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怎麼說,王安石與鄭俠還是相遇了,而且現今看來相處得還是頗為融洽,還沒有後來鬧翻了的跡象,也許他們現在也想不到兩人最後的結局吧。此時此刻,王安石還是滿意對方的才學見識,準備極力培養;而鄭俠也滿足於能在王安石這個名滿天下的大人物跟前學習。
「父親……」王旁這一兩年的時間也成長了許多,至少身上的青澀少了頗多,漸漸有**的趨勢,雖還不老練,卻也有幾分幹練了,敢在眾人面前發表自己的言談了,「父親,孩兒也很好奇這個《數學總則》的著者呢。天下間又出了一位連父親都要讚歎的人物不成?」
王安石輕輕一笑,環視一周,道:「此人是我等相熟的,特別是旁兒你,也許還是老相識呢!」他兩兒兩女,大女兒早已嫁出門,大兒子也準備完婚,算是成家立業了,現在閒暇,也就有更多的時間花在小兒小女身上了,對其也不無寵溺之意,眼看著他們漸漸長大,心中大有寬慰之感。
「老相識?」王旁倒是有點疑惑了。
「唉!」王安石歎了口氣,「沒想到還不夠兩年,他就成長到如許地步了,真是後生可畏呀!當年老夫見他,不大注意,如今看來,倒是走眼了!開封沈歡,果然名副其實,實在當得當年司馬君實文章天下驚的讚譽!」
「沈歡?」聽眾裡都是一驚。
「先生,可是寫下明月幾時有的沈歡?」鄭俠興奮地問道。
「正是!」王安石奇道,「介夫遠在東南。亦是聽過此人?」
鄭俠激動地點頭:「此人文章詩詞皆是一時之長。就是福州,亦有人傳唱,晚輩就是不想聽也是難事呀!特別是今春科考,為新皇登基後第一次科舉,天下矚目,各地士子更是翹首以待名單出榜,沈歡以十七之齡,名列第三。更是為我等所欽佩。怎麼,旁弟與此人相識麼?」
王旁倒是有點惴惴了,好像他家裡人與沈歡的關係頗為奇妙,父親當日直接與他鬧翻,雖不至於成為仇人,卻也有意氣之爭;至於大哥,恃才傲物。天下之人沒幾個看得在眼裡。對沈歡也不無微詞;另外兩位叔叔倒是沒有見過對方,不過也多有賞識,與父兄不大一樣;唯一算好點地就是他自己與妹妹王璇了,兩人與沈歡地關係都不錯,特別是妹妹……
「哦!」王旁一時恍惚,反應過來後趕緊回答鄭俠的問題,「還算相識吧,在京城的時候我們有過幾回交往。」
鄭俠沒有看到一旁王已經陰沉了的臉色,爽朗笑道:「他日到了京城。旁弟可要給為兄介紹一二呀,如此人物,令人禁不住想一睹其風采!」
「一定一定!」王旁不敢多說,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了,對於父兄與沈歡莫名其妙的矛盾。不可能不在意。因此一直在觀察在兩人的表情,父親倒沒有什麼。一直都平靜著臉;大哥就不一樣了,一聽到沈歡名頭,就不大自在。種種表情都入了他的眼睛,王旁也就懂得有所選擇了。
「好了!」王安石打斷了他們,「還是來說說這本《數學總則》吧,數為六藝之一,是君子之道,不能不學。沈歡在跋文裡說貫通此書,亦能通達六經,就讓你等見識見識吧。」
「通達六經?」王不屑一笑,「好大地口氣,父親數十年苦學,才敢說通達六經,沈歡不過小娃兒,何敢如此大話!」對於當年在比才會上詩文輸給沈歡一事,他依然耿耿於懷,不能釋然。臉皮之事至大如斯,令他難以下嚥這口氣!
鄭俠不清楚其中還有怎麼一段故事,聽得莫名其妙;王安禮、王安國則不大一樣,聞言微微皺了眉,暗歎一口氣,相視一眼,侄子是什麼人,他們清楚得很!
王安石也不悅了:「元澤,你就是太過目中無人了!孔聖人也有所教誨:三人行,必有我師。善者則學,不善者則棄,這個道理,你還不明白?」王不服地說道:「父親,你也教誨孩兒,為人處事,當有孟賢人所說的當今天下,捨我其誰也的志氣!觀天下人物,見識與才學,有誰比得上父親,數不過小藝,縱使精通,於事無益,父親又何必去追求一些小道呢?」
王安石怒道:「為父是要教你有大志氣,卻也不希望你成為志大才疏之人!學問之道,如高山,如深海,人力有限,縱是一輩子也難以全部學通。達有先後,我等有我等的長處,焉知他人沒有長處了?你說數是小道,那你真該好好學學這本《數學總則》了,此書是為父好友韓子華送過來的,差不多半個月了,這半個月為父日夜鑽研,也覺得其中大有道理,結合平常所遇問題,不無貫通,可見此書也不是沒有學問的!」
王安禮見好好一場討論學問的聚會快要變成父親教育兒子地場面,干緊說道:「元澤,你父親說得對,學問之道,就該取長補短,不能自滿,聽聽你父親對此書地見解吧。」
王從小就是天才,自小被嬌慣多了,沒有理會這些勸解,反而問道:「父親,您丁憂也快兩年了,差不多夠期限了,您是否有什麼打算呢?如今朝廷下了不少起用您的詔書,父親大人還沒有具體想法麼?」
「怎麼?」所謂知子莫若父,王安石怎能不瞭解自己的兒子,聞言就知道對方的意思了,冷笑一聲,「你是想念開封的繁華日子了麼?要為父快點進京去?」
王默認,道:「孩兒今年也二十了,也想在考場有一番作為!」
「對人家沈歡科場取得的成績感到不滿意?」王安石一時倒是笑了,他也年輕過,當然清楚年輕人的意氣之爭是怎麼一回事,相互比拚,有時也不是壞事,至少知道有個對手在另一邊,能激起自己的動力,好好鑽學,也許還能有所成就!
王抗聲道:「孩兒自認才學不輸於他!」
「你認為科場考試真有這般簡單麼?大宋開國百年,進士無數,狀元也不少,你就覺得這些上榜或者狀元之人,就真的是大宋當年科舉地士子之中最有才學的了?元澤,你想得太簡單了,這個世道,不是說一就是一的,你的路,還長著呢!」王安石一番感慨,另有隱衷,他當年科考,不過第四名而已,而前面三個人的才華就真地比他要高麼!
這番話讓他地兩個弟弟贊同地點了點頭,王與王旁茫然對視,至於鄭俠,則若有所思。
王站了起來,道:「父親大人既然要講數學,孩兒倒是要回去鑽研大道去了,還有幾章《道德經》沒有註釋完呢!」說完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王安石搖了搖頭,苦笑不已,拿起桌上地《數學總則》,環視一周,依然開講……
一個時辰下來後,幾個聽眾都覺得大有所獲。王安禮、王安國與鄭俠爭著要把《數學總則》拿回去鑽研。最後王安石拗不過,不好處理,只能讓年輕的鄭俠拿回去盡快抄錄幾份,再一一分發。
再說王旁,自打王安石宣佈講學完畢,撒腿就往後院跑去,直到了後院廂房才停下來。
「妹妹!」王旁在一間側立右邊的廂房裡呼喊。
「吱」地一聲,門開了,露出一個麗人的模樣來,只間她長髮垂肩,烏黑發亮,裊娜多姿;臉蛋豐腴白皙,白裡透紅,嬌嫩如水蜜桃;柳眉如黛,像青山般深遠與飄渺;眼汪如水,似天上的明月,又亮又大,還有瓊脂般的瑤鼻,小巧可愛;紅唇滋潤,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少女成熟的軀體渾身散發出青春成熟的氣質。若是沈歡在這裡,一定會發出驚訝之聲。這真是兩年前那個青澀如青蘋果的少女麼——女扮男裝化名為「王旋」的王璇,也已是十六歲的青春少女了!
「二哥,是你呀!」王璇把王旁迎了進去,在外房坐下。
王旁甫一坐下,道:「妹妹,我又聽到沈子賢的消息了哦!」
聽到沈歡的名字,王璇心裡一跳,又浮現出一個熟悉又深刻的人影來,人也一陣恍惚了,最後眼睛發出光芒,嬌聲問道:「前些時候二哥說他已經高中進士第三了,如今又是怎麼一番景況呢?」
「他現在都是朝廷命官了,是三司鹽鐵副使!」王旁把剛才父親宣講沈歡之書一事說了出來。
「哦!」王璇欣慰一笑,「原來他都有這麼了不起了!」
「妹妹……」看到了妹妹眼中的那一抹迷茫與愁苦,王旁也不禁黯然,妹妹快十六歲,是個大姑娘了,當然有些別的想法。他與之最親近,對方想什麼,也算有所瞭解。當年沈歡臨別寫下的那首詞,還藏在妹妹的袖中,時不時還見她拿出來回味一番。這些景象,看得令人心疼。
「長相思,負相思,從來只有癡兒苦……」王璇的目光迷離起來,喃喃念叨,神思一下子去了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