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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一章 名額 文 / 孤心書生

.    「賢侄,近日你該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了吧?」司馬峰一邊讓沈歡坐下,一邊開心地玩笑說道。

    「伯父見笑了!」沈歡見對方親熱起來,也不客氣,直接把「院長」兩字給嚥了下去,換上親切的「伯父」。

    司馬峰正色道:「老夫可沒有開玩笑,你能憑一闕詞聲名遠揚,那是你的才情,雖不至於驕傲自大,卻也不必妄自菲薄。另外,算是老夫給你的一點忠告,填詞只為了陶冶情操,小道而已,萬不可放浪其中,免得重演柳三變的悲情!」

    沈歡心裡一凜,柳永他不能不知道,後世詞壇裡,也只有他能與蘇軾相抗衡,此人專業填詞,名作頗多,詞中聲望,為宋代第一,就是蘇軾成名後,也總是問人家他與柳永相比怎麼樣。

    不過,作為一個文人,柳永的仕途是失敗的,甚至可以說極其悲慘。究其原因,卻是本性使然,他放浪形骸,在詞中有著不屑功名詆毀朝廷的句子,給仁宗這個皇帝看見了,在其參加科考時不取用也就罷了,這位老好人還說了一句「且去填詞」。說白了,挨皇帝惦記了,其他官員就是可惜你的才情,也得給你小鞋穿。最後,柳永只能頗為自嘲地稱自己是「奉旨填詞」,一生流浪在青樓藝館裡頭,最後死的時候沒錢安葬,還是那些崇慕他的妓女們湊起財來才得以下葬。

    想到柳永的慘狀,沈歡的心頭大是觸動,宋代雖然有「不以言殺士大夫」的傳統與祖訓,可若是因言得罪了高官或者皇帝,那麼,像柳永一樣終生不用可能還是好的了,若是像蘇軾一樣,被流放到海南島去釣魚,那才是真正的悲慘。看來自己以後要更加謹慎才得,萬萬不能栽在這裡頭。

    「多謝伯父教誨。」沈歡恭敬地接受。

    司馬峰笑著點頭,大是寬慰,看著沈歡還存著稚氣的臉龐,心裡頗為感慨,此子雖幼,行事舉動卻頗為穩重,有老成之像,看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誠不我欺!如今見到這個學生出了名頭,心裡也甚是滿意,總算對老朋友是有個交代了。

    司馬峰歎道:「你伯父把你交給老夫,老夫總不能讓你行差走錯。以後做什麼事一定要謹慎,聖人也言,三思而後行,須緊記了。」

    沈歡當然又只能接受這個教誨,末了才問:「伯父,你讓我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司馬峰沉吟一陣才反問:「想必你也聽說過本院與其他三院有著三年一期的比才會了吧?」

    「略有耳聞。」沈歡心裡一突,一時想不明白司馬峰突然提出此事是什麼意思,不由緊張起來。

    司馬峰淡淡地道:「你有何想法?」

    「伯父……您為何這般問?」沈歡硬著頭皮裝傻,這事還真不好糊弄,若說對這個比才會他沒有什麼想法,那是騙人,自周季與他說過此事,就念念不忘了。若能在這個會上出了風頭,那才是一鳴驚人。雖然憑著一首詞獲得了偌大名聲,不過外面只是風聞而已,哪裡比得上到時前輩高人雲集的場面。可也不好直接說出自己的本意,只好裝作不知情了。還真別說,稚嫩的臉蛋配上惶恐無措的表情,更有欺騙性,連司馬峰這個目光如炯的人也給他騙了過去,以為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得不說,沈歡此時的演技,就是去競爭後世的某某影帝也夠格了。

    司馬峰又問:「你難道就不想代表我院出戰?須知到時達官貴人文人名士都有到場,如果你能得到他們的一二賞識,對你步入仕途也是莫大的助力。」

    沈歡乾笑道:「伯父說笑了,侄兒年幼,才學不高,加上我們書院各位師兄皆是一時俊彥,怎麼也輪不到小侄吧?」

    司馬峰不滿意了:「剛才說讓你不要妄自菲薄,謙虛謹慎沒錯,可若過了頭,那就顯得虛偽了,此過猶不及也。另外,聖人也說,當仁不讓於師。有些東西,若是你不主動爭取,永遠也得不到。」

    沈歡這些年學古籍有成,聞言立刻就有了反駁的經典出處--《老子》裡有說「唯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當然,想想而已,只供五臟六腑交流,卻是不敢真的說出來。其實他來到這個時代因為陌生感一直縈繞心間,做起事來不知道其中禁忌,人便也謹慎起來,奉行的教訓就是「棒打出頭鳥」,因此很多時候是做著縮頭烏龜的。

    今天司馬峰教訓他說要去爭取,轉念一想,心裡觸動不少,是啊,反正自己都準備撈取名聲混上仕途了,若還怕這怕那,能成什麼事。反過來說,若名聲大到一定程度,又還有什麼需要怕的呢?

    這次沈歡恭敬地起身行禮說道:「多謝夫子教導!」

    司馬峰擺手讓他停止,才道:「你可知比才會比的是什麼項目嗎?」

    沈歡一時愣住了,周季說與他知道的時候,心情一時激動,倒忘了問比的是什麼了,這些日子一是為中秋夜宴做準備,之後又為了那本《數學總則》鬧心不已,因此至今只知道有那麼一個比才會,比的是什麼,還是一無所知。搖搖頭,說不清楚。

    司馬峰笑道:「是六藝中的項目。」

    「啊?」沈歡先是吃驚,既而失望。六藝者,「禮、樂、射、御、書、數」也。按《周禮·保氏》所說,「六藝」中禮、樂、射、御,稱為「大藝」,是貴族從政必具之術;書與數稱為「小藝」,是民生日用之所需。

    沈歡想了半天,符合自己的項目只有「數」一項,其他騎馬射箭音樂之類的東西,實在是七竅通了六竅,還是一竅未通。可「數」這一項,雖然歷朝歷代都沒有落下,卻也是最不容易出彩的東西了,關注的人實在是少了點。只因為是民生技藝,不得不學而已。

    「當然,也不是完全按古書六藝了。」司馬峰慢吞吞的話又讓沈歡燃起了希望,「而且也不考校六項了,四家書院,只比四項而已,每項由每家書院各出一人應對,共四人。至於題目,是由每家院長臨時各出一題的。」

    「啊?」沈歡又吃了一驚,「夫子,若是他們院長與學生作弊怎麼辦,提前把自己所想的題目說與學生知道,豈不是不公平麼?」

    「你說什麼胡話!」司馬峰瞪他一眼,「每位院長都是大儒之人,德高望重,豈會行這些宵小之事!若是老夫,寧願全部輸掉,也不做這些丟人現眼之事!老夫相信其他院長也能恪守君子之道!」

    沈歡撇撇嘴,不敢反駁,想說古人腦子呆楞傻嘛,又為自己的齷齪思想而慚愧,在後世,面對名利,各家出盡了手段的事那是司空見慣的。單是一個高考,作弊者不知凡幾,而且那些所謂的教育大頭頭還協同作弊呢!

    不敢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沈歡只能轉移話題道:「伯父,只考四項,四家書院,如果每家各勝一場,豈不是平局收場?」

    司馬峰笑道:「這不是很好嗎?」

    「好?」

    「當然!」司馬峰有點語重心長了,「比才會,一開始是為了給各家書院有個交流的機會,若是事事爭強,豈不失了切磋的本意?這是我們各位院長不願看到的,因此我們協商只考四項而已,這麼多年來,還真出現不少你所說的情況,平手!賢侄呀,難道你忘了老夫與你說過的『夫子之道』了嗎?」

    沈歡明白過來了,「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一個「恕」字,道盡了為人品性。他不禁為這些有德古人讚歎了,雖然也有迂腐的地方,不過有時也很純粹,不是嗎?

    司馬峰又道:「這四項,有三項是從六藝中化來的,是樂、數、書,即音樂、算術、書法,這『書』與六藝中的卻是不同了,考時由一位院長指定一篇文章,由學生各自書寫,書體不論,寫完又讓請來的仲裁各自評比,獲得更多認同者為勝。其他也是這樣評比的。至於最後一項,不在六藝之中,是後面加入進去的,為詩文。」

    「詩文?」沈歡奇了,「這不是兩項嗎?」

    「自古詩文不分家。當時立此的想法是若單為詩詞,各人立點不同,難以評比,若加以為文一篇,則容易幾分了。」

    沈歡大是興奮,這後面一項,就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單以詩文論,年輕一輩中,有誰可以與他這個滿腦子後世千古名篇詩作的人相抗衡!心裡有點竊喜了,恨不得大聲向司馬峰呼喊「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也」!

    司馬峰又是沉吟片刻才道:「這樂與書,都不是你擅長,與你無關,而且老夫心目中也有人選了。至於『數』……」

    「夫子,這『數』一項,學生有個合適的人選推薦。」沈歡用了正式的稱呼。

    「哦?」

    「就是那周季,他是經商世家,精於數據,前日學生見他管理帳本,極其擅長,若能以他出戰,總比其他要好一點吧?」沈歡在撒謊了,其實那天他看到的場景是周季面對一大堆帳本在愁眉苦臉,不過他與周季交好,也想為他爭取個機會,再說了,若周季鑽研了他寫就的《數學總則》,能熟練運用其中計算公式,試問,這個時代的人出的數學題目,還能難得到他?有了這個自信,他推薦起來也理直氣壯。

    司馬峰捋了一下鬚子,才道:「商家出身之人,確實比其他學子精於數據,之前幾屆確實也是他們勝出居多,好吧,待老夫考究一番,若他真能勝任,由他出戰也不無不可。至於這詩文一項,老夫的本意是……」

    沈歡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屏著呼吸,繼續聽司馬峰說道:「本來老夫中意的是那個范一農,他詩文一道,確實也有出彩之處。不過……」

    沈歡見司馬峰又停頓下來,惱得人差點要跳起來,總是掉人胃口,這算什麼嘛,真想問問此老是不是學了後世電視劇每集結尾處總是要留個懸念的手法。

    司馬峰又盯著沈歡的目光,沉聲問道:「賢侄,你的想法是?」

    沈歡這次學乖了,客氣地道:「小侄就怕有負伯父所望。」

    司馬峰歎道:「若是由寫出《水調歌頭》的人來對付這詩文,老夫想別人也不會有異議。詩詞之戰,就是你寫出來的比《水調歌頭》差上兩三分,勝算也還是頗大的。至於文章,老夫觀你行文,嚴謹有據,倒是頗像吾家司馬君實,不過這些風格,若由人來評,不是很討好。」

    沈歡聽得司馬峰拿他的文章來與司馬光相提並論,嚇了一跳,仔細一想,司馬光其實著作頗豐,除了一部煌煌巨著《資治通鑒》外,還有不少文集,都甚為可觀。可為什麼明朝人評「唐宋八大家」時沒有他的份呢?究其原因,因為風格問題。司馬光行文,嚴謹厚實,條理分明,謀略也高,但與其起幾人的風格比起來,就不是很討人喜歡了。歐陽修就不用說了,得韓愈真傳,文章高古;蘇軾更不必說,博古通今,博取眾長,自成一家;還有蘇洵,下筆千萬言,氣勢磅礡;王安石也有一套,尖刻凌厲,讀之有豁然之感……這些人,風格鮮明,讀之暢快,當然令人喜歡。

    沈歡又有點為司馬光可惜了,好在他是史派學者,一部《資治通鑒》就令他不朽了。再一想到自己真作起來的文章,後世議論文講究的就是有理有據,使之能自圓其說,一比較,還真有司馬光的幾分功力呢。

    不過此時沈歡也算是清楚了,司馬峰有讓他出戰「詩文」一項的意思,不由問道:「伯父,這出戰人選,可是由你定奪?」

    司馬峰不明所以,道:「老夫身為院長,是有這個權力,不過往年還是讓講授夫子先自行推薦,通過比較,由老夫來做最後拍板。」

    沈歡聞言大是感動,哪裡還不明白司馬峰有徇私照顧自己的情分在其中,心裡有了決定,堅定地說道:「伯父,小侄承蒙你的照顧,卻也不能令你難為。說實在的,小侄是想得到這個比才名額,不過卻是名正言順的。不如這樣,先在我們分院小比一場,由小侄證明了在詩文這方面的功力後再行選定,伯父,可好?」

    「小比一場,你可有把握?」司馬峰凝重地問。

    沈歡沉聲道:「若實力不濟,他人不服,還由小侄出戰比才會,也徒令伯父威望受損而已,如此小侄不敢為!」

    「好,好!」司馬峰更是快慰,此子年小有骨氣,又體貼人心,有徒若此,還有何求,「就依你之意,待老夫選定時間,通令全院,到時再做這個人選比才。」

    其實沈歡沒有這般偉大氣概的,不然也不會入嵩陽分院覬覦那個相當於保送生的推薦名額了,這次這樣大方,除了三五分真的不希望司馬峰為難外,更多的是自信--確切地說,是對腦子裡不少詩文名篇有著莫大的信心,畢竟能讓他記下的,一般都是千古名作。大比之前有個小比,也不過是給他撈取更大名聲的提供更多的機會而已,焉知不是他刻意為之?這通忽悠,他還真該竊喜了呢。

    把小比確定下來後,司馬峰覺得該交代的事也交代完了,之後吩咐幾句勤奮苦學之外,就讓沈歡出去了。而沈歡,也開始恢復了書院的生活。接下來幾天,除了要應對別人的奉承有點苦惱外,還算平靜的。不過他此時說什麼也不肯作些詩詞出來,倒讓人以為他已經江郎才盡或者上次只是靈感突來而已。他們不瞭解看似年輕的沈歡有著多麼大的心機。

    接下來,周富貴許諾給他的兩百貫錢,也由周季交到了沈歡的手中。來到這個時代,沈歡第一次擁有這麼一大筆款子,甚是激動,要知道,沈家貧窮,沈母織布,每次也不過換來幾十文錢周濟家用而已。錢是用來買房子的,沈歡不敢亂用,一心開始尋找合適的房子來。

    這方面周季是地頭蛇,組成了找房二人組,經過詢問周大老闆這個老狐狸後,終於在潘樓街的東北角落裡找到了一個急待出售的小四合院子。佔地不大,七八分而已,設備還算齊全,圍了一圈,中是正堂,兩邊是廂房灶房,中間是個小院子,原主人植了幾株花草,居然還頗有雅致。據說,這裡的原主人是一個小官,如今回老家了,要把房子賣出去。

    沈歡看這裡地勢還比較好,雖然在角落裡,不過出了小弄,即是潘樓大街,逕直往東,離皇城也不遠了。出售之人見來人頗為意動,就獅子大開口,坐地起價,要錢一百五十貫。沈歡嚇了一跳,身上只有兩百貫,而且買房之後,還需購置其他物事,怎麼說也要三四十貫,若全部花完,在還沒有其他收入的情況下,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在開封,一個五口之家,一年下來,花費總也需要四五十貫才能撐得下來。

    好在周季深得老父真傳,殺價有方,直接回了一半的價,給錢八十貫。主人當然不肯,周季再上升到九十,之後是一百,還是沒有成交,最後一咬牙,給了一百一十貫。主人猶豫了,最後看周季作勢要走,只好一口成交。

    沈歡見房子還算雅幽,有文人情調,計算了一番,除去買房與傢俱的錢財,還剩餘財可以支撐一年,而他相信一年後自己也能有其他收入了,便也同意買下。立好契約,房子就到手了。之後再與周季買好其他簡單器具,這面就算整頓好了。而這時候,沈歡入嵩陽分院一月之期也到了,可以休假三天。

    「也該把母親與小蓮兒她們接到開封來了!」沈歡心中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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