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戍部隊的士兵終於回到了福州,黃浩、郭勇等人一起出城十里外迎接。
他們驚訝地發現那些一手訓練出來的新兵,僅僅過了十多天竟然大變了樣子。
出征前他們雖然步伐整齊,軍容嚴整,卻沒什麼氣勢可言。
現在則不同,嚴整中透露出一種肅殺的氣勢,沉穩而又乾脆。好像只要一聲令下,這些士卒就會毫不猶豫地拔刀砍人。
楊絮和齊雨也出來迎接張述,但是她們只能是躲在路邊的馬車裡遠遠看一下。這種重要場合她們是不合適拋頭露面的。
水師的艦隊已經在前幾天就回來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漳州大捷的消息。百姓們擁擠在路邊,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郭勇帶著水師的軍官們朝張述行禮,「恭喜大人得勝歸來!」
黃浩、秦奮等人也同樣行禮。
張述把身上的背包交給侍衛,然後上前把他們扶起來,一起朝福州走去。
這些官員們都是騎馬來的,黃浩來的時候把張述的馬也給牽來了。這時候把馬拉過來,讓張述騎馬回城。
張述藉機會低聲問道:「我的家眷還好吧?」
黃浩笑著朝道旁一指,「大人請往那邊看。」
張述抬頭看時,路邊有一輛馬車,車簾半開,楊絮和齊雨露著半張小臉正熱切地朝自己瞅。
他笑著朝二人招了招手,然後在眾人陪同下朝福州走去。
這段日子下來,他也累得夠嗆。往馬背上一坐,就舒服得直想打盹,連旁人說話都不怎麼想搭理。別人見他昏昏欲睡的樣子,也就不再多言。
回城以後,來迎接的士紳們又是一番讚譽,擺開酒席慶祝。
張述作作樣子應付一會,然後借口太過疲累,直接回府去了。
「大人回來了!」開門的侍衛高興地叫道。
張述也給了他個笑臉,這回到家的感覺真好啊!
楊絮和齊雨聞聲出來迎接。張述毫不客氣地把楊絮抱在懷中,狠狠抱了兩下,嘴裡說道:「我想死你們了!」
這動作驚得後面的齊雨目瞪口呆,她還從沒見過這種不合禮教的景象。她喃喃地念叨,「非禮勿視,非禮勿行。」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眼睛閉上。
周圍本來跑出來迎接張述的侍衛們一看這情況,都聰明的躲避了。
笛兒得意地掃了齊雨一眼,說道:「還愣著幹什麼呢?沒見大人和小姐親熱嗎?不知道迴避嗎?真沒眼色!你是怎麼當這個丫頭的?」說著話,伸手強拉著齊雨走了。
張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周圍的動靜一點都沒拉下,自然看到了笛兒的小動作。但是他現在剛回來,不想和她生氣。再加上也想和楊絮說點悄悄話,過二人世界,也就沒有吭聲。
楊絮臉紅紅地,半天才回道:「我也想您。」聲音微細,幾不可察。
張述聽了大為興奮,一使勁來了個公主抱,橫抱著她進了屋子。
楊絮被他抱得迷迷糊糊,幸福的感覺撲面而來。要是夫君大人能夠天天這樣抱著,那該有多好?
屋裡的桌子上,擺著滿滿的飯菜,各式各樣,有十幾種。杯盞筷子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張述一看就知道是等他回來。
張述問道:「怎麼擺這麼多菜?你們還沒有吃飯?」
楊絮解釋道:「這都是齊妹妹做的,我們都在等您回來一起吃。」
一種溫馨的感覺湧上心頭,張述說道:「做這麼一大桌子菜,你們辛苦了。」
楊絮輕輕搖頭,「這都是齊雨做的,我伸不上手。笛兒……笛兒也給打了打下手。」
張述說道:「好了好了,不管誰做的,都是咱家人。其實我在外面也沒吃飽,就是等著回來吃呢。這樣的話,是不是叫她們來吃飯?」
楊絮輕輕點頭,「好。我去叫她們,她們應該都在廚下。」
功夫不大,笛兒和齊雨都被楊絮叫過來。
笛兒笑嘻嘻進屋,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了。要在別人家她這種做法會直接被打出去,但這裡不會。
齊雨臉色緋紅,進屋後就一直低著頭,不敢拿正眼打量張述。她的眼前老浮現出張述摟抱楊絮的情景。
楊絮打趣道:「平時天天盼大人回來,怎麼現在見了反倒不出聲了?」
笛兒小聲說道:「欲迎還拒。裝小姐唄。」
楊絮瞪了笛兒一眼,笛兒不作聲了。雖然不出聲,她可沒閒著,站起來把齊雨拉到身邊坐下。讓楊絮在張述的右邊挨著坐下。
頓時張述對笛兒的印象又惡劣幾分,他最討厭搞這種小動作的人,連坐個位置都要耍心眼。
張述剛回來不想生氣,他把火氣壓了壓,說道:「齊雨,給我倒酒。」他打算給齊雨找點事情做來緩解氣氛。
齊雨忙不迭地站起來,把寬大的袖子捋到小臂上,然後拈起酒壺來給張述倒酒。
張述一怔,他一眼看到齊雨的胳膊上有兩道明顯地指痕。欺霜賽雪的小臂上,那兩道青灰色的指痕極其刺眼。
齊雨倒完酒,正要回原來的位置坐下,張述把她拉住,讓她坐到自己的左邊。「坐這。一會倒酒方便。」
「噢。」齊雨坐下了。
笛兒鼓了鼓腮幫子,氣乎乎地瞪著齊雨。
張述拿起筷子給楊絮布菜,說道:「這一次出去,讓你掛心了。現在回來了,多吃點。」
「嗯。」楊絮笑得很滿足。
張述又給齊雨夾了一筷子菜,說道:「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吧?你辛苦了。放開點,別拘束。都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這樣?」
齊雨聽到張述的誇獎,咧開嘴笑了,「謝大人。」
這頓飯張述感覺很溫馨,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招呼招呼這個,招呼招呼那個。唯獨把笛兒晾在一邊。
笛兒氣得臉色刷白,張述只當沒看見。
吃完飯後,楊絮帶著笛兒回屋,張述把齊雨留下了。他問道:「你胳膊上的手印是怎麼回事?」
齊雨低著頭不吭氣。
張述問道:「笛兒掐的?」
齊雨仍舊不吭聲。
張述不耐煩地說道:「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你不吭氣算怎麼回事?」
齊雨無聲地點點頭,算作回答。
張述問道:「為什麼事情?」
齊雨輕聲說道:「我想給大人做點菜,笛兒姑娘不願意,說我是變著法兒的獻媚,還說我是想和楊姐姐搶您爭寵。我在廚房做菜的時候,她趁沒人注意掐了幾下。」
張述聽了這個火大,他現在算是理解了為什麼古代有剋夫這種說法。像笛兒這樣的,克不剋夫不知道,克主卻是肯定了。
他問道:「我不在這些時間,她還做什麼了?」
齊雨說道:「她還用針扎我的……」她聲音越說越小,後來乾脆聽不到了。
張述沒聽清楚,他問道:「扎你哪兒?」
齊雨猶豫了一會,很不自然地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臀部,說道:「她扎我這兒。」
張述被氣樂了,「這笛兒還真聰明,知道扎你那兒沒法子驗傷!」
齊雨窘迫地雙手扭在一處,低著頭再不肯抬起。
張述真惱了,以前這笛兒就胡鬧,覺得她是個小丫頭不想和她一般計較。現在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他說道:「以後她要再敢這樣,你就直接還手打!現在我給你收拾她去。讓她好好記清楚挨打是什麼感覺。」
齊雨點點頭,看著張述出了門。
張述大步走到楊絮的屋子前,推門進去。
楊絮站起身來疑惑地看著他,笛兒側身想繞出去迴避。
張述說道:「笛兒你留下,我專來找你的。」
笛兒板著臉問道:「大人找我什麼事啊?」她還在為剛才冷落她的事情生氣,沒給張述好臉色。
張述沒搭理她,四下在屋子裡踅摸傢伙,看到桌子放著一雙長竹筷,順手抄到手裡。要是直接動巴掌這丫頭就死了,還是拿根筷子教訓她保險點。
楊絮見他臉色不對,連忙拉住笛兒,不讓她再說話。與此同時,楊絮站在笛兒身前,把她護在身後,用一雙大眼睛謹慎地注視著張述。
張述看楊絮護著笛兒,和顏悅色地說道:「笛兒,還是那句話,侍候好你家小姐就行了。以後你就不要再去我那屋了。我那屋子裡面都是公文什麼的,你去盡添亂。」
笛兒躲在楊絮身後,嘴硬道:「不去就不去,誰希罕。」
張述點點頭,露出個笑容說道:「你答應就行。」他一轉頭對楊絮說道:「絮啊,去把門關上。」他進來以後沒關門,門還大開著。
楊絮看看張述的神情,有點捉摸不透。她乖乖地點頭答應一聲,然後去關門。
張述見楊絮走開以後,二話沒說伸手揪住笛兒的胳膊,把她扯到床前。
他輕輕一用力,笛兒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人已經像個布娃娃一樣被按在床上,屁股撅得高高地。
張述左手按住她不停扭動的小腰,右手掄開竹筷子照著屁股就是兩下。
啪!啪!竹筷子狠狠抽在屁股上,笛兒挨第一下的時候嗓子眼就發出一聲驚叫。
但是她的驚叫痛呼聲還在嗓子眼裡,第二下已經到了,她的痛叫聲音只出來一半就被堵了回去。
她的身子開始痛得發抖,呼哧呼哧喘氣。
張述想了想,覺得這點教訓可能不夠,於是照著她的屁股又是兩下。
這次笛兒哭出來了,她臉趴在床上,哭得唏裡嘩啦地。
張述打人就那麼幾秒鐘的事,楊絮關上門,聽到身後聲音不對,扭頭看時張述已經打完站起了身。
楊絮傻了眼,「您這是……打笛兒?」
張述點點頭,溫和地說道:「打了她幾下。教訓這個不聽話的丫頭。」
楊絮問道:「為什麼呀?」
張述說道:「不為什麼,我打著高興。」
笛兒這會兒已經開始嚎啕大哭,楊絮顧不得再和張述講什麼,急忙跑過去幫笛兒查看傷勢。
楊絮關心地問道:「打哪了?」
笛兒大哭,「屁股上……」
楊絮抬起頭,幽怨地瞅了張述一眼。
張述笑笑走出屋子,掩上了門。
楊絮幫笛兒把褲子褪下來一看,屁股上四道青紅色的痕跡,正在慢慢鼓起來。她連忙取出創傷藥來幫笛兒上藥。
上好傷藥,安慰了笛兒一番後,楊絮問道:「他為什麼打你?」
笛兒也莫名其妙,想了一陣後搖頭痛哭,「不知道。吃飯時候就不對勁兒,待我冷冰冰的。」
楊絮問道:「是不是你不聽話,嫌你頂撞他?」
笛兒仍舊搖頭,「以前也這樣的。他都從沒說什麼。」
兩人商量了一陣仍然弄不明白,楊絮決定找張述去問問。
楊絮進屋的時候,張述正靠在躺椅上假寐,齊雨乖巧地在一邊給他捶腿。
這次出征回來,他也沒騎馬,身先示卒的跑在前頭,還背著自己的大背包。累得實在夠嗆。讓齊雨給捶捶,舒服多了。
張述聽到楊絮進屋的聲音,閉目說道:「絮啊,自己坐吧。我實在是太累了,不想睜開眼睛。有什麼要問的,就直接說吧。」
楊絮找張太師椅子坐下,用輕柔地嗓音問道:「笛兒到底哪裡得罪您了?您總得說一聲呀。讓她以後好改掉。您這一聲不吭地打完就走,她以後要是再犯了怎麼辦?您總得給她個改正的機會吧?」
這次張述動手,把楊絮給驚著了。她從來沒見過張述這個樣子,心裡非常不安。
張述輕微地歎了口氣,說道:「齊雨,你說吧。」
齊雨說道:「楊姐姐,對不起。這個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因為笛兒姐姐拿針扎我,還掐我,大人才去打了她。」
楊絮愣住了,她驚異地問道:「笛兒拿針扎你?還掐你?」她很難想像笛兒竟然暗地裡幹出這種事情。
在她眼睛裡,笛兒一直是個很好的女伴,要不然她也不會堅持要求讓給張述做通房丫頭,打算一輩子在一塊。
她這是受家裡的影響,她的二娘就是母親的通房丫頭,全家人一直生活得很好。
齊雨點頭說道:「是的。」說著話,她把袖子捋起來,讓楊絮看手臂上的傷痕。
楊絮黯然說道:「對不起,齊妹妹,該是我向你道歉才對。我不知道笛兒竟然這樣對待你。她實在太不應該了,請你原諒。」
齊雨連忙急切地說道:「不不,您不需要向我道歉的,我也不敢接受。畢竟做錯事的不是您本人。而且您是大人的未婚妻,我只是大人的侍女。」
楊絮輕輕搖搖頭,心想:你現在是侍女,但終究有一天會和我一樣的。
當著張述的面,她也不好這樣說,那樣就是明顯地不信任張述,畢竟張述曾經說過讓齊雨留在家裡只是為了讓她賺點錢。
楊絮說道:「過幾天,等笛兒的傷好以後,我一定會讓她給齊妹妹道歉。還請你不要再記恨她了。」
齊雨連忙說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笛兒姑娘已經被大人給打了,我現在倒是覺得對不起她。」
張述聽著她們兩個人磨磨嘰嘰,真有點受不了。不管怎麼說,後院算是安頓下來了。有了這次的教訓,笛兒想必能夠安靜一段時間了。
他乾脆什麼都不想,進入了睡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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