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局勢
啊?是皇帝?鍾陽聽到劉焉說完,頓時呆住了。他雖然知道這靈帝在史書上被記載的甚是無道,但想來無外乎是身邊沒啥好人導致的。漢末朝局動盪,宦官掌權,只怕很多事兒都是宦官搞出來的,最終被按到了這位倒霉的皇帝身上的。但如今聽劉焉這麼一說,感情這位皇帝老子自個兒就是一大才啊。
砸吧砸吧了嘴,鍾陽面上帶著幾分遺憾的表情搖了搖頭。他就算再不知道古代的制度,也是知道這皇帝可不是說見就能見到的。別說在這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了,就算在後世,那些個高官,又有哪個是能隨隨便便見到了?
心中一邊感歎著靈帝的創世之舉,抬眼看了看正滿面無奈的劉焉,這才收拾了一下思緒,微微點點頭道:「咳咳,原來是皇帝他老人家自己搞的啊,那個,嗯嗯,可惜了,真是可惜了。他老人家要是出來經商,絕對會是一代風雲人物啊。」
劉焉額頭冒汗,聽的不由的一陣的翻白眼。讓皇帝出來經商,虧你想的出來!如你所說,我們這大漢天下還要不要了?
他心中腹誹,嘴上卻是不好多說什麼,只得苦笑一笑,並不接茬。鍾陽自己唏噓了一會兒,這才又道:「算了,既然這樣,那咱就說說正事吧。嗯嗯,說起這局勢來,嘿,你以為現在很亂嗎?沒有,還沒到時候呢。」
劉焉一驚,心中惶惶,急問道:「此言怎講?還請先生細言之。」邊說,邊深深一揖。
鍾陽看看他,歎口氣,心中暗暗組織了下言詞,這才搖頭道:「這天下間所有的事物都是有著一種規律性的。樹木花草有枯有榮,天氣四時有熱有冷。太陽自東方升起,當正午最熾熱的時候過後,便會漸往西沉,沒了活力;夜晚的明月,更是陰晴圓缺交替,並非一成不變的保持滿月。這正所謂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天道本就是這樣,這天下事自然也是這樣。人的一生,痛苦與歡樂交替,好事與禍事相依。這個天下,這個社會,說白了,還是由人組成的。要是沒了人,那還叫天下,還叫國家嗎?所以,既是由人組成的,那這天下局勢,也就逃脫不了這種規則了。」
劉焉聽的心中震撼,兩眼瞪大著看著他,只覺的後脊樑陣陣冷汗涔涔而下。這番話隱隱似有所指,莫不是。莫不是我漢家天下。
他想到這兒,不由激靈靈一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澀聲道:「先生所指,莫不是說這些個蛾賊真會成了氣候?只是我大漢自立朝以來,雖迭經變故,卻並未動搖根基。就算王莽賊子篡逆,一時得逞,不也有我光武帝出世,更將我漢柞延續至今嗎。今日之蛾賊,雖說聲勢不小,然卻與王莽之時所差甚多,又怎麼會如先生所言呢。」
鍾陽見他面色青白不定,明明心中惶惶,嘴上卻是仍要給他們大漢爭上一爭,不由哂然一笑,搖頭道:「我什麼時候說過黃巾會成事了?他們雖說聲勢極大,但卻各自為戰,統屬混亂。沒有統一的指揮和長遠的戰略目光,一味的只是搶掠,又怎麼可能成的了事兒呢。不過,他們雖然成不了事兒,卻也是觸發真正大亂的引子。正因為有這黃巾之亂,各地太守應付不暇,你們朝廷也不知怎麼想的,卻發出了一個以各地總掌軍政大權,就地徵兵剿匪的命令。如此一來,那匪是剿滅了,卻不知由此使得多少人有了莫大的勢力。這些人原本無兵無錢,也只能安分守己,但一旦有了資本,處於這種天下動盪的時機,又怎麼可能不起了野心?所以,這後面黃巾雖然漸漸平息了,但是豪傑並起,各自割據。整個天下局勢,就是一個弱干強枝的局面。朝廷再也沒了對各州郡的掌控,諸侯自置官吏,論政施為,儼然一國。天下各州郡,人人有兵馬,家家有錢糧,嘿嘿,獨獨那朝廷卻是人去樓空,不過只剩一個空殼而已。這麼一來,豈不是跟週末七國紛爭一樣了嗎?啊,不對,那時候是七國,這會嘛,嘿嘿,卻不知會有多少國了。你說說,這麼一比,眼前的黃巾之亂還算大事兒嗎?」
鍾陽一番話滔滔而出,劉焉直聽的是汗流浹背,手足顫抖。鍾陽不知道的是,這個以各州郡總攬大權,就地徵兵剿賊的高策,正是眼前這位劉使君進獻給靈帝的。他這麼一分析,劉焉整個成了導致大亂的罪魁禍首了,安能不讓劉焉惶遽。
強自按捺下心中的驚惶,劉焉顫抖著手抹去滿頭的大汗,顫聲道:「先生此言會否太過?朝廷以州牧代替刺史,正是因為刺史既無威望又無實權,賊勢突發之際,難以立時撲滅,從而使得失城陷地,這才有此一議。況且州牧一職,自有朝廷設置分派,只消取清名重臣而用,又怎麼會有各自割據之事?」
鍾陽大笑,不屑道:「清名重臣?嘿,難道有好名聲的,就一定是好人嗎?屬於朝廷重臣的,就一定是忠臣嗎?要是真這樣,你剛才也提過了,那位王莽老兄,難道名聲不好?還是說他權位不高啊?最終怎麼樣,還不是來了個窩裡反,直接篡了漢朝改了那個什麼新朝。哼,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是當時身便死,千古忠奸有誰知!」
鍾陽後面四句話一出,劉焉頓時猶如五雷轟頂。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一個身子已是搖搖欲墜。是了是了,周公聖人也。然,於流放管叔、蔡叔之時,天下人莫不猜疑其有篡逆之心;而王莽那賊子,孝廉清簡,禮賢下士,極負清名。官職更是一路颯升,自黃門侍郎而最終至大司馬、安漢公。而後更是加九錫,甚至被稱為「攝皇帝」。他到了這已至極限的位置,還是最終篡了漢柞,這清名重臣又當得什麼事兒?正所謂世事難測,真耶偽耶,實非朝夕可辨啊。
劉焉想到這些,一時間不由的恐慌悔恨交集。悔恨的是,自己怎麼就沒想的再長遠些,只看到眼前的動亂要趕緊平息,卻沒去想平息了動亂後,這些擁有了莫大勢力的豪強們怎麼處置;恐慌的卻是,這其中的危機,一旦被朝廷想清楚,以靈帝那般狠辣的手段,只怕斷然是不會容自己一家老少的活路的。
此人有大智慧!但決不能容他將這番話傳播出去!劉焉惶遽之際,忽的竄起這麼一個念頭來。抬眼看向鍾陽的目光中,已是不由的洩出了一絲狠戾之色。
鍾陽正自得意,只想此番這麼一番話,定然使得劉焉納頭而拜,驚呼高人了。卻哪裡想到,這高人人家是在心裡驚呼過了,但那納頭而拜卻是變成了要拿他的頭了。
正笑吟吟的注意著劉焉的神情,等著預想中的奉承時,忽然卻發覺了劉焉眼中的寒意,鍾陽不由的心中咯登一下,頓時警惕起來。他本就機靈無比,善於察言觀色。等來了這漢末,又是迭經磨難,幾次在生死之間徘徊,對危機的感應,簡直猶如本能一樣了。此刻,忽然發現劉焉對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對,登時便警醒起來。
這老傢伙為啥這麼一種目光?我給他提了這麼大一個醒兒,只要他回去跟皇帝一說,那可不就是天大的功勞嗎?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那可不是唾手而得嗎。就算不說,他心中瞭解了後面的局勢,只要掌握好時機,便如同書上記載的那樣,往西川裡一貓,做一個西北王,逍遙自在的,不也是舒服至極嗎。再退一萬步,丫的沒那份野心,只想圖個安逸,大可找個山清水秀的地兒一躲,以他現有的財力,清清靜靜的做個富家翁也是極爽的。這事兒,怎麼想怎麼對他有利,但為啥那目光裡卻滿含不善呢?咦,不對不對,我擦的,該不是那個進獻計策的是他什麼親戚之類的吧。要真是這樣,那可是當著賊頭兒的面喊殺賊了,自己的處境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他心中電轉,所想所念雖不中卻也不遠了。眼見劉焉神色越來越是猙獰了,情急生智,已是瞬間有了計較。
面上毫不顯絲毫驚慌,仍是笑呵呵的,口中卻是如同不經意的說道:「劉使君,我剛剛說的這些呢,其實是很簡單的道理。以我這麼一個小小的商人都看的明白,想來這天下只怕有很多人都想到了。我要是你,就趕緊回去跟皇帝稟告一下,可千萬別讓別人走在你前頭,那樣的話,這天大的功勞,可就白白便宜了他人了。嘿,這天下的明白人多了去了,他們可不像我這樣,懶得去多說多管這些事兒,只圖個豐衣足食就成。我估計,八成現在就有人準備動身往皇帝那兒去了,你還是早早打算打算的好啊。」說罷,目光偷偷瞄著劉焉神色,暗暗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