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祭壇上,水瀲灩第一次脫下了搶眼的紅裝,一襲聖潔的白色讓她似乎即刻就要臨風而去,台階下的香鼎中燃起的裊裊青煙,稱托著那風中飛揚的髮絲,如同剛剛降世的仙子,正在俯瞰著人間的紜紜眾生,滿臉的肅穆讓跪伏在她腳下的眾人,恭敬的連抬頭偷偷的瞄一眼都不敢。
「小雲,這個你要收好,明天記得給德妃娘娘送去,這是我特地為小皇子乞來的符,一定要在中午午時送去,這是天機,不許對任何人說,知道了嗎?」輕聲的吩咐著一旁的小宮女。
看著她戰戰兢兢的接過自己遞去的符,水瀲灩的臉上劃過一絲計算的笑容,「再去把小綠叫進來,我還有事吩咐她。」
在祭天典禮結束後,水瀲灩就找到德妃,說希望能單獨為小皇子做一次祈福儀式,只是這個單獨的儀式不能有其他人干擾,但是每天她都會為小皇子送上一個符,當三日期滿,小皇子以後一定會得到上天的庇佑,這麼一番話,對於深愛孩子的德妃和對這個孩子充滿期待的皇上來說,自然是滿口答應。
而她,如果丑奴依約而來,那麼今天就是自己呆在這個皇宮的最後一天,她分了三次叫了三個小宮女,交給她們三個符,讓她們分三天送去,她篤定這一句天機讓對她滿心崇敬的宮女斷然不敢對任何外人去提起這事,那麼當德妃和皇上在三日內收到她三個符的時候,一定以為她還在宮裡祈福,而三天的時間,已經夠自己遠遠的離開京城。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緊張,想到殷彤焰的離開時的那一個手勢,緊緊握住胸口的玉珮,殷彤焰,等著,我一定要追上你,這個時候你一定不能有任何事,心裡喃喃的念叨著。
晚飯過後,她就讓身邊的宮女退下,並聲明三日之內誰也不許再騷擾她,之後,便在翹首期盼中算著慢慢流逝的時間。
也許等待中時間一向是過的非常慢的,在無數次抬頭望著天邊的月亮,又遠遠的望向池畔的樹下,期待能夠見到熟悉的身影時,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給自己鼓勁,時間還早,不要過於著急。
當三更的梆子聲響起的時候,她的心終於按捺不住了,各種猜測的可能也隨之跳出腦海,丑奴是不是不來了?是他不想履行那夜答應自己的話,還是他發生了什麼事,又或者是在偷進來的時候被大內侍衛發現了?越是想越是害怕,她寧願他不守約而來,也不希望他被當做刺客被殺,可是,可是,今夜的內宮很安靜啊,沒有聽到什麼騷亂的聲音,也沒有人呼叫著拿刺客,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也許他真的是不來了呢,從滿懷希望的期待,從翹首盼望,到現在的低頭不語,她的心已經在一點一點的失落中,滿懷惆悵的轉身蹭向床沿時,卻看見一個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時早已經定定的在自己身後。
「啊!」驚嚇的呼聲在看清眼前的人後轉為興奮,隨後又立即摀住自己的嘴巴,只露著一雙大大的眼睛,閃著水亮的光澤看著眼前的人。
一個詢問的眼神,她明白,那是在最後一次問她是否做出了選擇,而她毅然的點了點頭,隨後,一個臂膀向她張開。
滿懷希望的衝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卻在入懷的一瞬間她失神了,又是那種熟悉的感覺,那種在被殷彤焰吻上的一刻侵入思想的熟悉感覺,為什麼,為什麼這一次給她感覺的竟然是醜奴,她傻傻的盯著他的胸口,雙手揪著他的前襟不發一語,任那種熟悉包裹著自己。
那是一種包容,一種體貼,一種失去很久,一種自己追尋很久很久的感覺,當這種感覺再次來臨的時候,她竟然會以為自己回到了久違的戀人懷抱,好想,好想,好想再抱的緊些,好想再多感受下那強大的氣息。
丑奴輕輕的搖晃著她的身體,讓她回神,看著明亮的眼睛裡那絲絲的關懷,她輕輕的搖搖頭,「太期待這一刻了,倒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還有能出去的一天。」送給他一個抱歉的笑容,解釋著自己的走神。
還給她一個理解和放心的笑容,一隻手緊了緊圈在她腰間的手,另一隻手扯過身後的大氅將她和他裹在一起,她這才發現,他一向精幹的打扮下,今天竟然穿了一件大氅,這是為自己準備的吧,這個看似醜陋的人,內心卻有著他人無法探知的細膩,自己能被他如此關心,這是多好的福分,輕輕的將螓首靠在他的胸口,給自己找著各種的理由接受去汲取他身上獨特的氣息。
「去太子府!」現在已經是深夜,城門已關,而自己沒有路引之物,這額頭的蓮花又如此的引人注目,若是大搖大擺的從門口走出去,即使出的了這城門,若是他日追查起來,一樣會留下各種痕跡,那最妥善的方法就應該是殷彤焰留給自己的那條路了。
沒有任何遲疑,他帶著她在清涼的月色下飛縱著,不一會他們已是在太子府的荷花池畔。
不捨的從他溫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自從殷彤焰走後,這裡便冷清了許多,以往的熱鬧早已經煙消雲散。
她輕輕的靠近池邊,四周觀察後,探身慢慢的下到荷花池中,順著橋的方向,一點點的摸索著。
「你又來了啊,我們很想你呢……」
「姑娘怎麼許久不來看望我們啊,我們可盼望著你來呢……」
又是那些親切的招呼聲,又是那些可愛的聲音,她又似乎回到了家中,回到了母親的懷抱,只是她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和他們交談,她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殷彤煙告訴自己的那個暗道。
她靠在橋墩下,一點點的摸索著,一寸地方都不放過,仔細的觀察著,可惜即使有明亮的月光,在黑暗的橋墩下,她還是一籌莫展,冷風吹過,打濕的衣服緊緊的貼在身上,一陣陣的寒意侵入身體,讓她在風中哆嗦著,越是心急,越是動作大,帶起的一**的水流開始浸濕她的胸前,甚至髮梢,水珠順著她的臉龐漸漸滑落。
「你們幫幫我,這裡有個門,可是我找不到門的開關在哪,幫幫我……」心裡暗自呼喊著,不知道那心底老是想起來的聲音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自己真的和這水中的精靈能溝通,下意識的寄希望於這些友善的聲音。
「是不是這裡丫???」可愛的聲音又一次在心裡響起,一陣奇怪的波動在敲擊著某處巖壁,順著水流的指引,她在水下摸索到一個小小的凹槽。
看不到水下的場景,她努力摸著那個凹槽的形狀,似乎,似乎是一條小魚的形狀,腦中一閃而過某個物品,另外一隻手摸上前胸,那是殷彤焰送給自己的那個魚形的玉,這個形狀太熟悉了,這兩日,自己不是無時無刻不在撫摩著這件東西嗎?
抬起頭,她對著岸上的醜奴一個招手,示意他下來,看著他在水中有些無助的邁著步子,她輕笑出聲,傳入他的耳內,這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眼中,看到了他也有沒有辦法的事情。
兩隻手緊緊的交叉握在一起,她將玉珮塞進那個凹槽,輕輕的一轉,面前的石壁開始陣陣的抖動,她立即取回插在槽中的玉,這是殷彤焰送給自己的唯一禮物,無論怎麼樣也不能失去。
一陣抖動後,巖壁上突然出現一個大洞,兩人還來不及思考,就被奔湧的水流衝進了洞中,隨後一陣黑暗,洞門再次合上。
水流在洞門合閉後漸漸緩了下來,水瀲灩掙扎著從水中爬了起來,摸著牆壁靠著,剛才突如其來的水流將毫無防備的兩人衝散,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洞中,她開始驚慌失措。
「暮衣……你在哪?暮衣,暮衣……」
寂靜的洞裡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而沒有任何丑奴的動靜,她摸索著慌亂的走著,腳下深一腳淺一腳的胡亂踏著,在突然踏空一腳後她的身體整個向前撲去,
「啊~~」慌亂的叫著,只能閉上眼咬著牙等著疼痛的降臨。
一雙鐵臂摟上了她的腰,讓她前撲的身子止住了下墜,隨後倒向後方他的懷抱,當熟悉的氣息味道沾染上她的身體時,她終於停止了無謂的慘叫,放下了害怕的心,反身撲進他的懷裡,可憐兮兮的聲音響起:「我以為你丟了!」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一隻溫暖的手撫上了她的頭,輕揉著她早已經濕答答的頭髮,有著別樣輕柔的安慰。
腳下的水再次開始慢慢的上漲,她突然想起殷彤焰的話,這個門一旦打開,就會慢慢被水淹沒,那麼……一扯丑奴的袖子,快走,我們要盡快離開這。
當黎明的朝陽漸漸升起的時候,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此刻兩人已經身在京城之外,拽拽丑奴的袖角,揚著開心的臉,「你看那太陽,笑的多諂媚!」
雙瞳中閃過溺寵,這每天的太陽有什麼不一樣麼,唯一不同的,是看朝陽的心情,看這她活潑的蹦蹦跳跳,他的心也跟隨著一同飛揚。
「暮衣!我要去追殷彤焰,你跟我去麼?」在思考了再三之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做出一個這樣的決定,只知道,若不是為了追隨遠去的他,也許自己不會這麼快下決定離開皇宮,這是自己心低深處最大的一個目的不是嗎?
深深的看了她幾眼後,他再次一個重重的點頭,牽起她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