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連雲城（三）
含劍被小露運起真力摁住，頷下又有一把鋒利的小刀，不敢亂掙扎，只得由著李雪梨在他頷下和面頰輕輕刮去初長不久的短短鬍鬚。
「化妝？你是說用化妝來騙過那些城門領的人？」含劍皺眉道，「不用了，太麻煩了，我有別的辦法……另外化妝為什麼要刮鬍子？鬍子多刮要變粗變多的！」
「唉，坐好別動，小心傷著臉。」雪梨小心剃去頷下細細的絨毛，仔細端詳了一下，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黯然，又很快斂去，笑道：「鬍子粗了硬了，顯得威武不很好嗎？」
含劍看著她若有所失的眼神，也有些愣神，忽覺頭上一緊。
「小露你這個壞丫頭，你抓疼我的頭髮了！」
馬車外，伊蓮娜一臉驚訝：
「化妝？能讓那些士兵認不出來嗎？」
也難怪，在當時的高盧，貴族欣賞的是歌劇，平民喜歡的是馬戲，不管歌劇還是馬戲中的人物只是改變自己的服飾而已，並不改變容貌——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也不需要改變扮演者的容貌，因為風行自由大陸的歌劇，主角不外是遠古的神，近古的偉大的王，現代的貴族青年男女而已；不像神州戲劇，妖，仙，鬼，怪都能入戲……哦，歌劇裡也會出現一些和人差距過大的角色，比如骷髏亡靈什麼的，馬戲也需要小丑，不過自由大陸的表演者這時候就直接就戴上面具了。
化妝，在自由大陸也有，不過基本上是女子專利，用來裝點自己容貌，最大程度加強自己的優點，弱化自己的缺點的一種方法。
看著伊蓮娜驚訝的表情，若水心中對最後的效果也有些忐忑，不過還是硬著頭皮小聲在女祭師耳邊說了幾句。伊蓮娜聽後更加驚訝了：「不會吧，你要借那個，你們難道想要……」不過她眼珠一轉，轉身而去，笑著說道：「……嘿嘿，這樣也挺有趣的。馬上給你拿來！」
馬車裡雪梨加快了動作，她打散含劍的頭髮，用金粉調和了魚膠，將含劍的下半部分頭髮染成金黃色，然後用頭巾把前半部分包了起來，又用白粉混合了膠水，淡淡的在含劍的臉上打了粉底。再用腮紅、唇彩、眼影，假睫毛等把含劍裝扮了一番。含劍從染髮開始就被命令不許睜眼，只覺一雙冰冷的手在他臉上拍打塗抹，渾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
等含劍從車廂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有兩個人高盧人守在馬車旁等著看熱鬧了——一個是伊蓮娜，另一個是卡米拉。她們雖然早有預料，看到車裡出來的那個人還是將嘴巴張成了O型：
「噢，神啊，這是真的！」
「天啊，真神奇！……」
含劍拿過伊蓮娜遞來的鏡子，見鏡子裡映出的自己金髮微卷，唇紅齒白，白皙的皮膚吹彈得破，活脫脫一個西域美女，心中驚訝繼而大怒，轉身就要回馬車上找雪梨和小露算帳，卻見柳遠捂著笑嘴鑽進了馬車——他也要化妝一下，同樣捂著嘴的若水已經告訴他不會化女裝了。
含劍悻悻地找了個地方換上了卡米拉的衣物——整個使團的女子裡，只有卡米拉身材高大，衣服適合給含劍。幸虧是冬天，幸虧是卡米拉喜歡褲裝，不然含劍更要抓狂。
獨自在角落裡咬牙切齒了一番，含劍回來之後發現柳遠和司馬秦已經打扮停當。柳遠只是把髮色染了一下，穿上法蘭克的衣衫，加上他自己本來就持的闊劍，活脫脫一個雙手大劍士。司馬秦被弄成了一頭紅髮，身上套上了一身舊盔甲，手裡不知哪裡搞來了一把騎士矛，看見他這個形象讓含劍有個很不好的聯想：堂吉科德。
幾個高盧人聞訊過來瞧熱鬧，幾個始作甬的女孩更加熱情高漲。好幾天沒露面的法蘭克跌跌撞撞跑來，嘴裡用高盧語不知說些什麼，不小心碰到了含劍。他見是一位美女，連忙道歉，含劍又聽不懂他的高盧語，問道：「什麼？」
「咦？你是？……」法蘭克發現眼前的少女從未見過，疑惑道：「難道是霍夫曼先生的女兒？霍夫曼小姐，您好，鄙人……」
含劍見了他慇勤搭訕的樣子，氣極反笑，一腳將他踹進了路邊草叢中。
說到法蘭克口中的霍夫曼先生和小姐，是兩天前使團裡新增的成員，有必要提一下。這是一對有泰西血統的父女，霍夫曼的祖先據稱來自泰西自由大陸北方的卑金平原，百多年前歷盡千辛，幾代人的努力通過傳說中的茶馬古道來到神州國，從此定居下來。這一家族的人與本地人雜居通婚，不過身上始終還有西域特點，比如他們的眼瞳還是淺淺的藍色。
本來霍夫曼家族一百年下來早已融入神州社會，連姓氏都已經改成東方特色的「霍」，不過這位霍夫曼老頭，名叫霍克傑的（據說他還有一個西式名字叫克魯傑。霍夫曼，含劍念著拗口，就從來不用）聽說了有自泰西大陸的使團來訪，不知哪根經一衝動，找上使團說是要回西方老家看看，而且拿出半生積蓄作為使團帶他回去的報酬。
他家裡的人大概都不怎麼支持他的吧，全家只有一個女兒來送他，他那個女兒含劍也見過，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婦人，而且昨天就走了——法蘭克這幾天一直在打前站，今天剛剛回到團裡，不知道他那幫齷齪騎士朋友對他說了些什麼，他巴巴地跑來看美女，結果就看見含劍了。
……不管含劍心裡怎麼想，好歹可以在大白天大模大樣進城了，下車過城門的時候，城門領的兵卒們對柳遠和司馬秦視而不見，一揮手就讓過去了，倒是對含劍這個假洋妞看了又看，待遇快趕上伊蓮娜了，含劍怕看久了露出破綻，拿手遮臉裝作害羞，身邊的小露臉一板，怒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
小小城門領自然不敢對這些持有國書和最高級通關公文的外國來使怎麼樣，軍官是個肚腩凸起的中年人，喝退了士兵放行後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小聲嘟噥：
「西洋人就是不同，女人也這麼高個子，手上還有毛……」
偏生含劍耳力很好，離得又近，聽到這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