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態度
冀州,位於河北省中南部,地處華北平原腹地。北眺京都,西依石家莊,地勢衝要,實為兵家必爭之地。
上古時,大禹治水後,分天下為九州,冀州便為九州之首。說文一書中的解釋為:冀,北方州也,從北異聲。所謂冀,即希望和寄托之意。後明清時,顧炎武《正義》一文中也曾作註解,道是冀州者,天下之中州,唐、虞、夏、殷皆都焉。以鄭近王畿,故舉冀州以為說。
而在漢代,及至漢武帝時,為增強中央對地方的掌控,遂以州、郡、縣三級而分。重定天下為十三州,各以刺史部領之,冀州仍列十三州序列中。下轄魏、清河、巨鹿、常山四郡和廣川、趙、廣平、河間、中山、真定六國,州治所定為信都,地域廣袤,由是冀州為北方第一大州。
中平元年,黃巾作亂,各州均受荼毒。冀州作為北方重鎮,自是首當其衝,只是因著漢歷代君王都有所重視,是以,冀州之地雖然四下紛亂,但州治所信都卻仍是憑藉著深厚的底子和高牆,使得黃巾張角等人不敢輕動,由是安定。
這一日,便在這座堅城北邊的官道上,緩緩行來一隊軍馬。旌旗舒展之際,正中一桿大旗迎風抖開,正是一個大大的劉字。這隊人不是別個,正是南下往廣宗去的劉備等人。
早有城中小校飛報太守王芬。王芬聞聽劉備到了,不由大喜。他於劉備初時離開幽州之際,就接到了幽州校尉鄒靖的傳報,近些時日,更是耳朵中灌滿了劉備的名字,因著張飛狠殺的緣故,冀州四下這段時間,竟難得的安寧,卻也全賴劉關張兄弟之名了。
當下,急使人召集冀州眾文武,並皆出城來迎。及至雙方見到,劉備執禮甚恭,謙遜溫文,王芬不由愈加欣慰。只是等到介紹到鍾陽時,王芬卻是心中暗暗驚奇。
這位傳說中的人物,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氣質。外表上看起來,也是禮數周到,但王芬明顯能感覺到,這位鍾先生看人的神色之間,卻是少了此時平民見到官員的那份恭謹。淡淡然,不卑不亢,似是超然於物外。偶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卻又似乎有些疑惑之意,讓他頗有些不自在的感覺。
想及其人的傳聞,心下卻是不敢有所不敬,寒暄一番後,劃出眾軍駐紮之地,這才邀著眾人往府衙去坐。
鍾陽仍是坐著他的那輛大車,自與婉兒賞看四下景色。婉兒本未出過林家村,如今跟著鍾陽,只一縷心思放在他身上,雖也覺這信都城繁華無比,非是自己那個小山村可比,但卻並不在意。嘴角始終掛著淺笑,明眸流轉,滿是滿足之色。
但對於鍾陽來說,看著眼前這座比之涿縣大了不知多少的高城,心下卻著實有些小激動了。
奶奶的,這才是算做大城了吧。單只看那街道,便足足比之涿縣寬出一倍有餘,往來之人,也多是輕裘肥馬之輩,便是平民,臉上也不似涿縣之人,少有菜色。可見這裡生活富足,衣食無憂。要說經營,相比之下,這裡的環境,可是比之涿縣不知好上多少倍了。
將蘇雙張世平二人請來,細細問起,二人相對而笑。蘇雙搖頭歎道:「涿縣如何能跟冀州比的?信都郡實為上郡,涿縣最多算做中郡罷了。便只人口,此地戶籍百萬,豈是涿縣十數萬之數可比?其中,名家大族,世代簪纓之家比比皆是。文有孫文寶,武有邳彤,更兼馮、崔、尚、尹四大家。便咱們商賈方面,也有甄家坐鎮於此,利兼南北,非是吾等可比啊。」言下,大是讚歎。
鍾陽聽的振奮,目光在街面上睃來睃去,暗暗尋思。自己那個鐘公筆是不用想了的,但自上次鄒府新茶一事上來看,這茶之一道,卻是大有搞頭。他本覺得那涿縣雖也是名士眾多,但文化底蘊卻稍顯薄弱,非是新茶繁衍的最佳位置。但如今看了這信都,耳中聽著蘇雙的講解,心中遂有了打算。
只是要想在這兒開展新茶推廣,這文人之道便是首要之處了。那些個什麼武人啊,世代簪纓的大家啊,倒是不必多費心思。只看那位張三爺當日對新茶的態度,多半已是有了大概的譜兒了。茶之一道,最大的受眾,當還是以文為主。
想及此,轉頭向蘇雙問道:「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麼文以誰為首來著?還有,那個甚麼四大家的,又是做什麼的?甄家不必多說了,當日甄老爺子說的夠清楚了,回頭自當前去拜訪一番的。」
蘇雙詫異道:「先生難道竟不知孫文寶之名嗎?」
鍾陽翻了翻白眼,哼哼道:「他是哪一隻?為啥我非要知道他?要說這天下名人,實話說,我知道的還真不少,但這個孫什麼文什麼寶的,還真是頭回聽說呢。」
蘇雙噎住,瞪著眼睛看他半天,這才鬱悶的搖搖頭,歎道:「這位孫文寶,實在是本朝大大有名的人物。其人單名一個敬字,這文寶二字卻是他的字了。本是光武之初時,本地一小戶之家。少年時,便勤奮好學,及至後來入了太學,更是刻苦自勵。曾為了防止讀書之時睏倦,而以繩索將發轡繫於屋樑之上,通宵達旦,勤讀不輟,後終成一代大家。昔日蘭台令史班固公曾作書以記之,誠為讀書人之典範。」
「啊?這不是那個啥的頭懸樑錐刺股的典故嗎?怎麼,說的竟然就是這個孫文寶嗎?」鍾陽聽的一鄂,大大驚奇起來。
「唔,先生原來知曉,呵呵,所謂頭懸樑自是說的文寶公,那個錐刺股嘛,說的卻是戰國時佩六國之相印的蘇秦公了。」蘇雙微笑點頭應道。
「擦!」鍾陽恍悟,點點頭不再多言。這個孫文寶不想就是那個玩拽頭髮的強悍傢伙,只是他竟然是漢朝人嗎?我卻不知。如此說來,這人的後人,必然是這冀州文人之首了,可要好好拜訪一番才是。只要拿下這戶人家,想必後面局面就相應而開了。
想到這兒,又轉頭問道:「那個,這位玩拉頭髮的大文豪,他的家現在就在這信都城咯?他的後人想必也是非常牛叉的吧,你認識不?要不,哪天你介紹我認識下,我倒是想結識一下的。」
聽鍾陽問起孫敬後人,蘇雙張世平對望一眼,面上卻忽的泛起一絲奇異之色。微一沉吟,蘇雙輕輕搖頭道:「文寶公名滿天下,只是這後人嘛,唉,不提也罷。」
鍾陽一愣,連忙催問。蘇雙歎道:「據說文寶公的後人不肖於其祖,自文寶公過世後,孫家竟是再無一人有什麼太大的成就。如今,雖說也算這冀州名人,但卻空自擔著名士的頭銜,只不過是仰仗祖上餘蔭罷了。我等昔日也曾如先生般想法,投貼求見過,只是那孫家後人極為傲氣,道是學業繁重,沒有時間應酬,便將我二人帖子退回了,連們都沒能進的去。先生欲要見他,只怕此願多是難償了。」
「啊?我擦的!這孫子竟然這麼牛叉嗎?不是說他們沒啥成就的嗎?」鍾陽聽的一呆,不由傻傻的問道。
蘇雙苦笑不語,一旁張世平搖頭歎道:「先生有所不知,他們其實也不是對所有人這樣的。據說這冀州每月均有什麼唱文詩會,冀州之境內的文人士子皆有參與。而發起人,聽聞就是四大家以這孫家後人的名頭所辦。每每參與其中,自晨至晚,何來學業繁重一說?那般回復咱們,不過是因為咱們乃是商賈之輩,不屑見之罷了。」說罷,面現黯然之色。
嗯?原來又是個看不起商賈之人的狂徒啊!鍾陽恍然而悟。眼珠兒轉轉,點點頭不再多說,將話題轉到四大家上,逐一問起。
這四大家卻是冀州最大的四家世族,不但均有子弟在朝中為官,更是名望素重,財勢龐大。往來之人,非富即貴,據傳那做月旦評的許劭、號稱神相的管絡,亦是常為座上客,交遊之廣,影響之大,實是這冀州之地的無冕皇帝。
鍾陽聽的不住點頭,暗暗將這些人牢牢記在心中,微瞇起雙眼,盤算不已。這一路行來,和蘇雙張世平二人談談說說,倒是也將冀州的情況摸了個大概,及至在王芬引領下,到得府衙大門前時,已是在心中盤算出個大致的框架了。
車身微微一晃,隨即停住,鍾陽回過神來看去,但見一座高大的宅院矗立在不遠處。門口處兩隻狴犴做猙獰狀,各依一旁。數名跨刀佩劍的軍校,佈於朱紅大門內外,滿面肅然。見得王芬等人到得近前,紛紛躬身施禮。
凝目往上看去,那大門上一個橫匾,寬約半尺,長有丈二,上面一溜兒幾個大字,正是寫的冀州刺史部。字跡渾凝,合著石像侍衛,撲面一股森然之氣。
「咦?那是何人?竟然敢於王使君並肩?」
鍾陽正凜然於這古代官衙的氣勢,卻忽聽一旁的蘇雙輕輕咦了一聲,低聲驚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