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含劍在校外所租的這個落腳地方並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匆匆掃視了一眼便決定全部丟棄。
若水將她從含劍屋裡取來的東西—一個裝著許多零碎的布包和一個簿子背在身上,小土正要挖開床下的泥土取錢出來(這幾年小土也省吃儉用存了不少錢,遵照他從叔叔阿土那裡學來的習慣,他將這些錢全都小心用油紙包好埋藏在了地下,連含劍也不知道具體在哪裡。今天要送少爺遠行,小土既悲且不捨,打算除了留下少量必要的生活費用,其它的全部讓少爺帶在身邊。)這時候王若水小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小土歡喜地低呼一聲,收拾物事的手腳都不知不覺加快了許多。
他們幾個忙碌的時候,司馬秦和柳遠卻站在門外邊無所事事。眼前的這幾個少年男女,一門心思都是圍繞著蕭含劍這小子轉,他們兩人即是外人,又插不上手幫忙,倒顯得是多餘的人了。司馬秦想到這裡,忍不住往柳遠身上看了一眼,只見他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閉目養神。
「現在我也不必拔刀,縱躍過去以掌發力,半息之內就可斷此人頸骨……只是此人在蠻荒流落多年,武功既強,人又機警,怎麼會在這個和我獨處的時候如此放鬆警惕?……一定是個圈套。這個仇且放上一放,須得等待更好的機會。再說,蕭兄弟苦心費力安排脫逃計劃,也算暫時賣個面子給他。」
沒等司馬秦想太多,忽聽屋外不遠處一聲輕響,邊上柳遠已經飛快地竄了出去,從灌木叢中拎起一個人來,喝道:
「什麼人?」
那人衣領被柳遠大力勒緊,呼哧呼哧說不出話來。司馬秦見眼皮底下竟伏有外人,也是一驚,慢慢走過去凝神觀察,突地拔刀指著另一片樹叢低喝一聲:
「什麼人,都出來吧!」
幾個少年期期艾艾地站了起來,其中一人雙手高舉,顫聲叫道:「別……別動手,自己人!」
屋外發生這麼大動靜,屋裡的人也都被驚動,跑了出來。含劍就著月光打量了從小樹叢中狼狽鑽出來的眾位,吃了一驚,道:「怎麼是你們?柳兄,手下留情,不是敵人!」只見落在柳遠手裡的人個高膚白,因為近視而瞇著一雙眼,已經被柳遠勒得出氣多進氣少,赫然竟是王子宏!
原來這五個少年正是含劍的五位室友,江陵曉,王子宏,林昆泰,許維風和鄭水昌。眾人分說明白後,被柳遠悻悻放下的王子宏抹著自己猶自火辣辣生疼的脖子,哭喪著臉對含劍說道:
「老三,你這一走,怎麼就惹出這麼件大事啊?這幾天兄弟們都沒心思上課,想著怎麼能幫上你的忙……」
「且慢,且慢,蕭兄,你可真的參與了謀害司馬家主的陰謀?」林昆泰雖然是剛從樹叢中鑽出,衣衫不整,還是溫文爾雅的斯文模樣。含劍聞言苦笑:「怎麼可能!我這腦袋還想留著多吃幾年飯呢!這事實在是陰差陽錯鬼使神差,一時說不清楚……」
「球!」江陵曉說道:「我早說過老三不是那種人,一定是被人冤枉陷害的。再說司馬家主那老不死的,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說著說著,他忽然見含劍身旁的一個魁梧漢子越聽越怒,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他似的,雖然不明就裡,卻也心虛,說話聲音越來越低:「……真的謀害謀害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且不說司馬秦強忍著怒氣,看在含劍的面子上沒有動手,原來含劍的這些同窗好友自從得知他出了事,便頗為關心著急。那天王若水找江陵曉取含劍留下的物件,很快就被其他四人知道了,便猜測蕭含劍看來是闖下大禍要開溜。
大家一合計,覺得老三斷不是那種為了錢賣命的人,其中必有蹊蹺,六人兄弟一場,雖然幫不上什麼忙,這最後一面總是要見的,便決定一齊來找含劍告別。此時他們聽了大致的原委,紛紛安慰含劍,七嘴八舌地為他出主意,雖然大多言不及義,也讓含劍頗為感動。言談中許維風忽然提到黃氏家族的家主黃源在和中州司馬家的爭執中被殺,含劍吃了一驚,問道:「此事當真?你是如何知道的?」
「消息絕對可靠!是我特意在茅房裡蹲了一個時辰,才從來學院的中州慎刑司差人嘴裡聽到的……」
許維風一聽含劍竟然懷疑自己消息的可靠性,一時激動,將這見不得人的勾當也說了出來,聽得在場的女孩不禁皺眉。含劍也皺起了眉頭,不過倒不是為了這個。
黃源混亂中被殺,這件事情司馬秦本來是知道的,但他連自己如何被自家人追殺都不願說出來,又知道蕭含劍和黃家老五關係密切,當然不會在這小子面前提起這個,所以這個消息含劍還是第一次知道,乍聽之下自然十分驚訝。
「這下子,司馬家和黃家真的是勢成水火了,神州國幾百年的承平日子前景不妙啊……」
他於是便吩咐若水雪梨等人,待自己走後要取道鄂州回江南,免得中州江州干戈一起,幾人遭了池魚之殃。
江陵曉等得知含劍要離開嵩陽,雖然不捨,也是意料之中,依依告別,鄭水昌還送給含劍一大包從家鄉帶來的各種吃食,說是給他路上充飢。含劍心中感動,知道鄭水昌家中經濟困難,他老父親準備這一包食物極為不易,但想想自己路上正用得上,便不再推辭,隨手取出一貫錢票,說是逃亡路上銀錢無大用處,硬是塞給了鄭水昌。臨走之前江陵曉又問有什麼事情可以幫忙的,含劍呆想片刻,眼珠轉得幾轉,忽道:
「倒是真有一件事,要兄弟們幫忙……」他附到大伙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江陵曉聽了,頗為不解,含劍拍拍他肩膀,笑道:
「別問了,趕緊去做,就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嗯,老五你這大嘴巴別到處亂說……」
許維風拍拍胸膛保證道:「老三你當我傻子啊?你放心,這事,我連阿潔面前都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