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產的玉酒好像不多啊?」一名金甲力士手中抱著一個古樸的方鼎,看著明顯少了一截的清泉道。
肥鳥心裡嘟囔一聲:原來跟俺是一路貨色,都是偷水來的,多虧俺剛才留了點後手——
幾個人躲在藍布下面,可以清清楚楚觀察到方的情形,但是兩名金甲力士卻看不透下面的行藏。
小歡子明顯感覺到頭頂的藍布一陣顫動,顯然小雨點有點激動,小傢伙把清泉當成自己的家,當然有理由氣憤。
不過小青蛙伸出小手,輕輕在藍布撫摸一陣,小雨點也就漸漸平靜下來。那兩名金甲力士雖然一看就是出苦力的角色,不過顯露出來的氣勢,也不是小歡子他們能夠抵擋的,更何況還不知道對方的路數,最好不要硬拚。
金甲力士已經開始用方鼎吸水,清冽的泉水凝成一個粗大的水柱,長龍一般向鼎中流淌;另外一個則彎下身子,雙手掬起一捧清泉,咕嘟咕嘟一通猛灌。
水下的肥鳥和他只有一布之隔,恨得心裡直罵:怎麼不醉死你!
「老三你少灌點,醉酒誤事,小心天王責罰。」另外一個金甲力士口中說著,手也不怠慢,跟著喝了幾口:「尋瀛洲,飲玉酒,果然是人生快事!」
瀛洲,這座仙山居然是瀛洲——小歡子心中一陣激盪,雖然登島之初,他就猜測是方壺或者瀛洲中的一座,不過從別人口中被確定,還是令他興奮不已:傳說中的瀛洲仙山啊,如果能把這裡當成大本營,豈不要羨煞旁人!
可是很快,興奮就轉化成不安:這兩名金甲力士能找到這裡,其中只怕有什麼古怪?
方鼎吸水的速度很快,而且瞧這架勢,大有將清泉吸乾之意。很快,兩名金甲力士的談話就驗證了這一點:「這次三元會群賢畢至,各界雲集,肯定要多預備一些玉酒,全都收了,剩下的咱們也能跟著解解饞。」
「如此最好,也不枉大老遠奔波一趟。」
三元會,原來是無慾天尊的人——小歡子心中暗叫一聲不妙,以無慾天尊的實力,想要從他手中搶奪瀛洲仙山,無異於虎口奪食。
在兩名金甲力士的大笑聲中,小歡子感覺到頭頂的藍布劇烈抖動,顯然小雨點有暴走的趨向。小傢伙還是太嫩,不能暴露啊,如果水靈現身,恐怕就是獻給無慾天尊最好的壽禮了。
小歡子猛的扯住藍布,連同其他人一道,全都收入乾坤圈;與此同時,他的另外一隻手已經取出幻珠,整個身形迅速下潛。
「咦,剛才好像看到一條胖頭魚?」一名金甲力士驚呼。
「眼花了,玉泉裡面怎麼能有活物,早就醉死了——老三,剛才告訴你少喝點的——」另外一個晃晃大腦袋,迷離的雙眼這才重新聚焦。
小歡子跟著泉水一起下降,幾十丈之後就見底了,令他駭然的是,下面是一層層森森白骨。密密麻麻,不知深淺,看得人頭皮發麻。
稍一思忖,小歡子也就大致明白了其中的訣竅:難怪島沒有飛禽走獸,想必是飲了泉水之後,全都醉死,葬身於此,可惜了——
至於在久遠的歲月中,瀛洲島到底發生了什麼,已經無從考證,小歡子也只是根據顯現出來的蛛絲馬跡,進行推測。
有了幻珠的幫助,小歡子也就幻化成一塊枯骨,成為其中的一員,從表面看來,和原來的那些枯骨沒有絲毫差異,只要那兩名金甲力士不用神識仔細查看,應該可以矇混過去。現在一想,方才急切之間,變幻出的那條胖頭魚實在有些失敗。
當他變幻的枯骨完全暴露在空氣中之後,那兩名金甲力士也終於完成使命,合力抬著方鼎,晃晃悠悠破空而去。小歡子這才收了幻珠,望著頭頂巴掌大小的天空,目光中露出沉思之色。此時此刻,他如在井底,但是他不會甘心成為那一隻坐井觀天的癩蛤蟆……
揮手之間,小歡子將身下的白骨都收入乾坤圈,追本溯源,他要探一探酒泉的奧妙。
一層層的白骨憑空消失,小歡子也越收越驚駭:白骨的數量如此之多,可見當初島的繁盛。小歡子面色凝重,不知道他能不能有機會重現瀛洲仙山昔日的風采。
終於,白骨全部清空,小歡子望著眼前這副令人不可思議的畫面,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一句話——清泉石中流。
沒錯,一注手指粗細的細流,正從一方巨石中向外流淌。那方巨石瑩白細膩,赫然是一塊難得的美玉。
小歡子腦海中一陣眩暈,他忽然想起了述異志面的一段記載:瓊漿玉液,飲之可得長生!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即便是叱吒風雲的仙人,壽元也有定數,所以長生不老的誘惑,不僅僅是凡人的夢想,就算是仙人,也難以抵擋它的誘惑。
想想就令人興奮:只要擁有無窮的生命,那就意味著可以無休無止地修行下去,最終成為永恆的存在。所以即便是見慣了奇珍異寶的豬頭小子,也差點為之瘋狂。
淡定,一定要淡定——小歡子心中默念一陣,這才漸漸穩住心神,然後他才想到:這眼細流,只怕和傳說中的瓊漿玉液還有些差別,因為它的本質還是水,並非玉石的化作的漿液。所以那兩位金甲力士,才會把泉水稱作「玉酒」,而非玉液。
蜘蛛網全力展開,進入到玉石的內部,細細搜尋。玉石一直向下延伸,而且體積漸漸擴大。到了最後,小歡子得出一個令他都無比震驚的答案:整個瀛洲島的核心,全部是由這種無瑕的美玉構造!
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發現傳說中的瓊漿玉液,不知道是火候未到,還是早已形成,被別人擷取——
一股深深的遺憾湧小歡子心頭,不過很快就被他驅散:天道至公,似瓊漿玉液這等逆天改命之物,一滴足以令人瘋狂,豈能輕易為人所得?
一滴,一滴——小歡子覺得自己隱隱抓住了什麼,猛然間,他的腦海中出現小雨點的形象,難道小傢伙才是瓊漿玉液的化身!
不由自主的,小歡子將小青蛙和肥鳥從乾坤圈裡面召喚出來,在小青蛙的肩膀,還膩著小雨點。看到四周空空蕩蕩,小雨點氣憤難平,在小青蛙肩膀不停蹦跳,嘴裡哇啦哇啦,也不知說些什麼。
肥鳥也很快看明情況,嘴裡嘎嘎幾聲:「多虧俺有先見之明,提前收起一些泉水——尖腦袋,你要是乖乖給俺當乾兒子,肥哥就放點水出來。」
小歡子咳嗽一聲:「肥仔你先別搗亂,現在有一件要緊的事情,需要向小雨點驗證。」
見他一本正經,肥鳥也就老實了,隨後就聽小歡子鄭重地問道:「小雨點,你到底是從哪來的?」
小雨點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半天,然後就伸出小細胳膊,下左右一通亂指。肥鳥終於忍不住了:「豬頭,你問也白問,尖腦袋現在根本聽不懂,還是跟俺這耍嘴門的總門掌好好學習一段時間再說。」
小歡子抓抓鍋蓋頭,也不覺啞然失笑:確實性急了一些,不過事關重大,不由得他不急。
一個月之後,在小青蛙和小不點他們的教導下,小雨點的語言能力突飛猛進。雖然耍嘴門的總門掌很熱心,無奈尖腦袋跟他不對路,除了從他身學會那句「沒人性」之外,肥鳥別無貢獻。
這一天,小歡子又舊事重提,十分慎重地提出了他最關注的那個問題。這一次,小雨點用他那脆生生的聲音,痛痛快快地回答了一句:「當然是從石頭裡生出來的啊!」
「剛會說話就學會撒謊了是不是,你是水靈,應該從水裡出生才對,怎麼能從石頭窠裡蹦出來!」肥鳥好為人師,結果在尖腦袋那裡吃癟,所以對小傢伙意見很大,忍不住挑刺。
「果然如此,小雨點,你應該就是瓊漿玉液的精華所化,只要將你吞食之後,就可以獲得長生。無數人都夢寐以求,恨不得一口吃了你,你怕不怕?」小歡子很不厚道地開始嚇唬小孩,只不過他所說的都是實情,如果要把這個消息散出去,只怕整個仙界都會瘋狂。
小雨點眨眨純淨的大眼睛,倏忽一下藏到小青蛙身後,然後又探出尖腦袋,望了小歡子和肥鳥一陣,最後定格在肥鳥身:「沒人性,你不會是想吃掉我?」
肥鳥咂咂嘴:「說過你多少遍了,俺叫肥鳥,你應該叫俺肥叔——俺雖然好吃好喝,但是對你這個小屁孩沒興趣,都不夠塞牙縫的。」
話說三足金烏本身就是不死鳥,長生不死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有誘惑力。
小雨點這才又轉向小歡子:「豬頭哥哥,你想吃我嗎?」因為受到小青蛙的影響極大,所以小雨點也就跟著叫起了豬頭哥哥。
小歡子的大耳朵呼扇兩下,小眼睛裡露出悠然神往之色:「想,俺做夢都想——世人都曉長生好,天地相伴永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