃入歸劃入,保密還是要保密。海軍入了樞密院,就由文大人你掌管。不要假借他人之手
「臣曉得文彥博說道。
趙殞環視眾人,道:「此事聯希望諸位誰也不要告知。明白否?」
「是,陛下。」幾人皆是保證。
趙殞這才笑了,回轉身體,道:「既然定下策略,那麼接下來就安排具體的應對工作吧。籌集軍費一事由沈翰林負責,你等沒有意見吧?」
眾人又是搖頭。此事除了沈歡,具體怎麼做大家都沒有底,也玩不轉。王安石與韓修也只能默認沈歡的作用,不敢反對。
趙穎又道:「至於熙河一地,繼續由王韶負責吧。」
王安石這才臉色稍寬,只要王韶還在,他的舉薦之功誰也搶不走。
趙殞轉頭問司馬光:「司馬相公。你覺得契丹這邊該由誰出使?」
司馬光答道:「還是樞密院這邊遣人為好。
文大人,你可有人選推薦。」
文彥博考慮半晌才抬頭說道:「樞密副使馮京馮當世如何?。
「鄭國公女婿馮當世?,小司馬光驚喜不已,「他好像治平年見出使過契丹,鄭國公在契丹有赫赫威名。馮當世再合適不過了。」
「馮京?」趙顧想起他來,「皇佑元年三元及第者?」
三元及第?
沈歡嚇了一跳,科舉考試連中解元、會元、狀元之人?一千幾百年的科舉考試總共也就那麼十多位。平均一百年才出一位。
沈歡參加過科舉,知道要三元及第需要多麼大的運氣,除了才華,無與倫比的運氣必不可少。當然。也相對證明了該人的強悍實力!
歐陽修牛吧,王安石牛吧?司馬光牛吧?蘇軾牛吧?他們在一甲科舉裡連狀元都不是!
馮京?馮京作馬涼碎個?
沈歡拍拍額頭,怎麼忘了這位牛人了。
想了想,沈歡說道:「陛下,馮樞密正好。再起用鄭國公為河北經略使,翁婿兩人必能震懾契丹人!」
「好!」趙殞撫掌笑道,「就他了。司馬相公,此事由你負責安排吧。」
司馬光點頭應是。
趙殞又道:「至於陝西路與廣南西路由哪位將領主持,文樞密,軍務你更熟悉,此事由你盡快擬一個章程上來。」「是,陛下。」文彥博應下。
趙殞總算放下了心,兩日來的憂慮去了大半,環視一周,哈哈笑道:「聯今早不是向你等許諾過三司使的歸屬麼?現在已有決斷了。」
眾人不約而同抬起頭來,緊張地注視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