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不動的景物漸漸消散,月色下的曠野再次顯示出它每一個細小的動靜,而一個身影也逐漸顯現出來,正是本應該躺在地上的含劍。此時躺下的已經換成了追殺者中的劍師,他雖然已經看不見少年的出現,但至死依然圓睜的雙眼裡寫滿了驚訝、不甘和絕望。
「竟然出動了劍師……還真看得起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劍師的金劍標誌,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含劍用力拔出仍然被死者死死抓在手裡的辰光長劍,鮮血順著光潔的劍刃流下的景象,在冷冷的月光下構成了一幅淒絕的圖案。他蹣跚著受傷的腳,彎下腰去,準備掀開蒙在劍師臉上的黑布,想了想,還是廢然停了手。
「算了,反正我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劍師。」
三名殺手中的弓箭手一直關注這整個局勢,見一轉眼間形勢大變,主要的目標術士少年突然出現,而領頭的劍師倒下生死不知,心中大驚,連忙放下已經顯得左支右絀的柳遠,將弓箭對準了含劍,連珠箭如雨般射來。
含劍腳心受傷躲閃不便,但長劍在手,手腕一振即撥向飛來的羽箭。不料劍和箭一相交,「噹」的一聲,長劍竟然被輕得多的箭矢震開了數寸!
含劍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弓箭手所發的箭力道竟然這麼大。不及撥擋接踵而來的連珠箭,他和身一滾狼狽躲開,「嗤」的一聲,極御陣張開,之後射來的一支支箭都在柔軟而無形的陣法防禦面上彈了開去。
弓箭手「咦」了一聲,一咬牙,從箭筒裡拔出一支粗大漆黑的箭搭在弓上,拉滿了弦向含劍射去。
這邊柳遠沒有了弓箭手在一旁不停射冷箭,壓力稍減,但那黑衣刀手也感覺到了情勢的嚴峻,想趁著先手尚存的時機早點解決眼前這個已經身受重傷,又丟了兵器的對手,不然等這個實力明顯高出自己一截的敵人緩過氣來,情況會更糟糕,因此一把直頭單刀的攻勢更猛了,壓得柳遠幾乎透不過氣來。
且戰且退,柳遠漸漸退到了一棵手臂粗細的小樹跟前,趁著對方攻擊的間隙背靠在樹幹上喘氣。持刀武士見他疲態盡露,快堅持不下去的樣子,嘴角獰笑,縱向前一步揮刀猛劈。
柳遠身子忽地後仰,整個背脊靠在小樹的樹幹上,藉著樹幹的彈性猛地雙腿飛起,踢向對手。那持刀武士見柳遠雙腿來勢兇猛,不退反進,單刀直劈他大腿根部,而另一隻胳膊舉起擋在身前,心道:「看你的腿硬還是我的刀快!」
忽然臉上異風撲面,一個火球在武士在眼前炸了開來,卻是柳遠的書空符發出。持刀武士悶哼一聲,眼睛一片漆黑中只覺拿刀的右手一陣劇痛,喀崩一聲,臂骨斷裂!
原來柳遠飛起的雙腳中途就改變了方向,趁著對手被書空之符的爆炸黑了眼睛,迅速夾住了他持刀手臂,順勢一絞,頓時廢了他手臂。嶺南凶虎傷勢稍輕的右手取到敵人的單刀,也不廢話,立時橫削一記,持刀武士的半個腦殼帶著鮮血和白色漿液飛了出去。
黑衣弓箭手射出那一箭去勢並不急,但一遇到含劍身周的極御陣的阻力箭身就突然猛地發出白光。含劍拿著陣法的手感到劇震,幾乎把持不住,再看那箭像是脫去一層黑色的皮一樣,箭變成了紅色,速度陡然加快!
「破甲箭!」
這次對方真是下了血本!含劍背上冒出了冷汗。
破甲箭小小的箭身內設極為精巧的聯合陣法四個,核心陣法用到的「佐」,是珍貴不亞於極天石的血玉。這種箭用於破堅甲厚盾,幾乎是無堅不摧,唯價錢極高,製作不易,極少有人使用。這種箭的介紹含劍還是在替龍見明跑腿的時候無意間從一本舊手稿上瞥見過一眼,當時他一看到所需材料中有血玉就跳了過去,沒想到今天能親身感受它的威力!這一天給含劍的驚訝實在是太多了。
想了那麼多,也就電光火石般的一剎那,含劍還只來得及開始移動身體躲避,破甲箭又發出一片白光,而整支箭變成了金色,以更快的速度向他飛來。含劍下意識地豎起長劍格擋,另一隻手裡的極御陣「啪」地不堪負荷炸了開來!
極御陣破去,金色的破甲箭速度變得不可思議,「噹」的一聲,射在含劍的辰光長劍上,穿出一個小手指大的孔,而那箭就這樣插在了孔裡!
這一刻,含劍和黑衣射手都愣住了,含劍是因為極御陣被破,精鋼所製作的長劍竟然也被射穿。而那弓箭手更受打擊,因為他剛才所射的箭,還不是一般的破甲箭,而是內設有八個陣法的二重破甲箭,不要說一般盾和甲,即使是中州的城牆也要射出一個對穿來,卻被這少年的陣法所阻住!弓箭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因為這是身邊唯一的一支破甲箭,效果尚且如此,普通箭矢就更不用說了,而失卻了弓箭對敵人的威脅,他什麼也不是——他並不知道,含劍的極御陣已經被他破了,而且和他一樣,含劍身邊也只有這一個極御陣。
忽然,一個濕漉漉帶著強烈血腥味道的物體啪地落在弓箭手身前,他仔細一看,竟然是同伴血淋淋的頭蓋!經過長期訓練的鎮靜沉著終於崩潰,弓箭手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上,顫聲道:「我……投降!」
柳遠慢慢走了過來,冷哼一聲,提刀便砍,卻被一把長劍攔住。
「慢著。」含劍說道,「好不容易捉了個活的,問個清楚再說。」
「別殺我!」俘虜渾身發抖,「我什麼都說……」
「有什麼好問的,這種小角色,問了也是白問。」柳遠雖然嘴上這麼說,手裡卻停了下來。
「就算是小角色,多少也會知道一些事情。」含劍將長劍擱在俘虜的脖頸處,喝問道:「是誰派你來殺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