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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十六章 問對 文 / 孤心書生

    歐陽修確實沒有傳錯旨意,大宋官家的確是說要召沈歡問對了。翌日早朝之後,沈歡等待歐陽修出來,接著由對方引著趕往福寧殿。這是沈歡第一次入內宮,之前高中進士時官家御花園設宴也不過是饒過一邊。

    皇宮就是皇宮,畢竟是給天下最尊貴之人使用的地方,一路只見奇花異卉,千奇百怪;亭閣樓榭,錯落林立;雕案遍佈,裝飾精美;總之華麗耀眼,看得沈歡眼都直了,只覺得美不勝收,不虛此行。好在昨天歐陽修吩咐過一些規矩,並不敢囂張,至少張望一事就不大做得出來。

    路上歐陽修時不時又叮囑幾句,一般都是應對官家時要有諸多謹慎與小心。沈歡一邊聽一邊點頭,做足了尊敬的本分,其實心裡不大以為然。來到這個時代,見了皇帝兩次面,早就滿足了他的好奇心,不再有開始時的興奮與希奇。如今的皇帝,在他看來,除了身份特殊外,與常人也無多大差別,至少在他這個現代人眼裡,只要謹慎應對,其他也就不需害怕了。

    自知道官家要他進宮是為了拼音一事,他心裡就一直在竊喜不已,不得不說,這次雜誌之事整得夠大,連官家都知道《文藝》雜誌上面的內容!這是個好現象,只要雜誌引起了官家的注意,再過一個多月把預防或者救治水災的法子整到雜誌上去,若寫得嚴重或者誇張一點,估計也會引起這位皇帝的警醒之心吧,畢竟對於天災**。是帝皇之人最為顧忌的,一心以為這是上天降怒地他們若是知道災害可以預防與救治,沒有道理不喜歡。

    一路想著,不多時福寧殿就到了。沈歡抬頭一看,這個傳說中的宋代帝皇的寢宮與書房,在歷史上可是留下了幾筆呀,作為皇帝日常生活的地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守衛也森嚴萬分,一路上有巡衛無數,另外還有許多暗稍,到了殿前面時候。連歐陽修也不能直接闖入,要等待侍衛通報才可。

    等了片刻,有官家召入的旨意,這才進去。

    「子賢,一切小心!」歐陽修如臨大敵一般,吩咐沈歡,臉色嚴肅又有微微緊張。

    所謂伴君如伴虎。看來地位高如歐陽修。面對皇帝時也不能磊落開闊,畢竟官家親政一年多,漸漸有了幾分威嚴,天子天子,其氣勢更不必多說。如今的朝堂,經過這位官家的一番手段,漸漸擺脫了仁宗時代地陰影與影響,除了宮裡的那位太后還活著有些影響力外,其他大臣。諸如韓琦歐陽修等人,都站在了新皇帝的一邊,政令更多也是符合這位皇帝的意思了。

    沈歡腦子裡一下子又有了這些信息,本來還放鬆的心情給歐陽修整得有了幾分緊張,所謂天子一怒。赤血千里。一會兒如果因為說話不小心惹得官家不高興,出外釣魚估計還是開恩了。若一輩子都不能回京,客死他鄉,淒慘悲慼,那才是慘事,有誰想做柳宗元第二呢?

    饒是如此,沈歡心裡還是感激起歐陽修來,此老對後輩地愛護之心,那是不必多說的,昨晚一夜思考,仔細一想,倒也明白了歐陽修昨日是給他請功去了。對於做官,沈歡只覺得是這個時代的一個保護層而已,其他倒不是很熱心,畢竟再過幾年,王安石一幫就要上台了,這幫人的手段,不容易對付呀,只要不站在他們一邊的,一律打倒加外踹幾腳,司馬光的結果就不必說了,連豁達為人的蘇軾,他們也要置之死地而後快,這讓人想起來都頭皮發麻!如今他沈歡是司馬光地學生,做了那麼多,不無給他鋪路地意思,如今看來也頗是成功,幾件小功勞,就讓司馬光榮升翰林學士,現在是權知開封,一旦再入朝堂,應該沒有越做越小的道理,那麼也只有參知政事這個位子才能容得下他這尊大佛了!

    「臣三司副使沈歡拜見陛下!」歐陽修一路引了進去,來到官家活動的福寧殿正中,一見眼熟的官家正坐其上,沈歡趕緊依禮高呼萬歲。

    「來呀,賜座與歐陽參政與三司副使!」官家趙曙淡然說道。

    沈歡微微一抬頭,意外發現連穎王已經坐在一側,愣了一下,這才心安理得地坐了下去,雖然在朝堂上宰相與諸位大臣失去了座位,但是私底下面見皇帝時氛圍還是比較寬鬆,不是每人都能賜座,但是碰上皇帝高興,那個象徵權利與地位的座位還是稍稍滿足一下一些大臣的自尊

    沈歡坐定後才又敢偷偷抬頭打量起皇帝來,依然像前兩次見到的模樣一般,臉色福態,白皙得有點蒼白,眼光精明,看來也有著興奮的樣子,不過神色淡然,高高在上,保持著皇家的威嚴。

    趙曙笑了,道:「沈副使,你剛進三司,可曾熟悉事務了?」

    沈歡有點受寵若驚了,宋代皇帝稱呼臣子官職或者差遣名稱,倒是尊敬與愛護之意,更親密時還有稱表字地,可見他們謙虛的態度,其他一般是叫臣工的。當然,那個後世歷史電視劇裡的「愛卿」兩字,還不通用盛行,因為在宋一代,「愛卿」更多是稱呼妓女的,把臣子等同青樓女子……想想頭皮都發麻了!

    「回陛下,一切都還安好。托陛下洪福,臣也漸漸上手三司事務了。陛下委予重任地厚望,臣不敢稍忘,必將克心克力,兢兢業業,以報陛下宏恩。」這是客套話,是歐陽修昨日吩咐地模式,但是所謂好話不嫌少,這般有點狗血的虛話,竟然也能惹起皇帝地歡

    只見趙曙笑了笑,看了一眼趙頊,接著又說道:「沈副使年輕有為。報效朝廷時日尚多,當然,他日更進一步也屬必然,還望沈副使為了天下百姓多多出力!」

    「臣必竭力盡忠!」沈歡又是一句客套話,其實心裡明白,剛才官家話裡有話,「時日尚多」。也許就奠定了今日所談的主旨——官是不能一下子升太高給你地了,當然,也不能不升,「更進一步」,甜頭還是給點你嘗才能辦事更有動力。帝王心術。顯露無遺,若是一般傳統思想的臣子,一定會激動得無以復加了吧。再一推敲官家讓穎王側坐一邊的主意,心裡更是明瞭,這不過是在培養接班人而已。

    看看穎王,也許是早已得到吩咐,只聽不說。坐在那裡。一時思考,一時又微笑。看到這裡,沈歡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趙頊過不了幾年就要上台了,那個改革大業也即將擺在檯面上;喜的是穎王若能學得趙曙幾分沉穩,也許還是好事,歷史上趙頊就是太過衝動,一丁點帝王之術都沒學到,這才使得對王安石一方偏聽偏信。把所謂反對派都調出朝堂。令一方臣子獨大,這是任何一個有為皇帝都難以接受的事實,偏偏他就做了。

    不得不說,他們兩父子的手段,比起才能也許稍稍不如他們地宋仁宗。就差了許多。宋仁宗號稱中國歷史「最會做皇帝的人」,以中等之資。卻穩坐皇位四十幾年,而且還把文治一道推上了高峰,另外雖然邊疆戰事不利,卻也把天下守得固若金湯,若是其他雄才大略帝才,那不希奇,可他的能力,別人都有目共睹的——這樣的結果,不能不令人佩服!

    一時心思走神,沈歡心裡一驚,又豎起耳朵開始聆聽官家趙曙地聖音了:「沈副使,朕今日讓你過來,想必你也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陛下,這些歐陽大人都與微臣說過了,拼音一事,臣覺得不能操之過急,還需慢慢驗證方可。」這是沈歡思考了一夜的結果。

    「哦?」趙曙不佈置可否笑了笑,「這是為何?」

    「是啊!」沈歡還沒有回答,一旁側聽的趙頊開始急了,「子賢,拼音一法,其方便與功效,我等都是試過了,確實是一個好東西。若能早日頒行天下,令天下之人早日學習此法,對於認字教化,不是大善嗎?」

    沈歡一愣,瞥眼看見官家的稍微撇嘴的神態,頓時明瞭這是對趙頊的不滿意了,一個帝皇,若是在臣子面前表現出急切的神態,估計是失敗地象徵了。不敢附和穎王,只能答道:「穎王殿下心懷天下,當然是好地,可若是事事急切,就非善事了,聖人亦有云:過猶不及;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想必殿下應該是瞭解的。」

    趙頊還是不明白,道:「子賢,這個道理本王當然明白,可是,拼音一法,已經證明了它的優越性,既然是正確的法子,實施起來想必沒有錯吧?」

    沈歡也學官家撇嘴了,好的法子做起事來就一定沒有錯了?難怪你能讓王安石把這個天下搞得烏煙瘴氣,憑良心來說,王安石的那些變法舉措,其中也有好的地方,是為良法,可也有不足之處,實施起來才會有那麼多人反對。如今從拼音一事上就可以看出穎王還是歷史上那個穎王,改變不大,這讓沈歡有點沮喪,難道一年多的接觸,還沒影響到他?

    沈歡眼珠一轉,有了計較,趕緊把為穎王解釋的機會當作回答官家問題:「殿下,話也不是這樣說,法子是好,可大宋天下這般大,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呢?殿下請想,拼音注音,確實是比較方便,比起以前認字法子,先進了許多。可是,以前地認字方法實施了幾百年,早以深入人心,一旦由朝廷下令頒布新的法子,試問那些觀念早已根深蒂固的人會如何作想呢?心裡難以接受的他們會把拼音說成洪水猛獸,或者牴觸成朝廷異象?若是如此,造成天下洶湧,則非善事了。殿下,人性複雜,人心難測呀!」

    「好一句人性複雜,人心難測」官家趙曙倒是聽得讚賞有加,「沈副使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老成穩重,不急不躁,也是幸事!皇兒,你可曾有所意會了?」

    「這……」穎王趙頊還是有點彷徨。

    「殿下,沈副使的道理很簡單:桔生淮南則為桔,生於淮北則為枳。」很久沒有出聲地歐陽修突然發話,不愧是有大學問之人,沈歡一大通解釋,他引用一句古文就概括了。

    沈歡有點鬱悶,好像這個道理他早與穎王說過了吧。說過了嗎?看到趙頊還是有點不明白地樣子,沈歡笑道:「殿下,舉個例子吧:比如說你喜歡喝茶,喝了幾十年,早已把每天喝茶當作一種習慣,與吃飯同樣的習慣,可一旦有一天,有人卻搶了你地茶,說以後都不讓你喝了,你該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呢?這個拼音頒布天下之事亦是同樣道理,要改變全天下的習慣,非一朝一日可以完成,只有慢慢來,一步步實施,那才是最好的法子。臣雖然是拼音創製者,也希望能快點看到拼音頒布天下造福人民的景象,但是面對全面改變他人習慣之事,不能不謹慎。」

    趙頊噓了一口氣,笑道:「多謝子賢教誨,本王算是瞭解了,子賢想的又比本王長遠一點了!」

    趙曙哈哈笑道:「沈副使不愧是多才之人,道理亦是老成!」

    沈歡微微一笑,道:「其實微臣心裡想到一個故事,也許對穎王不無助益,陛下可有興趣一聽?」

    趙曙道:「難不成對朕也有助益?說吧,給你一說,朕的興趣也上來了!」

    沈歡道:「這是一個烹飪的故事:話說有人要煮青蛙吃,他把水燒開了,把青蛙扔下去,哪知青蛙卻嗖地一下跳了上來,滾燙的開水濺了他一身,疼痛難當。再次把青蛙扔下去,一如前事。他沒有法子了,抱怨不已,後來有人教了他一個法子:這次他把冷水與青蛙一起放在鍋裡,這才慢慢加火,水漸漸熱了,熱了……穎王殿下,你猜結果這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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