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逼
劉備在這兒無言以對,旁邊鄒靖也是面上無光。人家鍾先生說的也不無道理,那黃巾軍整個都被這一條送肉計放倒了,偏偏自個兒這邊卻沒能抓得到匪首,認真說起來,自是他們這些領兵將軍的事兒,於人家鍾先生並無干係的。但是,凡事總是有個意外,那程遠志雖是被毒的五迷三道的,但好歹還是個大活人啊。這一見不好,不顧部下,先自逃了,亂軍之中,又有誰真能保證抓得到他呢?
唉,鄒靖心中暗暗歎口氣。有心上前也勸說兩句,但囁嚅半天,卻只是沒有合適的言詞,不由的微微搓著兩手,暗自焦急。
薩穆爾在旁楞然站著,不知道現在該是就此聽從主人的吩咐,就此喊人套車而走,還是再等等看。鍾陽心中卻已經不耐,也不再理會劉備,皺眉道:「咋?怎麼還在這兒愣著啊,我說的話沒聽到嗎?走了啦。」
薩穆爾心中一驚,連忙應諾,轉身要走。劉備又羞又氣,眼見到了這步田地,實在沒了招數,不由將心一橫,忽然抬頭淡然道:「也罷,先生既然一意孤行,非要離去,備不敢攔阻。只不過,我等即不能退敵以保城池百姓,便就此戰死這兒就是。先生回便回吧,卻有一樣須得說在前面,備眼下兵力捉襟見肘,委實難以派出兵丁相護。這一路上萬望小心才好,如程遠志這般大股賊人雖說沒有,但數百人的小股匪盜卻是當不在少數。這些人大軍不敢劫,但如對上零星行旅,只怕未必肯輕易放過。備先在此為先生祈福,祝先生一路平安了。今日先生恩惠,如若劉備不死,且待回轉涿縣後一併報之就是了。」說罷,躬身一禮,嘴角微噙冷笑,自往一邊站著,不再多說了。
鍾陽聽的一呆,眼睛直直盯著劉備看了半響,面色不由的越來越黑。我xx你個oo的!日你爸爸個大頭鬼的!又跟老子玩這手?這不是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嘛。沒人送我?那他奶奶的因為所以兩個狗才,都有一百小軍護送,到了老子這兒,居然說什麼兵力不足,不能派出人手護送了。讓我小心,別被小股匪盜害了,那匪盜又從哪裡來的?難道不知道這邊有大軍開戰嗎?又有哪個蠢賊肯在這時候跳出來討野火兒?要真是那樣,只怕早被人殺了十七甘八遍了。明明就是你這混蛋起了壞心思,大耳朵,你他媽的還是人不?
他胸中氣的直欲爆了開來,呼吸便如同風匣一般急促。忍無可忍之下,便要暴怒而起,不管後面怎樣,先大罵一頓出出氣再說。旁邊鄒靖看著不好,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先生且休怒。唉,如今形勢緊迫,玄德如此委實是沒了法子,言語唐突之處,還望先生海涵。如今確實是盜匪多如牛毛,這於路若無官軍相護,只怕終是不妥。既如此,先生可否暫息雷霆,權且在這兒稍留幾日?但要破的黃巾,大軍一起返回豈不更好?我固知此番一戰被程遠志脫逃乃是我等之罪,然,如今卻非是治罪之機,一切且待打退蛾賊後再做理論如何?」
鍾陽見鄒靖說話,那罵到嘴邊的話只得又生生嚥了回去。目中噴火的盯了一眼默默不語的劉備,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來,沒好氣的道:「鄒校尉說的輕巧,你們有破那黃巾賊的把握嗎?要是萬一不行,一旦打起來,只怕除了撒丫子跑路外,再沒別的什麼法子了吧。等到那時,只怕有人恨不得將我扔在這兒送給了程遠志洩憤,也好給自個兒多些逃走的時間。哼哼,我留下?我留下是當肉骨頭給人扔的吧。」
鄒靖聽的一呆,面上陣青陣紅的。心中暗暗責備劉備,方纔那番話實在說的太過陰險,不合君子之道。如今鍾陽有了這般想法,卻讓他這和事老難做。
心中微微歎口氣,眼下之事卻不是相互責怪的時候。一來這次領軍本就是劉備為主帥,他不過只是參贊軍機而已,這若要悖逆劉備軍令,兩人私交倒是無妨,但只怕將帥離心,再無半分抵住賊人的可能了。二來呢,事已至此,若能真的就此逼迫鍾陽留下,想來為人為己,這位先生總也得拿出些手段來,若如此,退敵之事有望矣。
想到這裡,暗暗咬了咬牙,抬頭正色道:「先生多慮了。這樣吧,靖只是參贊軍務,並無調遣兵士的權利。但靖自己身邊自有親衛兩百。便就此調出半數,以護先生。不論此戰是勝是敗,總要護的先生周全就是。如此,先生可能安心否?」
鍾陽見鄒靖說到這份兒上,一時也沒了話抵擋,畢竟自個兒這兒還惦記著人家閨女呢。人家老丈人說的多清楚了,沒有調兵權,但肯分出一半護衛優先護住自己性命,這事兒委實已是做到了位了。自個兒再要逼迫,倒是有意去難為鄒靖而不是那可恨無恥的大耳朵了。
罷罷罷,這次算是趕鴨子上架,完全被逼上賊船了。要想半路下去,只怕多半兒會有些齷齪事兒出來。但若就此留下,自個兒的小命卻是跟這大耳朵等人綁在了一起,再無半分圈轉餘地。真要兵敗,三四千人都擋不住黃巾,就鄒靖這點人手,只怕更多也只是個心理上的安慰,又哪裡真頂的事兒?
他心中算計的明白,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終是沒不過鄒靖顏面,最終只得暗暗歎口氣,抬頭看著鄒靖道:「好吧,看樣子我也是沒得選了。否則,只怕走不多遠,多半便會有些蟊賊來要打要殺的。哼,既如此,我只想問問,你們打敗那程遠志究竟有多少把握?好歹就算要死,哥也要拖幾個墊背的,咱是商人,這賠本的買賣,那是不做的。」
鄒靖聞聽他肯留下,不由的大喜。但等聽到他最後幾句,面上卻又不禁苦笑。話說這請你來,不就是為了破除那程遠志的妖法的嗎?怎麼這會兒倒來問起我們來了?唉,該不是特意說與玄德聽的,想要討些顏面回來吧。
心中想著,不由的以目示意,看向劉備。劉備方才情急之下,一番言語出口也是大悔,只是說都說了,再無收回之理,只得咬牙頂住。此刻聽的終是留住了鍾陽,心中早已不知拜謝了多少神佛。眼見鄒靖目中之意,自是心知肚明。
伸手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忽的撩起袍襟,就此在車前拜倒,哀聲道:「備方纔所言,並無他意,只是情急之下,口無遮攔隨意而出罷了。若使得先生誤解,備這裡請罪了。如今黃巾橫行,妖法厲害,備等才薄,實難抵擋。先生身懷不世之才,來歷不凡,若說破敵,除了先生外卻又有何人?若先生只是因劉備無意得罪,終不肯出手,備情願自縊于先生面前以謝,但請先生於備死後,本著天心慈悲,莫要遷怒,破妖法、除惡賊。以保我涿縣萬千百姓,保我眼前三千袍澤啊。」說罷,猛然叩下頭去。隨即,倉琅琅一聲,已是抬手拔出雙股劍,便往頸邊抹去。
旁比鄒靖猛見變生肘腋,直駭的魂飛魄散,想也不想之下,猛然抬起一腳,已是正中劉備手臂。便在那劍堪堪要到脖頸處的一霎那,將那劍踢飛了出去。
滿頭汗水涔涔而下,心中如同擂鼓一般。半響,方才頓足怒道:「玄德,汝這是作甚?你身為三軍主帥,竟輕言生死,豈不枉費使君一番抬舉?又如何向三軍兒郎交代?先生何人也?又怎會因些小小口角,便來要你性命?你這般做,卻不是陷先生於不義乎?糊塗!糊塗啊!」
劉備面上流下淚來,衣袖掩面泣道:「備安能不知此舉不妥,只是眼下形勢逼人,若能以備一人之性命換的千萬人之生,備何所惜哉?此舉非是構陷先生,實是無計求的先生所諒,謹此以明心跡耳。」說罷,流淚不止。
鄒靖聞言,頓足歎氣,唏噓不已。旁邊薩穆爾亦是眼中露出同情之色,暗暗偷眼打量鍾陽,卻不知這位睿智的主人,究竟會怎麼做。
鍾陽在劉備拔劍的一霎那,也是悚然而驚。只是他這驚,卻不是為劉備要『自殺』而驚,而是以為這大耳朵羞憤難耐,索性要跟自己拚個魚死網破算完,就此先殺了自己呢。
待到看明白後面,這才驚魂稍定。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只覺的後脊樑一陣涼氣升起,濕嗒嗒的,竟是不覺出了一身大汗來。
眼看的面前劉備唱作俱佳的還在表演的起勁,鍾陽心中又是惱怒又是佩服。好你個大耳朵,真有你的啊。你這是吃定哥了啊,我擦的,不管你死不死的,這麼一來,自己且不說能不能破了那所謂的妖法,但要此刻說個不字,那還不得成為千夫所指,萬人唾棄的啊。你爸爸的!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