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試探
「啊,醒了醒了!」
「快,快!熱水熱水。」
「醒酒湯!醒酒湯!先把湯上來!」
「是是是,來了來了。」
鍾陽呻吟了一聲,努力的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前無數影像在旋轉重疊,一個腦袋便如撕裂般疼痛著。耳邊傳來一片聲的雜亂,聽聲音,正是蘇雙張世平等人在喊叫著,語聲中,似是極為喜悅。
趕緊閉上眼睛,借此消除那股難忍的暈眩,半響,耳邊蘇雙的聲音再次響起:「先生,先生醒來。」
微微睜開眼來,眼前漸漸清晰起來。蘇雙張世平二人俱皆立於榻前,滿面焦灼的看著自己,看到他終是睜開眼了,不由的面現喜悅之色。
「蘇兄、張兄,這。」
話剛出口,鍾陽自己也不禁嚇了一跳,不由的戛然而止。那聲音暗啞,渾不似往日的清亮。
頭仍是昏昏沉沉的,胃中陣陣的難受。背後伸過一雙手來,將他慢慢的扶起,隨後塞了一個靠墊過來,讓他倚住。
「先生宿醉初醒,且先進一碗醒酒湯吧。」隨著語聲,一股散著淡淡清香的湯水,已是湊近了嘴邊。
鍾陽勉強點點頭,低頭相就。兩口熱湯下肚,頓時精神一振。又再喝了幾口,這才微微搖頭,示意夠了。
抬眼打量了四下一圈,很陌生的一個地方,鍾陽不由的有些疑惑。轉頭看向臉現欣慰的蘇雙張世平二人,舔了舔嘴唇,這才問道:「這。這是哪裡?」
蘇雙見他終是緩了過來,長出了一口氣兒,聽他問起,不由的又是輕歎一聲,苦笑道:「先生竟都記不得了嗎?這裡仍是鄒校尉府邸,先生酒醉倒地,咱們只得先在此借宿了。您已是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了。」
啊!
鍾陽聞言,腦中忽的劃過陣陣的片段,順即連稱一片。小院制新茶,妙語折葛玄,鄒府大宴,怒斥劉備。
怔怔的想著,面上不由的也現出一絲苦笑來。自己仍是沉不住氣啊,原本決定低調行事,再不去摻和招惹那些狗屁事兒的,哪成想到頭來,一喝醉了,終是爆發了出來。難道自己天生就不是個安分的料嗎?
自嘲的輕輕晃晃頭,轉向蘇雙問道:「我只記得喝的大醉,好像還說了很多胡話,貌似還譏諷了劉玄德一番,不知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這回兒,只怕是徹底把他得罪了吧。」
蘇雙張世平無奈的對望一眼,蘇雙才輕輕搖頭道:「玄德公那兒倒是沒什麼。只是先生後面那番言語,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這。這。唉,如今,外面說什麼的都有,于先生已是毀譽參半,實在是。實在是。唉。」說著,不由的長歎一聲。
鍾陽微微一鄂,隨即無所謂的搖搖頭,慢慢闔上雙眼,淡淡的道:「愛怎麼說怎麼說,不用去理會。要是咱們整天在意別人說長道短的,那還活人不活了?算了。哦,不知外面都說我什麼了?我昨天喝的確實太多了,最後又說了什麼話,竟搞成這樣了?」
張世平歎息道:「先生昨日語驚四座,先是痛斥玄德公妄殺無辜,後來又說什麼大漢。大漢即將分崩離析,諸侯將要割據云云。然,最讓大夥兒震駭的是,您竟然開口說中原將落入外族之手,這。這。這委實太過匪夷所思。外面現在眾說紛紜,有那支持先生的,說先生遠見無雙,既出此言,必有道理;也有人認為先生是。是,咳咳,是狂生一個,滿嘴的胡言亂語,只怕此番能勝了蛾賊,多半也是巧合使然,非是原先大家認為的以智取勝的。唉,總之,議論紛紛,莫衷一是,亂的緊呢。」
鍾陽聽的一呆,不想自己竟然連外族佔據中原之事也提前說了。可不是嘛,如今三國未分,兩晉未立,天下大勢尚未明朗。各外族雖是也時常有犯境之事,但跟大漢比起來,仍是邊鄙弱小之族,哪有能力來亂什麼中原呢。自己這麼一說,人家當然是認為自己在胡說八道了。至於那些附和自己的,多半也是盲目相信自己的,只怕內心未必真如外表那樣,就是相信自己說的。
以後可要好好關好自己的嘴巴,這酒還是能少喝就少喝的為妙。貌似兩次喝醉,兩次壞事。第一次便宜了那大耳朵,將隨身的合金鐵棒被他蒙了去,雖說自己看著也格癢,但終歸算是吃了個小虧。這次更是,竟然口無遮攔,可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了。
「先生可是醒來了麼?」
就在他頗是自怨自艾之際,門外忽的傳來一人的聲音,眾人扭頭看去,卻見鄒靖正和劉備關張等人魚貫而入,眼見鍾陽坐於榻上,都是面現欣慰之色。劉備眼中閃過一道複雜的神色,隨即也是含笑點頭,拱手見禮。
蘇雙張世平連忙起身讓座,將幾人讓到前面。鍾陽微覺有些尷尬,但隨即便即釋然。坦然拱拱手笑道:「鄒校尉,玄德兄,不好意思哈。昨天喝多了,胡言亂語了一番,是不是把你們嚇著了?哈哈,你們只當聽故事好了,不用理會的。玄德兄也不要多見怪,我這人就這樣,一喝多了就不知道自個兒說啥了,嘿嘿嘿嘿,不好意思啊。」
鄒靖苦笑搖頭,心裡暗想,你豈止是嚇著咱們了,簡直就是怕嚇不死咱們。昨個兒說的那都是些什麼啊,簡直如同畿語一般。這些話一旦傳揚出去,可不知要惹下多大的風波來,幸虧自己尚算有些薄面,已是叮囑當時在場之人,休要擅自傳播了。只是眾人雖是應了,這世上又哪有不透風的牆,後面究竟如何,還真是未可知也了。
與鄒靖的心事重重相比,劉備卻是面色坦然,毫無惱色,聞聽鍾陽道歉,微笑道:「先生哪裡話來,備豈是那種斤斤計較的小人,醉酒之言,一笑罷了,如何會去多想。先生但放寬心就是。」
鍾陽自是不會信他,但也不去戳穿,嘿嘿一笑,不再接茬。轉頭向外面將薩穆爾喊來,將泡茶的手段說了一番,讓他下去準備茶水待客,這才起身下榻,邀眾人前面就座。
等到眾人再次落座,薩穆爾已是按照鍾陽所授的法子,將茶水奉上。輕輕啜了幾口苦澀的茶湯,劉備忽然不經意的道:「先生,備有一言,不知當問不當問。」
鍾陽心中暗暗冷笑,瞥了他一眼,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道:「玄德兄要問什麼,只管請問,小弟但能解答的,絕不藏私就是了。」言外之意,我不能說的,肯定是胡說八道一番,你老兄也莫要怪罪。
劉備人精兒一般,哪能聽不明白。抬頭深深看他一眼,這才緩緩的道:「他人多以為先生醉後狂言,殊不知先生之高瞻遠矚。昨日先生所言胡族入侵之言,還有這天下大勢一說,不知可能為備等詳細說說?先生但放寬心,今日所坐,絕無人會洩露隻言片語出去的。」
鍾陽眼皮兒一搭,低頭看著手中的茶碗,漫聲道:「啊?我昨天說了這個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唔,估計是我小說看多了,一喝醉了,這現實與虛擬想混了也是有的。玄德兄睿智之人,怎麼竟也追根問底起來了?呵呵,眼下大漢雖然有些小動亂,卻也不是那些個外族可以隨便小覷的,哪來的進佔中原一說?至於那什麼天下大勢,我一個小商人而已,你問我如何月得十倍之利,以咱們之間的交情,自是傾囊相授,絕不敢隱瞞。但這種天下大事嘛,咳咳,玄德兄,你實在是問道於盲,緣木求魚了,我可真是幫不了你的。」
劉備雙眼猛地一縮,緊緊的盯著他,半響不語。他昨日聞聽鍾陽之言,心中之震駭,可不似鄒靖等人那般輕鬆。對於鍾陽的本事,他本就深深忌憚。若說這話別人說來,他必然也是斥之為胡言亂語,但從鍾陽嘴裡出來,即便是醉後之言,卻更讓他心驚肉跳不已。思來想去,打從昨天酒宴散了後,便使人頻頻探望。得知鍾陽醒了,這才邀著鄒靖一起過來,探望是假,這試探此事才是真。他早已料到鍾陽或許不會實言相告,但見他這麼決絕的直接撒賴過去,則更讓他心頭震動,想來那番言語定然不會是空穴來風的。
再次深深看了鍾陽一眼,輕輕點頭,也不再問了。只是忽然起身恭敬一禮道:「先生即不便相告,此事就此作罷。只是備這兒尚有一事相求,但望先生千萬答應,備則感激不盡。」
鍾陽一愣,眼珠兒一轉,聳聳肩,攤手道:「喔?怎麼,玄德兄可是手頭緊了,想要再跟我這兒借點銀錢啥的嗎?哎呀,不巧的很啊,說起來,當日我那羽毛筆的生意沒做起來呢還,現在整個的只剩下賠了,這個銀錢嘛,委實是沒有啊。要麼這麼吧,你再堅持堅持,等我狠狠心,來個跳樓大甩賣,權且賣點錢出來借你怎麼樣?」
劉備絲毫不理會他的胡扯,緩緩直起身來,看著鍾陽微微一笑,搖頭說出一句話來,卻讓眾人都是不由的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