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的望著自己,水瀲灩能由感覺到的視線肯定這一點,自己一定是想男人想昏了頭,昨天的酒沒醒,好吧,酒後亂性了吧,雖然這亂的有點晚。
「這個,這個,是小……」小民?小王?小女子?小官?都想什麼呢,小官,我還小倌呢!「小王適才以為是小王的夫君,唐突了您,還請您原諒,小王並非有心,只因這『蘭馨殿』中從來沒有其他人來過,我,我在這裡隨便慣了,千萬請您原諒。」額頭上暴出了涔涔的冷汗,就算有宿醉,現在只怕也已經全逼出來了。
抬頭悄悄的偷眼瞄一下,面前的男子依然沒有任何聲息,只是那一眼,她看見了一個緊皺的眉頭,只是一眼,她瞄了到一個俊挺的鼻樑,一個白淨無暇的臉,一個如刀雕的輪廓,有型的嘴緊抿著,顯然不是開心的象徵,黑色的長髮隨意的挽著,一隻竹簪斜斜插過,青色衣衫在陽光的照映下反射著樸實的光華,不需要過多的修飾,光這張臉,就已經夠讓人驚歎,尤其是那面容上一雙星子般的眼,黑色的眼瞳如一潭深水,讓人沉溺。
就這麼靜靜的對立著,水瀲灩的心開始不停的上下打鼓,猜測著對方的身份,猜測著對方下面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儘管腰彎的有些累了,卻不敢有絲毫不敬的表示,眼光在低俯著的臉遮擋下,不停的亂瞟著,只希望這尷尬的時間趕緊過去。
恩,他的手很有力,近距離的打量能讓她看見他指尖的薄繭,手中還緊緊的握著一柄入鞘的劍,沒想到宮中子弟竟然還有習武之人,無聊的水瀲灩肆意的偷瞧著,不過,那劍怎麼看上去有點眼熟?宮中子弟的武器不都該是用些精巧華麗的兵刃麼?或者說,裝飾性大過了實用性,怎麼會用如此樸素到沒有一點裝飾的武器?
繼續偷看著,那握劍的手也很熟悉,熟悉到自己似乎能感覺到和他曾經的十指交握,熟悉到能判斷出它摟上自己腰的感覺,那衣服也很熟悉,似乎在自己記憶中,只有不愛打扮的顏暮衣特別愛著如此不起眼的顏色,就連那斜插在髮髻上的竹簪,似乎也是他的特色。
猛然的抬頭,一個想法閃過心底,帶著不置信,帶著激動,她瘋狂的在那不熟悉的面容上尋找著熟悉的痕跡。
不再是黑疤滿面,不再是蜿蜒痕跡,如今的那裡,只是一片如玉的雪白,帶著新生嬰兒的細嫩,脫胎換骨的重生,沒有任何恐怖的創傷,只有那熟悉的眼,一如曾經的眷戀,一如往日的深情。
「暮衣?」試探性的輕喚著,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曾經最可怕的臉,現在卻是如此的俊朗,不同於滕扉雪的遺世,不同於殷彤焰的秀美,更比不上段楓遙的傾國傾城,甚至沒有嵐的瀟灑不羈,但是他就是他,還是那沉穩如山,安定不語的他,顏暮衣。
白淨的臉上透出一絲紅色,悄然低下頭,卻被她在那一瞬間捕捉到了一絲害怕,還有一點點的躲閃,他又在自卑嗎?所以才半天沒有承認自己的身份?
突然間,水瀲灩花般的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身體猛然一撲,衝進那個熟悉的懷抱:「我的暮衣,你真漂亮,我要帶著你去巡街,讓所有人都看看,我到底揀到了什麼寶貝。」又似猛然醒悟般大叫:「不行不行,這麼俊的男兒,若是到了街上,所有女人為了爭奪你揍我一頓怎麼辦,我要藏好,藏起來。」像是要藏著最珍惜的寶貝一般,死死的攬著有力的腰搖晃著,臉貼在寬厚的胸膛上廝磨著。
雙臂輕輕的圈上她的腰,她似乎感覺到了他在自己興奮的那一刻悄然的鬆了一口氣,深藏在胸口的螓首劃過一抹調皮的笑。
雖然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誇張,可這自卑的人,這麼多年在人異樣的眼光下生存,在眾多俊美的男子懷抱中爭奪著自己,儘管自己一直在他身邊,他總是害怕的吧,怕不夠出色吸引不了自己,不該責怪他對自己的不信任,畢竟,自己也沒做過多少值得他信任的事,而既然選擇了他,就應該慢慢淡化他心中的芥蒂,便是裝瘋扮傻一回又有何妨。
突然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將自己的臉從他的懷抱中掙扎而出,滿是希冀的眼對他的朗星,「臉好了,那能說話了嗎?我想聽暮衣的聲音。」給他一個堅定的笑,讓他看見自己支持的力量。
囁嚅的唇幾次微啟,似乎想要說什麼,卻似乎到了嗓子眼就卡住了,怎麼也吐不出聲音。
「喊我的名字,水、瀲、灩。」紅唇慢慢的吐著字,示意著他跟著自己的動作,看著他一步步的模仿著自己的口型,心裡有著無邊的得意。
再次慢慢的學著適才她的動作,卻依舊沒有絲毫的聲音發出,雙眸已經有了焦急之色。
知道這事急不來,畢竟他沒說話都十多年了,也許,從今天起,自己不但不要扮演妻子的角色,還要當他這個牙牙學語的『娃娃』的娘。
捧起他的臉,感受著掌心中的柔嫩而不再是粗糙的肌膚,輕輕的送上一個淺吻:「不急哦,慢慢來,就是不想說也沒關係,這麼長時間我們不也過來了嗎?我都已經習慣了安靜的暮衣,萬一哪天你真的變的囉囉嗦嗦,說不定我還真的就不要你了。」調皮的開解著他,緩和著他心中的情緒。
拉上他的手,自己來這的目的不就是看看那個新認的弟弟和私下找扉雪問些事麼,現在在太陽底下也算上呆上不少時辰了,陽光再溫暖,自己也不想這麼被曬下去:「我們去看看那個蘭君弟弟怎麼樣了。」行動派的人,話才出口,直接拽上人就往裡面衝去。
身體卻被猛然的拉扯回來,被嵌入懷抱的同時,黑色的髮絲埋首在她的頸項間,熟悉的氣息噴在脖頸處有些絲絲的麻癢,她都能感覺到,此刻他的唇正碰著自己柔嫩的耳垂。
「哦……啊……一」沙啞的聲音低低的在耳畔響起,帶著含糊不清,帶著鍋鏟劃過鍋壁似擠出來的刺耳,卻讓她呆楞當場,這一刻對她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聽的天籟之聲。
狂喜的抬頭,不確定的忘著那雙眼,「你是在說我愛你麼?是不是?」剛才自己一定沒聽錯,是他,是他在用第一句話宣告著自己長久在心底呼喊的話。
輕咬著下唇,他輕輕的一個點頭,似乎有些羞澀,卻被水瀲灩又一次將偷歪到一邊的腦袋扳正。
「是不是?我要你說,不許點頭。」此刻的他,需要的是自己的鼓勵,不怕難聽,不怕不准,只要他肯開口。
「撕~~哦……啊……泥……」明顯比上一次清晰的聲音再一次讓她雀躍,水眸中已經有了點點激動的淚花,我的暮衣呵,你終於完美了,你終於不再自卑了,而自己說過的話,要讓他傲立於世人面前,終於做到了,自己,終於在一步步用自己的能力得到一切想要追求的。
「扉雪,滕扉雪!」一路大呼小叫,雞飛狗跳的衝進殿內,似乎想要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興奮,而這個立下最大功勞的人,不管兩人之間怎麼不對盤,自己也要衷心的對他說聲謝謝。
「啊~」一路亂闖亂撞的找遍了角落都沒有尋到那個冰白的身影,想到滕扉雪可能正在給水若藍調養身體,直接一腳踹開水若藍房間的門,卻在門開的一瞬間看見了三個人影,其中一個一身明晃晃的衣服搶眼而奪目,在這地方,能穿這個衣服的人,只有女皇莫鳳亭無疑,猛然想起自己的無禮,羞的無地自容,轉身就往外衝去。
「站住!」低低的沉喝讓她頓住了逃跑的腳步,慢慢的轉過身子,堆滿不好意思的假笑。
「朕的『閒王爺』最近日子可好?」調侃的語調可以聽出,她並沒有因為水瀲灩的失禮而動怒。
「謝皇上,小日子舒心安穩,就是夜晚有些涼啊,皇上您在快樂的同時,能不能也考慮下臣的可憐?」可憐兮兮的望著上座的皇上,還有那個在她懷裡偷笑的水若藍。
「哦?」鳳眉一挑,「難道閒王府連被褥都沒有給王爺備好?那朕一會傳話下去,再他們拉上兩車的被褥到閒王府可好?」
明顯的裝傻啊,可是,人家是皇上,自己是臣子,能怎麼辦?求唄。
「皇上啊,您看我這弟弟,也出了月子了,身體也好了,您也昭示天下了,是不是,是不是……嘿嘿……」面對著女皇搓著手,不停的拿眼睛示意著顏暮衣的方向。
想想自己還真是可憐,暮衣的臉恢復,自己竟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人,居然還鬧出那麼大一個笑話,如今,自己的夫君想要領回去,偏偏要其他人同意,水瀲灩一想到這,心裡就嘔的慌。
呵呵一笑,女皇一個神秘的臉色對水瀲灩示意著。
趕緊低頭快步上前,只聽得耳邊傳來低低的聲音:「你這個閒王爺也休息的夠久了,是不是也該為了國家貢獻些什麼啊?」
水瀲灩心裡偷偷的一咧嘴,這沒做什麼貢獻就把自己的夫君和說不清楚關係的滕扉雪貢獻了出去,這要貢獻的話,還指不定貢獻什麼出去了。
心裡這麼想,嘴巴上可沒敢說話,只是討好著笑:「皇上有什麼要臣做的,儘管示下,臣盡力而為。」
嘴唇靠著水瀲灩的耳邊,「你替朕去見見那個『晨陽』的太子,看看他們究竟在盤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