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落針可聞
「先生謬矣。備雖缺金少銀，但此番所求之事，卻是求先生折節屈就備軍中軍師一職的。先生既言生意之事不順，何不索性放下？以先生腹中之謀，若肯應了備之所求，成就一番驚天偉業，豈不易如反掌乎？但望先生勿要推卻才好。」
輕描淡寫的一番話說罷，劉備雙目炯炯的盯著鍾陽，卻是毫不理會旁人的驚愕。他這一番話，別說鄒靖等人愣住，就算身後的關張二人也是呆了一呆。
雖說當日三人早有延攬鍾陽之心，但自從與他打了幾次交道後，已是明白這人只怕多半心思不在王圖霸業之上。當日桃園之後，便有了關羽與劉備定計，緩緩圖之的所議。不想，今日這種場合下，劉備竟忽然突兀的提出這一點，如何不讓關羽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鍾陽聽到劉備所言，也是不由的一愣，隨即滿面古怪的看著劉備，兩眼不由微微瞇了起來。
房中一時間靜了下來，落針可聞。半響，鍾陽忽的呵呵一笑，搖頭道：「玄德兄，你難道想要改行做買賣嗎？讓我當軍師，可是幫你想法子撈錢嗎？哈哈，不過，即便是這樣，你也晚了一步，我已經答應了蘇張二兄，出任蘇家商隊的參贊了。你這番好意，嘿嘿，我只有心領了，以後說不定大家也是有合作機會的，這次可就抱歉了，實在抱歉啊。」
劉備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轉頭望向微有些愕然的蘇雙張世平二人，微微一笑道：「哦？原來蘇張二公竟早一步出手了。呵呵，當真是好福氣啊。能得先生相助，二公往後的發展當是不可限量了。只是，將棟樑之才，用於案幾木瀆之上，委實是明珠暗投，殊為可惜了。先生與二公不如都再考慮一下，可否？」說著，目中閃過一絲別樣的光芒。
蘇雙張世平看得心中一寒，暗暗叫苦不迭。這位鍾公如此一說，可把自己二人害苦了。自家不過一個小商人罷了，如何能和這些手握兵權的將軍們相鬥啊。這劉玄德說的客氣，什麼考慮云云，只怕其中相迫的含意更多一些吧。
只是二人受鍾陽大恩，此時鐘陽既然話已出口，這事兒可是怎麼也得兜著了。當下，蘇雙勉強一笑，拱手道：「明公見諒。我等原不知公竟有這番打算，這才貿然相請。其中緣由，非惟是感恩圖報，亦是深覺自己等人智慮淺薄，難有存進。而今，明公相請，吾等本不該推脫，但先生非是常人，不可單以主客之勢而為之。故而，便是我等應了，也要先生自己拿主意才是。」言罷，兩眼往下一搭拉，退往一邊，不再多言了。
這番話說的明白，咱們是為了報恩，要是鍾先生鐵了心要跟著，咱們絕不會將他往外推。但要是你劉玄德有法子讓人家自己答應，咱們也絕不會攔著就是。這位中山大商不愧為經營高手，幾下太極推的乾乾淨淨，卻又不失忠義之氣，倒讓劉備一時間沒了說辭。
當下，抬眼看向鍾陽，還待再說，鍾陽卻是懶懶的伸個懶腰，忽然對一旁發呆的鄒靖笑道：「鄒校尉，我這兒有件事兒呢，一直想和你單獨聊聊。那個，嘿嘿，算是純個人的私密事兒吧。不知你什麼時候方便，咱們溝通溝通啊？」
鄒靖一呆，完全想不到自己跟他有什麼純個人的私密事兒說。眼見他極是熱切的看著自己，只得點點頭道：「靖隨時可以，卻不知先生要談的究竟是何事？」
鍾陽擺擺手，轉頭對劉備等人笑笑道：「那個，不好意思啊，玄德兄，我這兒有些事關一生的大事要解決，需要和鄒校尉單獨聊聊。你看咱們是不是改天再聊，現在先容我把這事兒解決了先啊。」
劉備被他阻住話頭，眼眸縮了縮，隨即點頭笑道：「豈敢不尊先生之命，也好，餘事咱們改日再說，這便告辭，不敢耽誤先生大事。」說罷，對鄒靖和蘇張二人一拱手，當即帶著關張二人走了出去。
出的門來，駐足回頭看看屋裡，不由的輕輕歎了口氣，面現鬱鬱之色。關羽隨著他走出幾步，這才回頭看看後面，靠近他道：「大哥為何此刻又提這事兒？當日不是說。」
劉備擺擺手，阻住他話頭，搖頭歎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此番回來方才得知，劉使君處竟然有外動之意。我曾與安和私下問過，只怕此事多半快了。若是劉使君不在這裡坐鎮，以那人的本事和如今的名頭，剛來的人如何肯為咱們牽絆於他？況且，今晨我已得報，吾師盧植公已兵圍廣宗，將那張角困住，此正是我輩建功之時。我欲要剋日進發，前去軍前效力，此時若是不提，過後哪還有機會再說？此人機變詭異，腹有珠璣，一旦為他人所得，必為我等大患也。是以，非是不等，實在是不能等了。」
關羽恍悟，微一沉吟，偷眼看了一旁的張飛一眼，微微側身擋住張飛視線，對著劉備低聲道：「兄長何必煩惱，既是擔心於此，何不早做決斷，也省得後面煩惱？」說著，微微使個眼色，眸中閃過一抹寒光。
劉備無奈的輕輕搖頭，亦是低聲道：「哪有這般容易？其中正不知牽扯多少變數，你我不明天意，若是妄動，只怕多有不可知之事。若是因而變了命數，豈不殆矣？罷罷罷，且屈身守時，以待天命吧。」
關羽默然，點點頭不再多言。劉備打起精神，將欲要往廣宗之事說了，自與關張二人回去準備不提。
屋中鍾陽待得眾人走的乾淨，這才笑瞇瞇的看著鄒靖，心中琢磨了一番言詞，方才輕咳一聲，裝作不經意的問道：「那個，鄒校尉啊，我前些日子，偶然聽人說起，說你有位千金，生的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一般。更難得是，令千金不但貌美，據說還是很有些學識，呵呵，鄒校尉真是好福氣啊。可不知這般好的女子，有許了婆家沒？」
鄒靖正自滿心猜測他跟自己說什麼呢，忽然聽他突兀的說起自己女兒來，不由的一呆。隨即心中暗暗猜疑起來。昨日便在鍾陽醉倒的一霎那，他已然聽的清楚，屏風後那聲音，正是女兒鄒玉的聲音。當時只是惱怒這孩子好生大膽，竟敢私自偷窺自己的賓客，並未多想其他。但此刻，眼見這無事不來的鍾先生忽然問起了自己女兒，不由的頓時有所懷疑起來。莫不是哪個有了心思，竟找到了這位主兒來提？這可真是棘手的很了。
眼見鍾陽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微一遲疑，這才拱手搖頭道：「先生聽何人說起的？靖生有一女是不錯，但卻是蒲柳之姿而已，學識什麼的更是談不上。當日先父在世時，便已許了關中大族張氏，算算時日，只在明年便要出閣了。靖每每思及此事，都要頭疼不已，生怕這丫頭不識禮數，落了我鄒家的顏面，平日未嘗不多加管教，只是收效甚微。好在婚事臨近，待到明年開春，將之嫁了過去，好歹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了。呵呵，不知先生如何竟會問起此事？」
鍾陽聽的一呆，心中不由大怒。辣塊媽媽的不開花，關中張氏？那是哪一隻？這種事兒也要預約那麼早的嗎？這個鄒靖的死鬼老爹更是混蛋一個，怎知道那關中什麼狗屁的張氏後人是個什麼德性，就不管不問的把自個兒孫女賣了，你妹子的！不行，要說那小丫頭自個兒有了知情識趣兒的人了，咱自是不去橫插一槓子，免得惹厭。但如今眼看就是包辦婚姻，哪有幸福可言？還有那什麼關中張氏，以自己的記憶，在這個時代，更是沒有任何出彩之人，那啥的狗屁後人，多半也是個混吃等死的廢柴而已。自個兒不碰上也就罷了，既然碰上了，好歹給他攪合黃了再說。那小娘皮兒大是美麗，可不能就此葬送了。
他眼珠子吉哩骨溜的轉著，剛才不過是為了堵住劉備的嘴，順口想出了這麼個借口，但此刻，昔日鄒玉那芙蓉般的玉貌再次浮上腦海之際，不由的心頭又是一熱，瞬間便做出了決定。
「咳咳！這怎麼可以？我說鄒校尉啊，要知道這可是關係令千金一生的幸福啊。那個啥啥啥的關中張氏，他家的後人是哪一隻啊？有沒殘疾啊？要是萬一這缺個胳膊少個腿的，難道你也要看著自家閨女往火坑裡跳？就算他是囫圇的，那萬一丫的品性不好，吃喝嫖賭，只是個紈褲子弟，你家閨女去了，這一輩子豈不是全毀了嗎？依我說呢，你也不要管那什麼你爹許的什麼願了，畢竟老人家嘛，一時糊塗，難免做出些錯誤的決定，不如你先賴著，讓人好好調查一番，再問問你閨女的意思，兩邊如果都對眼的話，再談婚事不遲，你說對不對？那，我不管啊，我拿你當朋友的，不知道這事兒倒也罷了，但是今天知道了，是怎麼也不會不管的。你先搞明白了，要是那邊真有什麼屁話狗話的，讓他們來找我好了，這事兒，我給你擔了！」鍾陽先生大意凜然的一番話，鏗鏘有力的扔了出來，只把個鄒靖聽的登時是目瞪口呆，瞠乎不知所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