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賢,你不要尋本王開心好不好。」趙頊苦笑不已,「本王有眼睛,又認得字,當然知道這是《大宋出版律例》,可這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沈歡聞言一愣,這才知道自己急了,都還沒有解釋清楚,這個時代的人又怎麼能懂什麼是出版呢?趕緊把「出版」解釋為像他們印刷作坊印製書籍買賣的行為,接著才把他的雜誌構想給說了出來。
趙頊皺眉道:「雜誌?不又是印刷書籍文章來賣錢麼?」
沈歡急道:「這怎麼會一樣呢?印刷文章書籍,那是特定著者的東西,而且是不定期的,雜誌就不同了,每半月一期,風雨無阻,著者也可以是多人,以連續刊載的形式,內容多樣,可以是小說見聞,也可以是筆札小記,更可以是策論文章。固定時間,分期而出,可以讓開封文人定期享受這些文化盛宴。另外,其中不無百姓喜樂見聞的東西,若他們也感興趣了,多次打聽,有人述說,不也是達到教化百姓的目的麼?」
「教化?」趙頊愣了一下,接著點頭,「子賢這樣說本王就明白了,確實是教化利器!」
沈歡嘿嘿直笑,趙頊是皇子,更是將來的皇帝,一直受的都是儒家教育,教化天下是他們的偉大理想,因此他才以「教化」為幌子,達到說服對方的目的。
「可本王還是不明白,要這個出版律例做什麼?」趙頊還是一臉疑惑。
沈歡歎了口氣,道:「殿下,隨著新華印書館規模的擴大,印刷數量越來越多,範圍也越來越廣,工作量大得驚人,所謂百密一疏,若一個不小心,印刷發行了一些不利於大宋穩定或者教化的內容,又該怎麼處理呢?以後隨著印刷技術的發展,民間儘是印刷作坊,所出之書就更多了,以前沒有如此印刷利器,朝廷律法方面便也沒有出現這些相關處理的例子,一旦有事,處理起來,也沒有個依據,總不是好事,還不如提前制定律例,成為準繩,免得以後為難。」
趙頊一邊點頭,一邊翻著書稿,仔細開了一眼,指著其中一條說道:「子賢,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無以規矩,不成方圓,確實得有相應的律例才成。可你看這條,『出版私人之書,所載內容,一律由官方審核,非通過不得發行』,這是什麼意思,好像太過嚴格了吧,這不是限制了他人的創作熱情麼?」
沈歡瞪大了眼珠,這些律例,參考了後世的一些出版管理條例才形成的,其中義務與權利的關係限制得頗多。後世雖然也提倡什麼出版自由言論自由,但是自由從來都是有著階級性的,從來都是為統治階層服務!在宋代封建的天下,沈歡哪裡敢伸手要什麼自由。在他看來,權利與義務就是一個人的兩條腿,少了哪一邊,都是一個不正常的瘸子。這本律例,除了一丁點權利外,其他都是限制,這是出於謹慎考慮,宋代雖然不以言殺士大夫,但是「大不敬」罪名除外。所謂大不敬,當然是對皇家的大不敬,特別是言論方面,若涉及皇家禁忌,可能還是要殺頭的!
沈歡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因此寧願不要那所謂的自由,自加限制,利益可能少了許多,不過總算有了保護層,以後若出什麼事,也能脫身。可如今聽得這個皇子竟然不滿意這些限制,那可真是震驚了。
「這……這是小心為上呀,殿下也應該知道,文人好清談,一時興來,胡言亂語,若是觸及了朝廷臉面,總不是好事,因此還不如由官方審核他們要出的書,若有禁忌,全部不准刊載。」
趙頊不滿意這個解釋,埋怨道:「有這個必要麼?我大宋朝廷也不是由不得別人評論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總沒有錯的!」沈歡有點苦口婆心了,心裡卻在冷笑,沒有必要?歷史上宋代最先最大的文字獄,還不是在你這個皇帝手上誕生的?想蘇軾這個大嘴巴,不過寫了「蟄龍」兩字而已,你就讓王安石那幫人糊弄到皇家臉面上去,還差點要砍蘇軾的腦袋!別人不知道這些厲害,我熟知歷史,還敢不小心?當然,這些還未發生的事跡也只能在心裡發發牢騷而已,沈歡也清楚,他鼓搗這個出版律例,還真是害怕也給栽個「烏台詩案」之類的罪名,提防的就是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子!
趙頊合上書稿,歎道:「好吧,子賢你總是這樣謹慎,也不知道你要防的是誰。算你有理,可這個律例怎麼操作,總不能現在就拿到朝堂上去討論吧?另外如今也不可能成立一個什麼審核機構來審核書籍。」
沈歡笑道:「哪能如此,如今印刷還未興盛,刊物亦少,這律例不過小事,哪能勞動朝堂之人呢?如今不過是先與殿下說一下而已,書稿也放殿下這裡,待日後出版事業興盛之後,一旦管理有所混亂,殿下再呈予朝堂,如何?」
趙頊無奈地道:「好吧,本王總算又見識你的謹慎了,未雨綢繆,真有你一套!」
對方雖然有著揶揄之色,不過沈歡卻高興了,諸葛一生唯謹慎,這才是他不敗的最大特色,他沈歡不求多大功勞,只要無過,安穩一生即可,至於利用後世知識改變時代,那也是溫水煮青蛙的類型。
趙頊又道:「聽你一說,這個雜誌好像是個新奇的事物,你快點操作,也好讓本王見識見識。」
「如今快四月了,估計五月份就能出第一份了。到時一定給殿下先行送來一份。」沈歡嘿嘿直笑,之前要鼓搗雜誌的想法,不過是為即將到來的水災給開封百姓打個預防針而已,至於以後的作用,不無曲線救國的效果吧。
打通了未來皇帝這條線,沈歡總算放下心來,可以操勞雜誌事宜了。所謂雜誌雜誌,內容當然要雜一點,不過如今人力有限,根本沒有編輯采稿,從規劃到策劃,再從審稿到出版,都由他這個人來負責。其實他對這行也不是很熟,不過後世雜誌刊物真是太普通了,隨處可見,沒見過豬跑總也吃過豬肉,慢慢思索,要做些什麼,還是有眉目的。再說前面兩三個月,也不過是為水災服務的,內容有那麼兩三樣即可,不用真像後世那般。
該以什麼作為創刊內容呢?沈歡一下子又苦了起來,一連幾天,除了每日到三司辦公外,其他時間都還為雜誌的事忙著,一邊交代周季讓印刷作坊那邊準備好紙張之類的東西,為了與其他書作區別,也像後世一樣,採用十六開的紙張,至於頁數,大概五十頁,容量兩萬字左右。另外,價格肯定得要比一般的書低一點,畢竟如今準備一月兩期,若是價格太貴,估計一般人也買不起,那麼定價為三十文左右,一算下來,沈歡苦笑了,不管印多少,以如今的條件,根本不指望它能賺錢了,不賠本就不錯了!好在這東西可以為他撈來名聲,雖然隱蔽掉老闆的身份,但在雜誌上標個編輯名號還是可以的,到時名聲更大噪了吧,如果能留存後世,世上第一份雜誌的編輯名頭,想想都令人激動不已!
其他形式基本確定,接著是到創刊的主要內容了,沈歡沒打算自己執筆,水災是八月份才產生,至於是哪一天,他不記得了,總之預防水災的內容不能一開始就刊載,畢竟太久了,估計到時別人不是忘了就是引不起提防之心,那麼這些內容放到七八月份,分為兩三期,總能盡一份力了。至於前面四五期,還應該是別人的內容才成。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個創刊內容,更不能馬虎。以沈歡的名頭寫東西?這個打算不合適,上一本《數學總則》就遭遇了滑鐵盧,看來是他的名號還達不到鎮住別人的聲望……聲望,終於確定了,在如今大宋文壇,以聲望而論,有誰是歐陽修的對手!
可歐陽修前面幾十年的文章詩詞都在《醉翁文集》裡頭了,該出的出了,該賣的也賣了,若還炒舊飯,估計沒人會理睬。讓他寫別的東西?也太為難這個老頭了,一期兩萬字左右,他就是寫到手抽筋也寫不完!他還有別的著作沒有?仔細一想,該死,竟然把這書給忘了!--《新五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