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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八章 身份 文 / 孤心書生

.    日子在沈歡的緊張準備中漸漸消逝。半個月來,沈歡跟著司馬峰鑽研文章之道,自覺做起文章裡比之前要得心應手多了,至於詩詞之道,司馬峰也教不了什麼,一心相信能做《水調歌頭》的沈歡到比試時能寫出佳作來。

    這半個月,王旁與王旋隔三岔五就來沈家一趟,而沈歡與王旁多次打交道,互相佩服學識,十多天下來倒成了頗為要好的朋友,絲毫沒有因為沈歡與王安石已然破裂的關係受到影響。當然,其中有著沈歡別有用心的努力,他自認為自己別的能力不突出,惟有「謹慎」二字,凡做事前不求有功,先求無過,一心保存自己為首。而「謹慎」兩字,在官場上是極其重要的,不然就有船毀人亡的可能。雖然與王安石鬧僵了,可如果能與他的兒子關係融洽,也不至於互為仇讎,畢竟按照歷史軌道,王安石還是要上台執政好幾年的。

    本來謹慎的他是不可能主動招惹王安石與之關係僵化的,不過當日實在是王安石突然發難,他一時措手不及,還沒有什麼辯解,王安石就把話說死了,又一再擠兌給他幫助良多的周季一家,他看不過去,也就怒氣沖沖出了王家。事後雖不至於懊悔至極,卻也極為可惜。如今若能倚著王旁修復或者說緩和雙方關係,也不失為一個良策。這就是他謹慎的一面,是他極為看重的一個為人性格,「諸葛一生唯謹慎」,人家諸葛哥哥那麼聰明絕頂的人物都還需兢兢業業謹慎有加,他智商不比人家當然更得謹慎萬分了。

    沈歡與王旁在一起當然只能談些學問上的事,不過跟著王旁過來的王旋與小蓮兒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大小朋友。王旋年紀不算大,童心未泯,喜歡極了天真可愛的小蓮兒;而小蓮兒雖然年小,但極其聰明,說話不免幼稚,卻逗得王旋開心萬分。當然,兩人聚在一起最多時間還是由小蓮兒繪聲繪色地給王旋講故事。故事的來源當然是沈歡和她講過的《伊索寓言》,小蓮兒天生聰明,記憶頗好,說起來大有童趣,簡直也讓王旋這小妞喜歡上了這些故事。

    王旋每次從沈家回去都覺得大有收穫,她比小蓮兒見識要廣得多,那些動物的寓言入得她耳中,與小蓮兒純粹以為好玩當然不相同了,總覺大有深意。一時間對沈歡更好奇了,想不明白這麼多有趣的故事他是如何想出來的。當然,沈歡不可能說是從後世看來的,只能含糊過去。

    這天王旋一到沈家,遞了一大疊紙張給沈歡,得意地說道:「給你。」

    「這是什麼?」沈歡接過紙張,掂量了一下,有數十張之多,份量不輕,定睛一看,映入眼簾的是《沈子物語》四個大字,攤開一看,更是嚇了一大跳,裡面是些王旋寫的東西,字體秀麗,內容更是讓沈歡嚇出滿頭大汗,竟然就是她從小蓮兒口中聽來的故事。也就是說,王旋交給他的就是一些古文版本的《伊索寓言》。

    「怎麼樣?」王旋驕傲地說,「這可是我花了十多天時間寫就的,文筆還可以吧。當然,作者名字還是你的,我也只是收錄而已。」

    沈歡哭笑不得,心裡更是有點驚恐,貌似這個時代,伊索那奴隸也早就出生了吧,如果後世《伊索寓言》再從西方傳進來,一對照年代,他這個盜版者的身份豈不是昭然若揭?不行,自己丟人也就罷了,問題是把人丟到國際上去,那可就丑大了!

    「這個……王兄弟,這些故事不少也是小弟從他人口中聽來的,只能算收集而已。若真要套上小弟名字,不若叫《沈子筆記》如何?」沈歡趕忙撇清著作權的關係。

    王旋沉吟半會道:「這也不無不可,由我回家改了過來就是。你快點把這些故事都說出來給小蓮兒聽,也好讓我能盡快寫完。」

    沈歡只能答應,再看看手中的這些故事,也不禁佩服王旋的用心,還有她的文筆,記起故事來短小精悍,讀來頗有趣味。像那個「龜兔賽跑」的故事,她這樣寫道:「龜與兔競走,相約路程,兔及半程,回首顧看,未見龜之蹤影,於路中困寐待之,及覺醒方走,欣然至終點,視之,龜已至矣!沈子曰:龜之速比兔慢不知幾倍矣,然能勝之,是兔之傲與龜不惰也。人情世故,莫不如此。警之,戒之。」

    沈歡看得大汗淋漓,王旋幾乎在每則故事後面都來個什麼「沈子曰」,好像他身份極其尊貴有名似的,令人油然想起《史記》上面的「太史公曰」,真是汗顏。想要拒絕這些讚譽的話,不過終於心中一動,不再說什麼,看了幾下後把紙稿還回給王旋,要她再接再厲,最後說道:「王兄,寫完如果有空,還請再謄寫一份給小弟,也好讓小弟用之做傳家物語,以待教訓子孫。」

    聞得「子孫」二字,王旋這個女子臉紅了大半,半怒半嗔道:「什麼謄寫一份,就是原本給你都行。我才不稀罕留這些東西呢!」

    沈歡哈哈大笑,轉而陪王旁切磋去了,而王旋也只能帶小蓮兒出去玩耍。沈歡在書房待了片刻,又給王旋喚了出來,說外面有客人來訪。沈歡大奇,貌似自己在開封認識的人不多了,能親自上門的,除了在此兩人外,也就周季一人而已,不過周季對此熟悉,大白天的一般徑直進來,不會有通報什麼的。帶著疑問出去一看,更是驚奇,是個意料之外的客人。

    「沈兄,多日不見,好否?」來人大笑著問道,上來就扳住沈歡的肩膀,極其熱情。

    「托趙兄掛念,一切安好。」沈歡苦笑,來人正是那日與周季一起認識的少年趙仲,他還是一身錦衣,臉蛋既白皙又紅潤,精神顯得不錯。不過沈歡就奇怪了,他怎麼會找上門來的?王旁當日還是靠了周季帶路才過來,這人不請自來,還是一人上門,真可謂奇哉怪也了。不得不說他的神通廣大。

    趙仲自我告罪說道:「不請自來,還請沈兄見諒。不過小弟仰慕沈兄才學,多方打聽,才問出尊捨,這不,一清楚就趕著過來了。」

    沈歡還能說什麼,當然是歡迎之類的話了,不過心裡卻在慶幸,此時好在已經過了晌午,一般而言,大家都用過膳食了,若是中午用餐時間,自己還得再給他們準備一頓。王家兄妹也基本上是用了餐才過來的。

    趙仲跟著進去,先忙著拜見長輩沈氏,之後沈歡才把他引見給王家兄妹認識。王旋是女兒身,交遊不闊,也沒多大興趣,又逕自與小蓮兒玩去了。倒是趙仲,聽得王旁身份,趕忙上前抓著他的手臂說道:「原來是王大人之子,未得與王大人一晤,今日能見他的公子,也是一樣的,真是可喜可賀。」

    王旁顯然也為對方的熱情無所適從,緊張起來,望向沈歡,見他也只能苦笑,只好客套一番。不好在外邊站著,沈歡又把兩人引到書房去。趙仲一」面前的對聯,也吃了一驚,聽了王旁一邊的解釋後,轉頭對沈歡說道:「原來沈兄除了詩詞才學,還有這樣的情懷,令人欽佩!」

    沈歡一邊謙虛,一邊奇怪,趙仲此人待人一片熱情,可見其人頗為真誠,又對一切都有著求知**,可見也是個好學之人。不過他氣質天成,富貴之態畢露,更令人好奇他的身份。見他與王旁寒暄,不由見機插嘴問道:「對了,趙兄,只知你是京兆人士,尚未知你家是做什麼的呢,方便告之嗎?」

    趙仲一愣,之後才呵呵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家父是經營服裝生意的,規模還算大,有那麼幾個錢。就是這樣。」

    「經商的?」沈歡當然奇怪,難道商賈之後都是這樣熱情大方的?想想認識的周季,性情與之差不多,不過周季年長,豪放中又有一股沉穩罷了。而這個趙仲,行事說話明顯還有著孩子的童趣與單純。雖然還有著懷疑,不過既然人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若再緊緊逼問,就有點過分了,只能就此打住。

    趙仲第一次進沈歡的書房,也與王旁初來一樣,驚訝又讚歎,好半天激動的心情才恢復過來,緊緊地盯著坐在對邊沈歡說道:「小弟果然沒有看錯,沈兄之才令人吃驚,看來小弟今日真是來對了。有一疑問,還請沈兄幫著解答。」

    沈歡大是撓頭,又來了,這個趙仲見人總是要提問題的,不過上次用急著回家來拒絕,這次人家找上門來,卻再也找不出推脫的借口,只能小心地說道:「看趙兄也是聰明之人,你都疑惑的問題,估計小弟也是無能為力的。」

    趙仲笑道:「這事與知制誥王大人也有關,剛好王旁兄也在,就讓小弟說出來,大家探討一番,如何?」

    王旁奇道:「哦?與家父也有關?說來一聽,應該有趣吧?」

    趙仲不待沈歡開口,連忙搶道:「是這樣的,王大人身為知制誥,糾察京中刑獄,前些年有個奇案,說的是京中有一少年,拿著他養的鳥上街,一個朋友看見了,要過去玩,少年不同意,那朋友搶了就跑,之後少年追上去,拔刀就殺了那朋友……」

    王旁聽到這裡「啊」了一聲,沉聲道:「殺了?」

    沈歡微笑地聽著,這不就是自己拿來證明王安石非常自信的例子麼,在《宋史》裡是有明文記載的。沒想到趙仲今天卻拿來說事,不過看來他也是有心人,不然這事發生在好些年前,他當時不過稚童,哪來這些關注?心裡對趙仲的身份更是好奇了。

    趙仲頓了一下說道:「王兄,若你是官府,碰上這事該如何判這個少年罪責呢?」

    王旁說道:「小弟不通刑律,不敢妄言。不過殺人償命,這道理應該很明白的了。」

    趙仲更奇怪了:「難道王兄也認為該判這個少年死罪麼?」

    王旁這才想起趙仲說此事與父親有關,更不敢開口了,他當時年幼,加上王安石回家一般不談政事,他卻是不知道王安石是如何糾察此事的。

    趙仲歎道:「開封府斷此少年當死,不過令尊王大人卻認為死者不與而攜,按律當以盜論罪,殺了他也是捕盜而已,是不應該論罪的。此事上了大理寺,他們維持開封府判斷。這事到此本來按例王大人是要道歉請罪的,不過王大人卻說『我無罪』,御史彈劾,當時官家最後也沒過問。這事小弟就不解了,王大人精通刑律,所說也有道理,官府與大理寺為什麼還判少年當死呢?若是王大人錯了,此事為什麼最後又沒有動靜了呢?此事真的令小弟困惑不已,不得解,本來想親自上門請教王大人,不過因為種種原因,總是錯過。如今兩位大才都在,還請幫小弟解惑吧。」

    王旁見事涉及父親,不敢多說,只說:「小弟不通刑律,見識不廣,不敢置論。還請趙兄讓沈兄說說他的看法吧。」

    沈歡聞言心裡大罵王旁不仗義,你為難,我就不為難了嗎?他前世學的是歷史,對於刑律,古今差別太大,自己都要搞混淆,更沒有引援律法的本事。宋代律法多用唐律,除了一些小地方外,基本上是照搬硬套過來而已。唐律多繁,若不是專門人才,還真難以區分辨別,更不談掌握了。

    沈歡笑著反問:「趙兄對此事又是如何看待?」

    趙仲想來是思慮良久了,聞言脫口就道:「若按刑律來說,王大人所說不無道理。內心裡有點支持王大人,不過又總覺得彆扭。」

    沈歡點頭道:「依小弟看,開封府是覺得朋友間因點小事就拔刀殺人,除了有礙刑法,更大的原因是覺得有傷道德本體吧?而王大人就覺得若依事件性質,不與而搶,是盜也,殺而為捕盜,不當死。正如趙兄所說,也有道理。」

    「道德?」趙仲變了臉色,「《韓非子》顯學篇上說『為治者用眾而捨寡,故不務德而務法』,判人死罪,茲事體大,不依法而看德,豈不是兒戲麼!」

    沈歡聞言也變了臉色,《韓非子》?看趙仲的眼神也變了,不由問道:「趙兄很喜歡韓非子麼?」

    趙仲道:「談不上喜歡,不過治國當依法,韓非之言,也不無道理。」

    「韓非者,韓國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黃老。」沈歡念的卻是《史記》上一句有關描寫韓非的話,他通歷史,更知道司馬遷把韓非與老子同列一傳,便知此人的身份地位了。「韓非之言確實有道理,不過趙兄,太史公對其有一句感慨,最為小弟認同,你知道是哪句嗎?」

    趙仲大是佩服沈歡記史本領,想了一下沒想出來,搖頭道:「不清楚,還請沈兄指點。」

    「余獨悲韓子為說難而不能自脫耳。」沈歡緩緩念出,這是司馬遷對韓非的感慨,《說難》是韓非的名篇,「不能自脫,即說出了韓非此人的功過了,趙兄,你不覺得韓非有些言論,太過偏激了嗎?」

    趙仲聞言,回想一遍,不由點頭:「確實也是。不過沈兄,今日不是討論韓非的時候,他日有暇我們再來探討,還請你就剛才一事談你的看法吧。

    沈歡大是吃憋,本來以為胡亂岔開話題,能撇過此事,沒想到還是回到了原處。他不精刑律,只能運用腦子裡那少得可憐的後世法律知識來辯解:「殺人者死,這話也不盡然,可以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自衛殺人,若別人欲殺你,你反手殺之,則為正當防衛,不該為此罪論。另一便是真正殺人了。」這是後世正當防衛的理論,古代情理一說,也屬於其中。

    沈歡又侃侃而談:「此刑事案件中少年只為小事殺人,若像王大人所說而判,則不合理矣,須知『法』要合法,還要合理。兩位可以想想,我與你們交好,喜歡上你們的文房四寶之類的東西,欲借來一玩,你們因為愛惜不肯,我仗著與你們交好,拿過來先去玩了,你們難道追上來就殺了我嗎?這合理麼?」他對法律根本沒瞭解多少,現在不過亂侃一通而已,不過按他所知,那少年的行為不屬於正當防衛,而是在清醒情況下拔刀殺人,與謀殺何異。在後世,除非他精神有病能申請進瘋人院,不然是難逃法律制裁的吧?不過在此他明白為什麼歷史上有幾位大臣說王安石「迂闊」了,說白了就是愛鑽牛角尖。他引援的律法,不得不說,就是鑽了牛角尖出不來的例子!

    趙仲還真給沈歡忽悠過去了,大悟道:「哦!『法』,合法又須合理!小弟算是有點明白了。沈兄真是大才,一語就點醒了小弟呀!今天真沒有白來,看來以後還須向沈兄多多請教才是。」

    沈歡心中一動,道:「趙兄,三天後,也就是十一月初一,小弟將代表嵩陽分院出席開封四大分院比才會,如果你到時有暇,不如到場給小弟助威,如何?」這個請求他可沒安好心,如今他對這個趙仲的身份極其好奇,想打探出來,不過自己又沒人手,加上也不清楚他何時出現,不如邀請約定時間會面,先讓周季準備好人手,跟蹤他回去,看看住宅何處,為何身份!

    趙仲大喜,還以為沈歡認同了他這個朋友,連忙答道:「比才會麼?早聽人說過了,若能親自一看,也是好事。好,到時就麻煩沈兄引小弟進去了!」

    「很好,很好!」沈歡笑得更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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