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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03章 葛玄 文 / 風雨

    第103章葛玄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唐杜甫此時已值盛夏,四下裡各大戶中花繁枝茂,蜂蝶不絕。雖無詩中杜大才子所描繪的春情宜人,卻也並不稍遜其景。

    便在鄒府正大門處停住,鍾陽等人下的車來,見得眼前一派恬和的美景,心境不由一開。這些日子以來,被那屍山血海慘象淬煉的神經,也是大為放鬆下來。只是想想當日戰場所見,再看看眼前美景,鍾陽忽有時空變換,竟不知何處是夢何處是真實之感。

    此刻,鄒靖早讓人將中門大開,滿面喜意的邀請眾人進去。鍾陽此一戰中,奇謀迭出,算計精細,早不似當日般人微言輕。自有鄒靖親自過來相邀,陪同一路往裡而去。劉備關張與蘇雙張世平等人,隨後而入。

    穿過二道門,拐上一道長長的迴廊,兩邊廂綠樹成蔭,草木氣息宜人。這鄒府從外看尚沒什麼奇特,卻不知裡面竟是如此雅致,令的鍾陽大開眼界。暗暗拿這園子和張飛那莊子比較,不由深深歎氣。這個時代的真正官宦之家,又豈是一般民間富戶所能比擬的?自己原見張飛那莊子已經大是別緻了,但如今一比,卻是頓顯差別,直有小巫見大巫之感。

    穿花拂柳,一路上不知過了多少門戶,方在一處敞亮的大堂前停住。鄒靖笑容滿面的伸手相邀,對著鍾陽笑道:「拙居簡陋,今日得先生蒞臨,卻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了。來來來,且請裡面入座。靖以命人遍請涿郡名士,不時將到,與先生和諸公共謀一醉,以慶此勝。」說罷,側身肅客。

    鍾陽微一謙遜,隨即坦然而入,並不怯場。舉止間,忽的多了一分沉穩,不似往日般跳脫。劉備看的暗暗稱奇,目中異彩連閃,若有所思。

    待到眾人各依身份坐定,下人將茶奉上。鍾陽接過那茶,鼻子中卻聞到一股子怪味兒,低頭看時,不由的一呆。

    這茶並不是如他想想般澄碧清澈,而是濃濃的,似是一碗醬油湯。不但多了許多的蔥蒜佐料,更是漂了一層淡淡的油花,隱隱竟有幾片肉鋪之類的,哪還有半分後世茶水的清新。

    轉頭看看其餘人,各自輕啜著,卻是並無一人有何異色,彷彿這茶從來就是如此一般,讓他大感愕然。

    鄒靖見他接過茶盞便開始發呆,不由的心下奇怪。微一轉念,醒悟道:「先生可是飲不慣這茶?呵呵,這原是少見之物,不似酒水那般愜意。不過,此物稍飲,於身體多有相宜,可權且進些。待得其餘諸公到了,靖自有好酒奉上,以娛先生。」

    鍾陽苦笑,再次低頭聞聞那茶水,卻實在是倒足了胃口,怎麼也沒勇氣去喝上一口。

    鄒靖哪知其中緣由,正欲再說,旁邊張飛卻嘟囔道:「這茶湯只腐儒愛的,哪是咱們廝殺漢飲得?倒不如來上幾罈好酒最是實在。」

    劉備大感尷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張飛一縮脖子,不敢再說,只端起那茶盞,連湯帶葉的一口飲下,嚼了幾下,咕嘟一聲,已是全數嚥下。

    眾人看的好笑,如此飲茶,不啻於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只是這張飛粗爽直率,眾人素知,倒也沒去笑話於他,相視一笑,自顧低頭飲茶去了。

    鍾陽在旁眼見張三爺這般喝法,更是再沒了半分喝上一口的**。索性將茶盞往旁邊一放,搖頭歎息道:「鄒校尉,難道你們平常喝茶都是這麼個喝法嗎?這又是油又是料的,哪還有點茶味兒啊。」

    鄒靖一呆,低頭看看手中茶盞,這才疑惑的抬頭道:「怎麼?莫非這茶還有別個飲法不成?靖卻不知,先生卻是怎麼喝法,不妨試言之。」眾人聽得二人對答,都是奇怪,紛紛豎起耳朵來聽。

    鍾陽點點頭,指著茶盞道:「這茶本是清香宜人,蕩滌人身內腸胃雜質油污的東西,最是講究個飲用之道的。正所謂人間有仙品,茶為草木珍。烏龍大紅袍,黃山素毛峰;南生鐵觀音,北長齊山雲;東有龍井綠,西多黃壤林,此為茶之六大出處,最是極品。茶之一道,牛飲去燥,慢品怡情,謂之茶之趣也。」

    他後世久歷商場,不知多少回的要面對各色高官達人,對於這茶之一字,曾痛下過一番功夫,多讀各種關於茶的典籍。原不過是因為後世稍有身份之人,對茶多有偏好,認為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他為了便於自己買賣順利,這才埋頭苦研了一番。只是,雖說在這茶道上果然給他提升了許多分數,但真正去談論品評的,卻少之又少,讓他大是失落。不想,今日竟在這兩千年前,卻終於有了用武之地。照本宣科之下,言詞間平仄押韻,竟與此時語法多有契合,令的劉備等人跌落一地眼珠子,傻傻的看著他,直懷疑是不是有鬼上身了。

    飲茶一道,本起源於上古神農氏。據傳神農嘗百草,某日在野外起鍋煮水,偶然幾片葉子飄落其中,隨即,鍋中之水變為黃綠之色,神農試飲之,但覺口中生津,提神醒腦,遂認定其為一種藥材。

    其後,西周、秦朝皆有飲茶一說,但真正有詳實記載的,卻正是從漢朝才開始的。但此時的飲茶,並無後世那般認知,只是作為一種極珍貴的烹飪待客所用。西漢漢宣帝神爵三年,漢人王褒曾作《僮約》一文中記載:捨中有客。提壺行酤。汲水作哺。滌杯整案。園中拔蒜。斫蘇切脯。築肉臛芋。膾魚炰鰲。

    從上面這段文字可知,此時的飲茶,正如眼前鍾陽所見一樣,整個就是一個大雜燴。與其說是喝茶,不如說是喝一種用茶烹煮的風味濃湯。而他此刻洋洋灑灑,竟而列出六大品種,直讓眾人聞所未聞,驚奇至極。

    鄒靖面現恭敬佩服之色,避席拱手道:「先生果然大賢,卻不知方才言中六大極品,其飲法有何講究?」

    鍾陽說起茶來,不由的精神振奮。見眾人多有震駭之色,似有不信之色,當下微微整理下思路,這才點頭道:「自然大為不同!首先,這茶採回來後,要經過炒青揉捻的過程,使其瀝干水分成卷,再經堆積烘焙,成型存菁後方可飲用。」

    說到這兒,眼見眾人面上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只得擺擺手苦笑道:「這些程序說來,你們從未見過,說了也是白說。等有機會,我親自給你們演示一下,你們自然就明白了。」

    「嘿!汝小小少年,便有些功勳,如何竟敢口發狂悖,大膽評說先賢之道!」

    眾人正自聽的起勁,卻未料忽然一聲斷喝破空而至,不由的盡皆愕然。扭頭看時,卻見門外台階下,正有一個道裝打扮的人昂然而立,滿面不忿之色。旁邊一個鄒府下人,一臉惶恐的跟著,不知是進好還是不進好。

    鄒靖啊的一聲,急忙起身施禮道:「原是葛翁到了,快快請入。」隨即,向有些呆然的鍾陽告一聲罪,親往門外接著,一路迎了進來。眾人亦是紛紛起身,拱手問訊。

    那道人滿面傲然,單手豎掌一一回禮,這才又轉向鍾陽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這位想必就是號稱自仙界而來的鍾公吧?貧道葛玄有禮了。適才恰巧於門外聞聽高論,大感荒謬。公竟妄言先賢之法,擅自評論,難不成認為我道家無人了嗎?」

    鍾陽直到此刻才如夢初醒,眼見這葛玄對自己大有敵意,不由的心下鬱悶。這雜毛難道吃撐了嗎?老子跟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怎麼一進門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是不是老子真的就那麼好欺負,任誰來個阿貓阿狗的,就可以人五人六的吆喝自己一通。你大爺的,老子心情正不好呢,你自己來找晦氣,可怪不得老子了。

    心中惱怒,面上卻仍是平靜無波。目光淡淡的在這老道身上轉了轉,這才看向一旁侷促不安的鄒靖,以示疑問。

    鄒靖哪料到會有這種狀況,眼見鍾陽看來,額頭不由有些見汗。話說這倆主兒,哪一個也不是好惹的,也不知這葛仙長究是為何,竟至一見面就發難,豈不讓自己難做嗎。

    他心中暗暗後悔請了這老道來,但此刻卻是半點回轉餘地也無。只得先請那葛玄坐下,這才介紹道:「好叫先生得知,這位仙長乃是天目山葛仙翁。素有神通,惠我漢家百姓無數。今日所奉之茶,亦是仙長親手所栽。唉,唉,葛翁可不是誤會了?想來先生只是就茶之飲法別有斟酌,並無不敬之處。」

    葛玄?仙長?

    鍾陽見那葛玄在鄒靖一番講解下,頭顱仰的愈發高了起來,不由的暗暗冷笑不已。後世時,那書中多有描述幾個裝神扮鬼的傢伙。其中,那個南華老頭兒,更是很不負責任的惹下大禍就閃了個無影無蹤。自個兒本以為乃是書中虛構的人物,等到來了這裡後,這才知道,還真是有這麼個人,只是那南華還沒見到,不想今日卻先見到了這麼個死牛鼻子,一進門就跟自個兒過不去。也好,裝神弄鬼嗎?卻不知咱們到底誰的手段高些。

    他嘴角微微勾起,面上漸漸顯出一絲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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