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一根粗大的皮鞭抽下去,那個委頓的漢子頭上立時出現了新的傷痕,皮肉綻開,血像紅色的泉水般湧了出來。這人一陣哆嗦,像是在回憶昨晚所經歷的痛苦,呆滯的眼光動了起來,身體扭著想要直起身來,口裡道:
「別打了……我已經說了……小人名叫夏吾來,行三,道上的朋友都叫我夏三麻子。」
「做什麼的?」
那夏三麻子說了幾句話,口齒漸漸利索:「麻子常在馬店,是做沒本錢買賣的……就是路上劫道,收錢殺人,什麼都干……」
黃琪從眾人背後鑽出,在黃初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老頭皺起了眉頭,低聲問道:「三十個人,一個都沒有回來?」
「是的,兩個時辰前還有消息,他們幾乎是同時失去聯繫的。」
黃氏在中州城裡散佈了總共三十個耳目,竟然一夜之間都失了蹤!在黃初陷入沉思的時候,司馬河身邊衛士對夏三麻子的問話還在繼續:
「到中州來做什麼?」
「半個月前,有人找上門來,說是中州有一票大生意,幹不成掉腦袋,幹成了就給一百貫錢。那時候麻子正身邊空空,聽說有這麼一大筆錢,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
「找你的是什麼人?」黃初已經從事態裡聞到了濃濃的陰謀味道,雖然不知他會供出什麼來,但本能地感到了一絲危險,便搶在司馬河之前問話,想要問出更多的細節來。但夏三麻子搖搖頭說道:「不認識,後來也沒見到過。那人爽氣得很,聽說我願意,當即給了十貫訂金,叫我臘月初二那天到中州君悅客棧的地字甲房,找一個姓木的客人。」
「那姓木的客人什麼樣子,叫你做什麼?」
「那姓木的整天戴個斗笠,臉上罩個鬼臉殼,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本來還有一個姓楊的,後來不聽話被他殺了。」
「昨天晚上,麻子跟著那個姓木的一起去九天廣場,好像事先就有安排,後來果然城裡起火,場上就亂了,那幫人衝上看台去的時候,姓木的就拿出飛爪攀上去……刺死了司馬海家主……」
司馬秦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奪過士兵手裡的皮鞭,唰唰三鞭,將夏三麻子打得皮開肉綻。司馬河揚手制止了他,環顧四周,高聲說道:
「昨晚刺客同夥眾多,有在城裡燒殺劫掠策應的,也有從正面攻上看台的,還有人從側偷襲,家兄以寡敵眾,力戰不屈,最後偷襲害死他的,就是剛才他所說的木姓奸賊!此次謀害謀劃周密,人數甚眾,要說背後沒有一個莫大的勢力在策劃支使,誰會相信!」
他雖然沒有說出幕後指使者,但一雙眼睛輕蔑地看著黃氏眾人,誰都知道他所指為何。黃源哼了一聲,道:「司馬河長老所言,不過推測之辭……」
「此人是那木姓奸賊的同夥,在看台下為我衛士所傷,隨後被擒。」司馬河手撫劍柄,緩緩說道:「適才此人所招認的,尚有一處關鍵所在沒有說出……」他走到夏三身邊,和顏問道:
「你和那姓木的,和什麼人聯繫接洽過?什麼人在背後指使?」
「……什麼人指使,我不知道,不過有一個人來給姓木的送東西,他說他是……」夏三麻子瞟了一眼衡園眾人,停了下來。司馬秦喝道:「怕什麼,說!說出來我給你個痛快!」
夏三咬了咬牙,終於開口道:「那人一口江州話,好像那姓木的一直在接受江州那邊的幫助……」
司馬河看著黃源,得意地冷笑道:「兩位可還有什麼話說?」
黃源毫不在意,淡淡地道:「移花接木,誰不會。」
「哈哈!」黃家四長老黃初從沉思中醒來,忽地一聲笑道:「司馬家除了司馬海,果然沒什麼人才,隨便找了一個人來含血噴人,以為就能讓天下人相信麼?」他向身後的黃諒招招手,待黃諒過來,問道:「諒兒,這司馬海大人為何人所害?」一邊說一邊使了個眼色。
黃諒會意,恭聲答道:「稟四叔,孩兒不敢說。」說著拿眼睛往司馬家眾人瞟去。
「有何不敢?說出來我可給你金錢美女無數!」黃初嘿嘿冷笑道。黃諒神色更加惶恐,道:「前日孩兒無意中聽得有一木姓之人,和另一人秘商刺殺司馬海大人事宜,那人乃是……乃是這位司馬河先生……」
他叔侄二人這般做作,衡園出來的黃家眾人俱是忍俊不禁,但司馬河臉色鐵青,一時竟氣得說不出話來。司馬秦大怒,拔單刀在手叫道:「老賊,欺人太甚!」
司馬家的數百名士兵紛紛拔刀彎弓搭箭,黃氏眾人夷然不懼,悉嗦聲中,衡園的牆頭不知何時已多了幾十把硬弩,鋒利的箭頭上泛著幽幽藍光,對準了司馬家為首的數人。
司馬河怒道:「你們竟還想負隅頑抗!中州城裡兩千多士兵如果一起動手,你們幾十個人難道抵擋得住?」
黃源神色從容,臉上竟然帶著一絲微笑,說道:「司馬河長老儘管動手,不經十族長老會議公議而殺我等,你司馬家就等著另外九家聯手族滅吧!眼紅司馬家這個五長老會議位子的,恐怕不是一家兩家。」
黃初也冷笑道:「司馬家在中州人多勢眾,實在沒辦法,我們也只好卑鄙一點,在弓弩上面蘸了一點藥物,嘿嘿,見血封喉而已,絕無痛楚……河長老別動!適才本人已經吩咐下去,三十支硬弩全部對準河長老,不過只要河長老不要亂動,貴方的士兵也不進攻,他們是不會放箭的……」
司馬河聽說那弩箭喂有劇毒,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向後挪動,忽聽得最後一句,整個身子立時僵住。他頭上潺潺冷汗冒出,聲音已微微顫抖:
「你……你待怎的?」
中州街道上,聞訊而來的中州官兵幾乎已經將馬車合圍,紙符翻飛,箭如雨下。含劍的極御陣一發動,密集的羽箭立刻四散紛飛,火雷符和寒冰符也在極御陣的防禦面上彈了開去,反倒傷了許多士兵。劉重遠手裡飛出幾個書空符,炸傷了前面幾個躲閃不及的攔截者,更把整個攔截的士兵隊形破壞,他左腕灌注真力一緊韁繩,那馬奮力一躍,越過稀稀拉拉的幾個士兵頭頂,撞翻一輛迎面而來的陣法車,已衝出重圍!
緊追其後的一輛馬車和一輛陣法車卻陷在混亂的人群裡,沒有及時脫身出來。此時這條街上的幾十名士兵分屬中州巡捕隊、城防領、司馬家衛隊等,雖然都和司馬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畢竟分屬多個各不相統屬的單位,等幾個軍官為車子清理出道路,整理好隊形繼續追擊的時候,前面的馬車已去得遠了。
「該死!快追!這次刺客要是跑了的話,就是你們城防領和巡捕隊的過錯!」
在場的司馬家衛隊軍官位階較高,訓斥另外兩名帶隊的軍官道。
飛馳的馬車上,含劍見危險已經過去,收起了極御陣,悄悄從手鐲裡取出了長劍。劉重遠全神駕車,渾然不覺。已經可以遙遙看見城門口的高牆了,他此時心情極好,還難得地和含劍搭起了話來:
「小鬼,這次算是我欠了你一個情,日後必有償還……」
突然,他覺肩上一痛,立時扭腰縮肩,仍逃不開如跗骨之蛆般的一劍。劉重遠大喝一聲,忍住劇痛揮臂向後拍去,敵人卻已經避開。猛回頭看去,只見蕭含劍一手持劍,劍尖鮮血下滴,神色冷淡地道:
「償還就不必了,跟我去見官吧。我可不想背負一個幫助刺客逃脫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