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舉重拿輕
鍾陽大步而行,不是他知道怎麼去軍營,實在是自個兒生怕一個憋不住,將那份得意的奸笑被人看出來。
擂了個擦的!且先來個獅子大開口,倒要看看你劉焉老頭怎麼應對。要是真的准了,老子這趟也算大豐收。如果不准,嘿嘿,那抱歉的很了。給多少錢干多少活兒,這本就是後世的行事準則。以他想來,那劉焉要是不蠢的到家,是斷不會答應這份物資清單的。如此一來,自個兒到時候逃跑的理由也就非常充足了。沒辦法啊,你給的物資不夠,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敗了自也是情理之中,這責任嘛,卻是由你劉焉老頭兒扛著,與鍾先生那是沒有半分干係的。
嘿嘿,裴獲裴獲,可不是賠貨嘛。劉焉老頭兒找了這麼個人來搞後勤,要是不賠實在是沒有了天理的。所以說啊,這名字當真是非常重要的,他自個兒起的名兒不好,卻是不能怨的旁人了。
這廝正過來反過去的算賬,全是往自己碗裡算計。這般得意之下,只怕一個繃不住露出馬腳,只得急急轉身離開為上。
後面幾人如何曉得他這中齷齪心思,急急跟上後,匡都偷偷抹去額頭上的冷汗,這才引導著這位爺往校場而去。
話說只看裴獲的遭遇,匡都將軍已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這人顯然行事無矩,如此天馬行空之下,只怕自個兒就是事前算計的再好,到了他面前也是白搭了。與其現在糾結,還不如等到眼前,見機行事來的實在了。
一行人中,匡都滿心忐忑,尹偉向鎖二人滿心鬱悶。唯有鍾陽心情亢奮,卻又不敢讓人看破。故而,四個人忽然都沒了聲音,只顧低頭走路。直到走出大老遠了,鍾陽感覺有些累了,這才發覺,眾人走的急了,竟然都沒騎馬坐車的。那軍營一向遠離內城,此番走了一半的路,再要轉回去更是麻煩。相互對望一眼,只得無奈咬牙,繼續靠著11路奮進了。
初夏雖不似夏深之時那麼炎熱,但在這毫無遮攔的大路上步行,時間稍微一久,卻也是讓任何人都受不了的。
足足走了個把時辰後,鍾陽熱的幾乎要把舌頭吐出來了。剛剛算計別人的快感漸漸消退,那股子被逼迫的火氣,便不可遏止的又升騰了起來。
「我擦!老匡,咱們這是奔喪嗎?就算是,那也得讓人喘口氣兒吧。再說了,這大老遠的,你這將軍咋干的啊?為啥不準備好車馬?要是搞得我頭疼腦熱,中暑發痧的,那黃巾誰去打退?耽誤了事兒,誰來承擔這個責任?」猛然停住腳步,臉龐紅的只怕關羽看了也要自愧弗如的模樣,鍾陽爆豆子一般的發洩道。
匡都只顧走的急,哪成想他說停就停,一個不留神之下,衝出好幾步才發覺。連忙回身走來,正要問問什麼事兒,卻被他劈頭蓋臉的來了這麼一通。先是一呆之後,隨即滿頭掛滿了黑線。
這都什麼人啊!剛才明明是你帶頭就往外衝的,走的那叫一個急啊,我來的急安排別的嗎?再說了,我也不是沒安排啊。可你這麼一聲不吭的就走,誰又知道你要幹啥啊。這會兒卻來埋怨起別人來,這還有天理嗎?
聽聽你都說了些什麼?奔喪?晦氣!真是晦氣!這大軍還未等出門,你這主將卻先口出不祥之言,最後還來問我責任誰擔?你。你。太欺負人了!你頭疼腦熱中暑發痧?老天爺怎麼不讓你直接中了時疫,收了你算完呢?
這匡都本就是個武人,哪有鍾陽這般伶牙俐齒?被他一番搶白之下,肚子裡簡直憋悶的要死,偏偏這嘴上卻是笨拙,一時間張口結舌面紅而赤,竟說不出話來。
「唉,算了算了,就算我點兒背吧。只可憐我這嬌嫩的腳,卻要遭這種折磨。你。你這是什麼表情?好好好,這事兒我不會跟劉使君說的,你也甭嚇成這個模樣吧。一副欲要殺人滅口的樣子,真是的。那啥,你總得說說,這還有多遠啊?要不要今個兒晚上露宿荒野啊?好歹讓我有個心理準備,找個安全點的地兒,我可不想當什麼動物愛護者,拿自個兒喂蚊子啥的。」瞅著匡都漲的發紫的面皮,鍾陽絮絮叨叨的吐出了一大堆來。
匡都只覺得腦子裡一片聲的嗡嗡直響。好半響,終是勉力平靜下來,抬手指指前面,悶聲道:「只在前面三里處便是,末將自在前行,為先生開路好了。」說罷,扭頭就走,心中只怕再聽下去,沒死在戰場上,卻就此葬送在這無邊的噪音中了。
看著他毅然決然的掉頭就走,鍾陽不由的一鄂。這想找茬兒人家不接招,可是讓他頗有一拳打在空處的難受。抬手搔搔頭皮,想了想,忽然轉頭向身後的尹偉向鎖二人看來。
尹偉向鎖平日裡只隨在劉焉身邊,何曾受過這般罪?這一頓走,直走的兩人頭昏眼花,汗出如漿的。此刻,倆人兒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把,蔫兒了吧唧的。只是突然見鍾陽目光在自己身上溜來溜去的,不由的渾身激靈靈一個冷戰,頓時警惕起來。
「嘿,那個,我說你倆。」鍾陽臉上掛著和熙的微笑,對二人招呼道:「可還記得臨行前,劉使君交代過的話嗎?」
嗯?使君交代的話?
尹偉向鎖二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迷茫。貌似劉使君交代了很多啊,倒不知你這會兒問的是哪般?
兩人心中不明所以,卻又不能說自個兒不記得主公的交代。微微一窒,尹偉賠笑點頭道:「自然記得。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嗯。記得啊,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鍾陽大喜,點頭道:「劉使君說了,要是有什麼搬搬抬抬,舉重拿輕的,都可交代給你們做的對不?那個,嗯,我走不動了。要知道我是用腦子討生活的,屬於勞心者。你們是靠體力吃飯的,屬於勞力者。這個,嗯,前方戰事又比較緊急,只怕是耽誤不得片刻啊。所以呢,為了前方的將士,為了涿縣的安危,為了完成劉使君的重托,我決定,你們兩人輪流背著我走,也好快點趕到。我瘦得很,那舉重就不算了,最多就是個拿輕對吧。來來來,你們誰先來?」一副一心為公的宣言過後,鍾先生滿含期待的目光,落到了二人身上。
尹偉向鎖聽的身子一陣的搖晃。劉使君安排了那麼多事兒,你咋就只記得這一句?再說了,使君說的是幫你收拾東西好不好,怎麼就扯成咱們來背你走路了?這大熱天的,大家都走的口乾舌燥的,你竟然要我們背著你走,你。你。你這是成心的折磨人啊!你這麼一個大活人背在身上,居然還是屬於拿輕,不叫舉重!那你給我倆拿拿輕成不?
兩人傻傻的看著眼前笑瞇瞇的鍾陽,心中除了無盡的咒罵之外,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怎麼接話好了。
「嗯,沒想到你們如此要好,竟然都互相歉讓。好吧,那這樣吧。所以呢,抱了我的神貓很久了。不如讓因為也抱下,沾粘神氣兒。你先來背我吧。等過一會兒,你倆再換過來好了。這樣,雨露均沾,也別說我不給誰面子,厚此薄彼的。哈哈,來吧,就這樣定了。」很是讚歎了一番兩個可憐人的友情,鍾陽忍著肚子裡樂翻了的,捉弄人的得意,一口定下了調子。
尹偉向鎖二人聽的一陣的惡寒。雨露均沾?貌似那是指的那碼子事兒吧。這背著你跟這詞兒靠的上譜嗎?我真!
瞅著眼前這個無良的傢伙滿臉的篤定,二人不由的滿腔悲忿。只是想想使君的囑咐,終是不敢有別的異議。相互對望一眼,同時黯然而歎。將手中的白貓遞給尹偉,向鎖同學兩眼含淚的背過身去,微微躬下身子,等待著這座萬惡的大山壓上來。
「哈哈,好咯。走吧,咱們要快點了,軍情緊急啊。那個。目標,前方,三里處,駕!」一個高跳到了向鎖背上的鍾陽同學,微微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這才神氣活現的一指前方,高聲喊道。
這馬兒咱騎不了,如今騎人卻也大有感覺。只是最後那一聲駕,卻又不由微微感到有些小遺憾。缺了根馬鞭啊!那提鞭遙指的氣勢,實在是大為失色啊。
向鎖聽的背後傳來的魔音,只氣的渾身輕抖,看著一旁尹偉同情的目光,不由的咬咬牙,悶聲不響的抬腿努力往前走去。
烈日炎炎之下,兩道沉重的影子,緩緩的在空曠的大路上艱難的移動著。與此同時,一直相伴的,卻是一個大呼小叫的喊聲。那興奮的聲音合著眼前這幅情景,便就此定格為一副可恥的壓迫圖。讓人聞之心酸,觀之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