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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97章 授首 文 / 風雨

    第97章授首

    黃巾賊眾狼奔豕突,四散奔逃。眼瞅著主帥被那紅臉漢子一刀削去了首級,哪還有人有半分戰意。此刻唯怨父母少生了兩條腿,這小命卻是保不住了。漢軍喊殺聲響徹四野,各自在後緊緊追擊。

    峽谷上,鍾陽看的興奮不已,手中七星寶劍和羽扇混亂揮動著,早已不知那施法究為何物了。嘴中只是不迭聲的催促道:「快!快!快點敲鼓,敲鑼,咱們也去砍人去。」

    旁邊傳令兵聽的一陣頭暈,急問道:「先生,到底是敲鑼還是敲鼓?」

    鍾陽手舞足蹈,哪裡清楚鑼鼓有什麼不一樣的,聞聽不由不耐道:「都敲!都給我敲起來!鑼鼓齊鳴,那才叫有氣勢!快快快!」說著,提起袍襟,便往車上跑去。

    傳令兵聽到這般荒唐命令,不由的瞠目結舌,半響方才醒悟過來,只得按照這位開天闢地以來,頭一回鑼鼓齊進的先生指令傳達。不一會兒,峽谷上果然鑼鼓齊響,五百軍卒,一溜兒的往下而來,只是那落在最後的一輛大車,卻讓這如下山猛虎般的隊伍,大為失色不少。

    天空中忽的陰暗了起來,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數朵黑雲,先是在東南方連成一小片,不多時,便猛然鋪滿了整個天空。陽光無力的最後閃了幾閃,終是被厚厚的雲層徹底擋住,不復再見。

    沒有風,密雲不雨。

    陰暗的天空下,遍地可見屍骸無數。殘肢斷臂七零八落的拋散在草叢中、溝壑中,血水殷殷,蜿蜒成何。淒厲的哀號聲充盈四野,不絕於耳。多有些被腰斬的殘軀,艱難的拖著長長的血水,努力的掙命,想要爬出死亡的陰影,最終卻是頹然而住,就此瞪大了不甘的雙眼,在痛苦中死去。

    鍾陽在上面看時,只覺場面壯觀,熱血沸騰,恨不得也立刻下去廝殺一番才能發洩出來。但等真的下來後,濃重到了極處的血腥氣一沖,胃中卻是不由的一陣翻騰,那股子殺心,頓時便沒了蹤影。

    在上面並無什麼感覺,但身處這真正的修羅地獄般的戰場上,便連吸一口氣,都帶著一股子粘稠的腥臭血氣,彷彿猛然喝了一大口鮮血一般。這讓雖然已經見識過數次大戰的他,也是不由的面色有些發白,身子搖搖欲晃起來。

    身邊薩穆爾亦是面色發白,但眼見主人貌似不妥,急忙上前扶住。主僕二人便坐在車轅上,呆呆的望著眼前的景象,一時間俱皆無語。

    此一戰,漢軍以四千之數,大破黃巾兩萬眾,陣斬黃巾主將程遠志、鄧茂,偏卑將校數十員。消息傳出,四方震動。幽州境內一些蟊賊,原本尚蠢蠢欲動,此刻卻盡皆偃旗息鼓,或打算著往外去找些生計,或深深藏起,以待有利時機再說。劉備之名,自此人人盡知,皆以英雄呼之。而在劉備的刻意遮掩下,鍾陽的名字卻並沒有太大的宣揚,只在真正的官面上,反而得以傳播開來。

    「先生,劉將軍與鄒校尉著小的來請先生前面議事。」

    便在鍾陽眼瞅著遍地屍山血海,有些忍受不住的時候,耳邊忽的響起一聲稟報。低頭看去,卻見一個亦是渾身浴血的士卒,正自叉手立於車前,躬身稟報。

    「哦,他們在哪裡?」鍾陽定了定神,壓下胸中翻騰的氣息,皺眉問道。

    小卒聞言,起身指向後面,張口道:「稟先生,將軍與鄒校尉便在那邊大樹下相候。」

    鍾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遠處一顆樹下,一簇人列開陣勢,白色中軍大旗正是立在那邊。

    正待再要問問那程遠志可曾捉到,回頭間,卻見這小卒滿面的血污,嘴唇上,面頰上,竟掛著幾絲碎碎的血塊肉糜,讓鍾陽剛剛壓制下的那股子翻騰忽的再次湧了上來。

    連連揮手讓他快走之際,哪還再顧得上去跟他多說,轉頭乾嘔了兩聲,讓薩穆爾趕緊趕著大車過去。

    辣塊媽媽不開花的!這還只是一兩萬人的戰役,就已經慘到了這個份上,那書上說的來不來的就幾十萬、上百萬人的大戰,娘的噯,那究竟是個啥子模樣呢?鍾陽這一刻,記起了書上記載的數次大戰,不由的心神一陣恍惚。

    這個時代貌似漢人沒有許多人吧,從那點有限的歷史墨水中,鍾陽覺得自己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中國其時也不過幾千萬人而已。這般打法,可不知貫穿整個三國歷史,長達百餘年的征戰後,漢人還能留下幾何?自己身逢其會,還被動的參與其間,後代評說起來,究竟會以歷史的罪人還是功臣來評判自己呢?

    鍾陽忽然有些默然,初時大勝的興奮,這會兒卻是半分也欠奉了。多賺點錢,然後找個地兒一貓,自由自在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吧,這才是最最實在的。便在大車緩緩停住的一霎,鍾陽已是暗暗為此生的目標確定了調子。

    「哈哈哈,先生神人,此戰之勝,全賴先生之力,請受吾等一拜。」耳邊響起兩個聲音,鍾陽晃晃頭,抬眼看去,卻見劉備與鄒靖正滿面喜色的立於車前,恭恭敬敬的深深施禮。

    呼,鍾陽重重吐出一口氣,無精打采的擺擺手,歎息道:「拜啥拜啊,殺來殺去的,還不全都是咱們自己人。唉,也不知算是作孽還是有功?這些人的父母妻兒兄弟,又該咋辦?」

    笑聲戛然而止。劉備與鄒靖聞聽他忽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不由的都是一愣,相互對望一眼,面上亦有慼慼然,一時無語。

    半響,鄒靖輕輕一歎,低聲道:「先生仁德,但這些賊人大逆不道,叛國亂民,正不知多少無辜之人受其荼毒,我等若不施雷霆手段,對於那些安分守己的百姓來說,又當如何?」

    鍾陽歪頭想了想,終是找不出答案,不由的有些意興闌珊。晃晃頭,將腦中紛亂的思緒拋開,這才稍稍振作精神問道:「算了,不去說這個了。天塌下來,有個兒高的頂住,又關我屁事了。你們先說說,這回那程遠志可是捉到了?別又給他跑了吧。再要跑了,你們卻別來煩我,我是絕不會幫你們了。殺了這麼多人,可不知死後閻王老子會不會記上老子一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劉備聽他問起這個,眸中閃過一絲喜意,隨即點頭笑道:「幸不辱命!先生請看。」說著,回身對後面招了招手。

    一人應聲而出,手托一個木匣,大步走了過來。到得近前,對眾人躬身施禮,隨即在劉備的示意下,將木匣打開,送至鍾陽面前。

    鍾陽心不在焉,正自有些飄忽之際,眼見這人弄個木匣給自己看,也未在意,只是當他低頭看去,目光一落入匣中,忽然覺得心尖兒一緊,似是被人猛然抓了一把,霎那間,驚出一身的大汗來。

    匣中,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正自二目圓睜的躺著。亂蓬蓬的發轡下,黃布帶被鮮血浸透,緊緊貼附於面頰上,合著那衝鼻子的血腥氣,愈發顯得猙獰可怖。鍾陽不防備下,目光所對,正是程遠志死後的雙目。只因其人驟然被斬首,那雙目中臨死之際的神色尚存,宛然如同活著時一般。

    恐懼、茫然、不甘、痛苦、祈求,似乎百般情緒盡在其中,微張的嘴巴,又似是在向蒼天質問著什麼。

    身子猛地向後一仰,險險沒當場躺倒。伸手扶住身後薩穆爾的胳膊,緊緊閉上眼睛,努力呼吸了幾下,這才手抖足顫的睜開眼來,顫聲問道:「這。這。這就是。」

    劉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順即隱去,點點頭道:「正是。此獠便是那賊酋程遠志了,先生做法破了他的法術,驚愣之際,被二弟雲長一刀斬去了首級。如此乾脆利落,倒沒了諸般律法的刑罰,卻也便宜了這廝。」

    鍾陽艱難的嚥了口唾沫,心有餘悸的再次看了一眼那小卒手中的木匣,連連擺手,讓他拿走。

    劉備看的心中暗暗鄙視,揮手令士卒合上匣蓋,捧了下去。這才轉身對鍾陽道:「先生,如今各路人馬陸續已回,此戰斬首萬餘,捉的俘虜五千餘,賊酋授首,可謂大勝。如今,先生功德圓滿,不妨先隨我等回營,待到發付完這些俘虜,自當啟程回返。屆時使君處定有莫大賞賜下來,想來必不叫先生失望就是。哈哈哈哈。」說著,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卻是另有一番志滿意得之意。

    鍾陽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懶洋洋的道:「你看著整吧,我沒意見,不管怎麼樣,早點離開這兒,回去家中才是最最重要的。」

    劉備點頭應道:「也好,如此,便請先生先往後面暫歇,咱們不日即將啟程。」說罷,伸手相送。

    鍾陽擺擺手,轉頭讓薩穆爾驅車往大營處先去。走的幾步,忽聞身後陣陣語聲傳來。微微側耳,只聽的幾句,便不由的面色大變,猛然喊停,跳下車子,大步往回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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