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露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整個人已經消失了,只餘思維尚在空中飄蕩。
這時候若是有人仔細觀察中州城某個角落的一間普通房屋上方,可以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一塊像是陣法的木板,憑空浮動著,還隨著某種節奏晃動。
「沒辦法,陣法載體本身卻無法隱形!被人注意到的話還真是怪異!」含劍心中遺憾這個自己費了無數精力琢磨出來的隱身陣法的唯一缺陷,不過要是陣法所用木板做得再小一點,再塗上一些迷彩,可能會效果更好吧。這個隱身陣的構思脫胎於雲山真人在山洞中所設置的隱形陣法,但與雲山重在偽裝的陣法已經大不相同了。
含劍這時候還不知道,其實神州國的某些術法世家的秘典裡,是有隱身陣法的,那日三名刺客殺死司馬家衛士的時候,就使用了這種花了大價錢買來的陣術,它沒有陣法載體不能隱形的問題;但那種隱身陣也有缺陷:不能移動,因此和含劍所創相比,何者優何者劣就很難說了。
在隱形的掩護下,五個人從房屋另一邊跳到了另一條小巷裡,含劍帶著大家隨心亂走,拐了不知多少個彎,終於在貧民窟深處找到一間無人居住的破爛屋子。
進了屋,關緊房門,含劍才鬆了口氣。他撤去隱身陣,各人慢慢顯出身形來。
柳遠抱著雙臂,不屑地說道:「小子,跑得忒狼狽!那條街偏僻得很,官兵和兩個蒙面人也都沒走脫,你怎知道司馬家的人很快就到?」
「就知道有人會問,所以我早就作了準備。」含劍掏出一個小小的傳音陣,啟動後陣法發出嘈雜的聲音,似乎傳音陣的那一頭有許多人,隱隱聽得裡面有人大聲說道:
「真的有人躺在地上,啊……是城門領的林隊長……」
「……兩個刺客都已經跑了……」
「快分頭去搜,每間房都不可放過……」
「……報!大人,那邊人說沒看見有這樣的五個人……」
「左邊街道也沒有……」
「……」
「大人,您說會不會是消息有問題?」
「放屁!……消息絕對可靠!……」
「……」
「咦,這裡有一塊木板,好像是什麼陣法……」
聽到這裡,含劍忽然手起劍落,將那傳聲陣劈成了兩半,在各人驚異的目光中,緩緩說道:「剛才離開的時候,我順手丟了個傳音陣在路上,現在已經被發現了。雖然這陣法是單向的,但若是對方有術法高手,還是能探出我們的位置來,還是小心為上。」
眾人一陣沉默,他們都聽出來了,傳音陣的那頭街道上,此刻已經佈滿了官兵,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得到的消息,連一齊逃走的有「五個人」都知道。光線昏暗的小屋裡,每一個人都看著含劍,期待著他說出什麼來,連柳遠也也收起了他桀驁的神情。
含劍卻閉目沉思了起來,待腦中的幾處疑點一一想通,才掙開眼睛,對若水道:
「若水,那封信呢?繼續念下去。」
若水見他語氣鎮定,神態自若,心中不知怎的也有了信心,定了定神,念道:
「……臘月中州之舉,事關彼我兩族勢力消長,我等對外圍已做妥善接應,唯搏浪一擊義士之選,得賢弟所助良多,望謹慎處置,勿失愚兄所望!
此間大事一了,賢弟可疾來江州或錢塘我處,絕無禍患之虞。所遣義士若幸無損傷,則請一齊蒞臨,安全無慮之外,尚有薄禮謝之。
知名不具」
一旁的柳遠聽得一頭霧水:「這說的是什麼?」
含劍拿過信簽看了一眼,冷笑道:「這信說,感謝我蕭含劍聯繫了你柳遠來殺司馬海,給我在江州買了房子;如果你還僥倖沒死,也請你去江州或者錢塘,一定不會被抓住。」
「哼,你這小鬼想要買到我殺人?我柳遠若不是為先祖報仇,誰又能差遣我!」柳遠輕蔑地一笑:「至於江州黃家……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
「哼,黃家……」含劍揚了揚手裡信紙,問道:「你知道這信是誰寫的?」
「還不是黃家的哪一個小兔崽子。」
一邊的若水插話道:「大哥,這信的字跡……好像是黃諒的堂兄,黃琪的筆跡……」
「不錯,這筆跡和黃琪的有**分相似,」含劍道:「模仿得很像。若是旁人,即便有他的真跡在一邊對照,也難免會誤認;但我自己卻是清楚知道絕無此事的,而黃家二少爺恐怕也不會無聊到寫這麼一封信來消遣於我,所以這字跡麼……只能是有人刻意模仿的了。真是佩服暗中佈局那人,倉促之間竟能找到筆跡如此相似之人。」
「所以,是有人冒充了黃家給你寫的信,想要把刺殺司馬家主的事情栽贓給黃家?」小露滿臉驚疑,問道。
「不錯。」含劍肯定地說道,又問柳遠:「還有一事,我見那蒙面人在你衣衫口袋裡也摸索了一陣,有沒有多出來什麼?」
「沒有。」柳遠道,「倒是少了原先他們聯繫我的一封信。」
「就是那些自稱江州勢力的人?」
「對。」
含劍點點頭。所有的跡象都和他的懷疑若合符節。
「含劍,你似乎說漏了一種情況,」許久不言的李雪梨忽道:「若是黃家故意栽贓呢?」
「如果那兩個蒙面人行動成功,我和柳遠沒有醒過來的話,這封信會落在中州司刑大人手裡。我蕭含劍一定是死定了,但此刻黃氏首腦俱在中州,這樣做對他們有何好處?」含劍說道,「設計這個局的人,必定是能從司馬家和黃家衝突中得到最大好處的人!我現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這幕後設計的人是誰!」
「含劍哥哥,這裡亂死了,我們回學院吧!」
對於韓小露來說,剛興沖沖地趕到中州來,準備看一場精彩的音樂演出,卻遇到了這麼複雜危險的情形,她單純的小腦瓜裡幾乎已經容納不下了!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避到校園那個簡單的環境中去。
若水一剎那間,幾乎也要贊同小露的提議了,但心中不知怎的有一種哪裡還不對勁的感覺……恍惚中,只聽到李雪梨說道:
「回學院?回學院有什麼用。含劍現在已經被畫影緝拿,若不能洗雪冤情,怕是天下之大,也無可容身。」
含劍愣愣地看了李雪梨一眼,歎了口氣,說道:「雪梨說得是,我現在是上了賊船了……去找司馬家,是找死;去中州府司刑衙門,怕是沒人會相信,進得去出不來;只好去衡園找黃家想想辦法了。」
小露忽道:「實在不行,咱們浪跡天涯去!」
含劍訝然,卻見若水臉上,也是讚許神色。含劍擺手道:「要浪跡天涯,也是我的事,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他又轉頭對柳遠說道:「柳少爺,你有什麼打算?」柳遠的臉色不知為何,竟有些蒼白。他冷冷一笑,說道:「還能有什麼打算!先去嶺南蠻荒躲一段時間吧,哼,反正他們抓了我這麼多年,也沒抓到我一根毫毛。」柳遠突地將闊劍背在身後,頭也不回,大步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