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秦悻悻地走出那間民居，習慣地吩咐手下用令花等放出通緝犯在附近的信息，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經辭了這巡捕隊脹的官職，一時間不禁有些悵然若失。又想起那姓蕭的小子所說，越想越覺得奇怪：「難道刺殺二叔的幕後指使人真的不是黃家？黃家家主在中州的時候派人行刺，是一個疑點；安排行刺自身卻毫無準備，是第二個疑點；蕭含劍這傢伙身負重疑還來找我囉哩囉嗦，是第三個疑點。但若是有人在幕後搗鬼，又會是誰呢？……」
司馬秦並不是一個善於分析複雜問題的人，在這方面，甚至司馬風都比他還強一點，想了片刻沒有頭緒，便決定去找人商議，不過那個軟蛋六叔，他是不屑於和其商議的。
「嗯，還是找三伯吧，哎，二伯這一去世，我都覺得司馬家沒了主心骨了……還有黃家那些老傢伙，不管是不是主凶，既然都已經被圍成甕中之鱉，還不束手就擒做什麼？就算是被陷害，京師有名的姜城大人也在，難不成會冤屈了他們不成？」
司馬秦煩躁地搖搖頭，重新向著衡園的方向走去。
衡園黃家莊園的地下室，四長老黃初上下仔細打量著一個酷似家主黃源的人，最後滿意地點點頭，說道：「邢奉屯，實話和你說，這次扮成我大哥是凶多吉少，你若是有什麼不測，我不會虧待你的兩個兒子。」
那個打扮成黃源模樣的人脖子一梗，顫聲道：「四長老，只要你言而有信，饒了我那兩個不成器的畜生，我邢老四這把老骨頭，死了也就值了……」
「你放心，去吧！」黃初擺擺手，兩名衛士簇擁著邢老四走了出去。不大一會兒，黃源本人臉色灰暗地走了下來，全沒了平日裡儒雅從容的風度，就這幾個時辰彷彿老了十歲。他揮手斥退了衛士和僕從，房間裡只餘下了他和黃初兄弟兩個。
「大哥，這次的事情，是我防範不周，讓大哥身涉險地，請大哥責罰。」黃初臉色一肅，單膝跪地。
「行了行了，來中州和司馬海見面，是我的主意，不能怪你。」
「弟身負此責，沒能預先知曉這次的變故，該當受罰，規矩不可廢。」
「唔，那就罰錢五十萬貫吧。」黃源無可無不可地說道。黃初心裡大痛且悔，嘴上卻道：「謝大哥寬容。」
黃源沉吟半晌，問道：「你讓那人裝扮成我，是打算金蟬脫殼了？從這裡到江州有千里之遙，要想平安回去恐怕要折不少人手，而且這一帶先前的暗中佈置都要暴露，為何不想辦法在檯面上解決？姜家的姜城也在，諒司馬河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小弟所慮之處，正是姜城！」黃初語出驚人，黃源奇道：「這是為什麼？姜城此人，司刑三十餘年，為人也算公正，而且他姜家和司馬家並無交情……」
「所謂公正，不過是尚無可資交易的價碼而已；所謂交情，有足夠的利益就有足夠的交情。若是讓姜城這樣的人下了不利與我們的定案，人又在他們手中，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翻過來了。而如果我們現在走了，可推說畏於司馬氏的兵威，姜城最多在中州收集一些證據，絕不能定案，」黃初說道：「而且這次姜城突然來中州，十分可疑，他這人十分不喜外出，三十多年下來我只記得他離開進城過三回……」
黃源左右踱了幾步，忽然站住，道：「好吧，就依你，可別再出什麼差錯，若是這個難關順利度過，你罰的錢就減去一半。」
黃初喜道：「大哥放心，一切均已安排妥當，請大哥準備一下就可以下地道了。」
司馬秦咋一聽到前面那一聲沉悶的巨響，還沒有明白發生什麼事情，等到衡園方向再一次想起巨大的爆炸聲音，漫起沖天大火和濃煙的時候，才覺察到了發生了周重大變故，急奔而去。
匆匆趕到衡園前，只見整個莊園已經被爆炸引起的大火燒成了一片火海，衡園門口更是被一個大爆炸毀得幾乎認不出原來的形狀。中州士兵和黃家衛士的屍體一片狼藉，幾個倖存的黃家衛兵不顧傷勢往裡面逃竄，而外圍的中州士兵無人率領，只有不多的弓箭手在漫無目的地往衡園裡射箭，更多的人卻是張惶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情？」司馬秦一把抓住一名巡捕隊的中級軍官怒喝道：「其他人去哪裡了？」
那軍官雖然也算體形彪悍，竟也有一種被拎起來的感覺，結結巴巴說道：「不知道怎……怎麼回事，突然就從裡面發出一陣爆炸，場面全亂了……司馬河大人下令放箭，射倒了黃家的人，連黃源也射死了，結果司馬江大人和他爭執了起來，往那邊去了……」
司馬秦心中一凜，向那一堆狼藉的屍骸中看去，原以為那都是爆炸造成，仔細一看，果然大多身上插著箭矢，其中一老者華服高冠，赫然就是黃家家主黃源！三枝箭羽射在他胸腹之間，另一支從前額直貫入腦，絕無幸理。
「還愣著幹什麼！留一半的人圍住，其餘的快去搬水龍隊救火！」司馬秦雖然已經「辭職」，但久為眾人官長，在這心神惶惶的時刻自有一股威嚴，那軍官和周圍的士兵忙不迭地依言而行。
但司馬秦此刻的心中，其實只有比他們更亂。他經過蕭含劍的一番說辭，已經有些懷疑此事另有蹊蹺，正想就此事提醒幾位叔伯，但這時候對方的家主死了，事情變得不再有轉圜餘地……天，這爆炸來得真是時候，是哪個殺才幹的？總不會是黃家自己內部有人想做掉黃源吧？
司馬秦越想越亂，隨手從地上拎起一把單刀，快步走向剛才下屬指的司馬河等人所去方向。
他要去向六叔司馬河問個清楚，為什麼不分情由射殺了黃源。
含劍也聽到了那一陣連綿不絕的爆炸，不過這時候他已經在離衡園相當遠的地方，聽起來聲音有些沉悶。
「怎麼回事，真的開打了？難道司馬家的人在城裡也動用了火炮？還是有幾十個術士一起扔大火雷符？黃諒他們不知道怎麼樣，那個京師姓姜的也沒起什麼作用，看著兩家大打出手？……」
但下一刻，含劍再也沒有心思考慮別人的事了，因為從路邊雪堆裡，突然飛出三道銀光，直向他身上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