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迦葉,滾出來
門口,兩名便衣和阿水等在門口。
一名便衣駕車,眾人立刻往李歡的居所而去。
車子停下,三人分散開來,葉嘉獨自往前走。
夜色下,那棵千年黃桷樹無比的枝繁葉茂。
湖水在夜色下發出銀白的光芒,微微漾起,水花飛濺,一浪一浪。幾隻紅嘴的白鷺停在湖邊一塊大石頭上扇動翅膀,斑麻白色的花絮隨風,一縷一縷地,撲入面上或者鼻孔裡。
葉嘉在外面的空地處停下,隔了不遠的距離看這座夜色下的房子。這裡的被監控,也許,從來就沒有放鬆過分毫。試圖尋找「遙控器」的、發掘「地下宮殿」的……除了自己的父親,還有多少人覬覦著這座神秘的房子?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迷糊,眼前忽然一花,他抬起頭,發現前面這棟房子又變成了那種巨大的圓頂,銀灰色的頂子,發出一絲絲妖媚的光線。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足這裡的場景,李歡舉著弓箭,彷彿暴怒的君王要射殺自己,幸好自己身手不錯,加上距離太近,才躲過了那一箭。當時還以為李歡也曾如此「恐嚇」過小豐,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他對李歡的印象無法改觀。
直到後來發生了林林總總,尤其是馮豐失蹤後,兩人一起尋找的那段日子,才真正敞開胸懷,覺得李歡完全比自己生平所遇之人更光明磊落。
在這座神秘屋子裡的一個毫不起眼的地方,放著「遙控器」這個許多人覬覦的東西,在馮豐失蹤後,李歡幾乎毫不猶豫地就交給了自己一個人保管。
現在,它幾乎掌握著李歡和馮豐二人的生死。準確地說,是李歡一個人的生死,而小豐——
他歎息一聲,黯然神傷,小豐,她難道真的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難道自己就真的再也見不到那樣一張熟悉而可愛的臉龐了?生命中,最本質的東西彷彿要被人生生挖去。這一想法攪得心裡天翻地覆,好像一頭猛獸要從胸口跳出來,去斬殺它個天昏地暗,以換得她的生命。
如果能換得她的生命,自己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她嫁給李歡!
他稍稍振作了一下,拿出鑰匙,開門進去。
連日的陰雨,地上的青石板濕漉漉的長出青苔來,踩上去,幾乎要滑倒。葉嘉踉蹌了一下腳步,穩住身形,抬起頭,看見一輪下弦月很慘淡地掛在樹梢上,透出一股異樣的冷清。
周圍,不知名的夏蟲啾啾鳴叫著飛來飛去,此外,整棟房子彷彿一座巨大的古墓,再也找不到絲毫活人的氣息。
他來過這裡幾次了,李歡也給他看過平面圖,對所有一切幾乎都瞭如指掌。他來到客廳,隨手按亮了燈光,屋子裡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隨手一摸,就印下幾個淡淡的指紋。
他四處看看,然後,信步往那棟獨立的院子而去。
此時,他早已知道,這棟院子是李歡為馮豐準備的,也正是因為這棟院子,讓馮豐更加深了他「東宮西宮」的印象,根本就不信任他,自然就不願意嫁給他,才有了後來兩人決裂,以及黃暉之死。
李歡估計早就在後悔自己給她「東宮西宮」的想法,難怪一直都在尋找買家脫手,要將這棟房子賣了。他大概也明白,若以這裡為新房,自己永遠也別想娶到老婆。
本來是很清雅的院子,後面一大片全是大小不一的黃桷樹,樹與樹之間,是一些四季的花,但因為乏人管理,都亂糟糟地各自開著,卻也別有一番滋味。走進那間臥室,推開窗子看看外面夜色中的湖泊,繞是心情如此沉重和緊張,葉嘉也忍不住輕輕一笑,李歡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要不是這棟院子,說不定小豐真的嫁給他了。
他隨意地看看,就走到門口,然後,靠在一棵中等大小的黃桷樹下。黃桷樹下有個鞦韆架,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修的,用的是那種非常精巧的籐編,座上雕刻著細細的精緻花紋,上面還有傘蓋,蓋上的向日葵可不是人工的塑料花,而是貨真價實的造型盆栽。他想,有誰知道在他那樣高傲的外表下,其實有如此一顆專一而持久的心?李歡還真是一個浪漫的人,竟然具有如此心思。他長歎一聲,如果小豐真的嫁給他了,一定也會生活得很幸福的。在許多方面,李歡都比自己做得好。
有風吹起,鞦韆隨意輕輕晃動了幾下。葉嘉看看鞦韆,又看看旁邊的一棵樹。他穿一件長袖的深色襯衣,寬袖。手非常隨意地撐在樹上,頭也微微靠在樹上,彷彿陷入了沉思當中。
他這樣的舉動,暗夜裡,即便什麼樣的監控器也難以判斷出,他手撐著的地方,一塊樹皮輕輕裂開,一個小巧的遙控器已經滑到了他的衣袖裡。他還是沒動,依舊伏在大樹上,沉思了一會兒,才放下手臂,不經意地插在褲袋裡,一陣夜風吹來,夏日的夜晚竟有幾分涼意。
這樣的涼風本來最是令人清醒,可是,他卻突然覺得腦子裡一陣眩暈,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在鞦韆架上坐下。
迷迷糊糊中,彷彿有人在向自己靠近,一步一步,彷彿是一個極其虛幻的暗影。他心裡有些緊張,很想睜開眼睛看看,卻被魘住了,怎麼都睜不開眼睛,手腳都是麻木的,連揮動都無法。
他心裡一陣震駭,但並不是那種懼怕,而是覺得極端地奇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影子在自己面前停下,細細地看著自己,彷彿在衡量。
「你是誰?」
葉嘉不知道這樣的聲音是自己發出的還是對方發出的,但是,一定是自己的聲音。
「李歡拿了我的東西,我尋找了好久了……」
他竟然知道是李歡拿的,還自稱東西是他的。
明明遙控器就放在自己的褲兜裡,可是,葉嘉也沒看見那個暗影伸手,甚至沒有任何動作,遙控器不知怎麼就到了他的手上。
葉嘉叫起來:「不行,你不能拿走,至少,你現在不能拿走……」
「哦?這是我的東西,我為什麼不能拿?」
「我要救人,我要救我的妻子……」他大叫起來,「她被關起來了,我一定要救她,否則,她很快就要死了,我連她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你以為這個能救人?」
「為什麼不能?它能控制那幾個小暴君,還有一個大按鈕沒用,一定能控制最罪大惡極的人……」
「原來如此!其實,我早就知道它放在這裡,只是好奇,為什麼那麼多人爭搶它?現在,它早已失去功效了,它只能接觸同一種類型的大類指紋,普通人用過就會自動失效……」
葉嘉的心裡這時才一陣恐懼,又一陣強烈的失望,遙控器失效了?那自己該怎麼辦?如何才能救出小豐和李歡?
他嘶聲道:「怎麼會失效?」
「因為怕落入別有用心的人手裡。即便他們想利用之為非作歹,機會和次數也極其有限。」
葉嘉重重地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來。
暗影又道:「葉霈是你的什麼人?」
此時,強烈的恐懼已經完全佔滿了葉嘉的心思,一點也沒有聽清楚他問的什麼,只喃喃道:「怎麼會失效呢?」
暗影也沒有回答。
「你剛說你的妻子有難?」暗影彷彿在思考怎麼說,語速很慢,「你想救她?」
「對,如果能救活她,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包括生命的代價?」
葉嘉毫不猶豫:「對!」
暗影笑起來,搖搖頭,也不知是贊同還是反對他的觀點。
恍惚中,眼前一花,一閃,那個暗影有幾分清晰起來,卻一閃而過。
「天啦……」
葉嘉失聲大叫起來,那個剛剛一閃而過的,明明就是自己的背影!
自己竟然看見自己的背影——獨自跑過!
他不假思索地就飛奔追上去,可是,四周靜悄悄的,什麼跡象都沒有。他站住,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睛……可是,很快,他就發現,那個暗影不是去向前方,也不是跑向後方,東南西北都不是,而是一晃,彷彿進入了自己體內。剛剛,所有的對話,所有的思緒,都是自己內心所想,自說自話。
又是一陣風起,緊接著,就下起了雨來。涼涼的雨一點一點打在臉上,葉嘉一下驚醒過來,猛地站起,才發現剛剛是做了一場夢。
可是,夢境裡的一切那麼清晰,而且,前後不過五六分鐘,怎麼會就睡著了?他伸手擦擦掉在臉上的雨水,雨下得並不大,但因為好像剛剛一直是仰著面孔,連眉毛上都是濕漉漉的。
他覺得蹊蹺,趕緊一摸口袋,遙控器明明還好好地躺在裡面。忽然想起那個自稱是遙控器的主人的話:「遙控器已經失效了」,心裡一沉,手指下意識地按了幾下,怎麼也看不出任何的異樣,莫非,真的已經失效了?
如果夢是真的,那個主人豈非很是神通廣大?而他對自己,顯然沒有任何惡意。
他低下頭四周看看,小雨很快就停了,沒有一點哪怕最細微的足跡,他有非常敏銳的觀察力,發現鞦韆架旁邊的一朵掉下來的花都還原樣地躺在地上,只是上面沾了一些雨滴,他再抬頭看看天上,下弦月依舊在,只是顯得毛茸茸的,按照C城的土話來說「月亮長毛了要下雨」。
忽然想起,李歡和小豐都說,曾經親眼目睹在這座奇怪的屋子裡見過自己的身形,當時,小豐還一度懷疑是自己的家人,甚至不惜和自己一起回家親自辨認,卻無果而終。如今,自己也發現這個奇怪現象,難道他們當初所謂的「看到」,也不過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他掐掐手臂,自己身體強健、神智正常,根本不太可能做那麼荒誕的夢,如果是夢,為什麼三個人都夢得一模一樣?
或者,這個世界上,真有著另外一個自己?
一個很奇怪的念頭第一次湧上心頭,莫非是迦葉穿越過來了?
這個可怕的念頭讓他嚇了一跳。
如果這世界上還存在著一個迦葉,那麼自己又是誰?
即便是迦葉,他能抓了那麼多小暴君控制著,在時空中穿梭往來,那他又有著怎樣強大的本領?
自從見到馮豐第一面起,自從知道身上箭傷痕跡的由來,他已經逐漸接受了葉嘉=迦葉的事實,只不過二者隔了一千多年,又一次生命的延續,可是,如果現在迦葉又出現了,那麼,自己又算什麼?
自己又是誰?
心裡剎那間變得那麼茫然,彷彿回到了開天闢地時候最混沌的狀態。
那種複雜的情緒在胸腔裡奔湧,驚懼、痛苦、失落、懷疑、茫然……他忽然狂喊起來:「迦葉,你給我出來……」
「如果你是迦葉,你就該記得小豐,記得她愛過你。現在,她快被人害死了,你既然能來去自如,你為什麼不去救她?為什麼?難道你已經忘記她了?她受了許多苦,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你這算什麼?你根本不配她那麼愛你。迦葉,你出來……快出來……」
有一瞬間,他彷彿在自暴自棄,又帶著一種難言的快感和報復的感覺:「你不去救她就算了,反正救出她來,她也活不了。哈哈哈哈哈,迦葉,你知道嗎?她要死了,再也活不下去了,最多還有幾天生命,你不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我知道你能看到,一定能看到,看到那個愛了你一千多年的女人死在你面前,你就痛快了!……迦葉,你出來,你給我滾出來……」
也不知是多少的迴響,彷彿整個院落都在重複著同樣一個聲音:
「迦葉,你滾出來……」
然後,他終於聲嘶力竭,靠在那棵樹上,看著毛茸茸的月亮愈加地黯淡下去。直到喘息平靜下來,才意識到,剛才的吶喊,竟然好像都出自對自己內心的拷問,而不是在對外界吶喊!
沒有其他的迦葉!
自己就是迦葉!
經歷了一千多年,自己也沒有能夠讓她得到幸福。就如一千多年前,自己拼著一死也保護不了她;而一千多年後,自己想為她而死,都不可能了。
英雄還是要有機會才能救美的。
而自己算什麼呢,只能算一個眼睜睜地無能小輩。
他不知是在怨恨自己還是迦葉,一忽兒,兩個名字是合在一起的,一會兒,兩個又是截然不同的人,空虛而飄渺,彷彿千年前的靈魂和千年後靈魂的碰撞。
夜露加濃,他的頭髮都變得濕漉漉的,風一吹,粘在額頭上,更是冰涼,卻顯得異常的舒適。說也奇怪,好像是突然之間,那種沮喪的感覺就消失了,渾身說不出的精神十足,彷彿有某種極其強大的能量在匯聚,內心深處不停地告訴自己:我一定要救出小豐!一定要!
他一刻也沒有再停留,拿了遙控器,轉身就往外走。
門外,兩名便衣和阿水早已等著。
三個人的表情都很平靜,好像並未發現任何異狀。葉嘉心裡有點奇怪,難道自己剛才那麼大喊大叫,他們都沒有聽見?
他試著道:「剛剛,你們聽見什麼聲音沒有?」
「聲音?」
三個人都微微有些詫異,「我們什麼聲音都沒有聽見。葉先生,你發現了什麼異常?」
葉嘉鬆了口氣,搖搖頭。
朝陽。
連續陰雨天氣後的第一個朝陽。
李歡睜開眼睛,看看懷裡躺著的女人。她的長長的睫毛如薄濕的蟬翼,有點沉甸甸的,睡得十分酣暢。
這是兩人都在清醒的情況下同床共枕——床也那麼大,那麼舒服,床單的顏色也恰到好處——相愛的兩個人躺在床上,幹什麼呢?
睡覺!
只是睡覺。李歡摸摸她的頭髮,笑起來,心裡不知怎麼一點**都不曾浮現,只想,如果她能和自己這樣同床共枕一輩子,哪怕付出的代價是再也不能有慾念。
可是,他清楚,這樣的念頭已經是奢望,她的生命已經在倒計時了。只要睡下去,她幾乎連每天醒來都很吃力了。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射進一縷,那麼紅艷艷地照在她的臉上,他輕輕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她勉強睜開眼睛,微笑起來:「李歡,又是新的一天了。」
「呵呵,新的一天了。」
李歡抱住她,這一刻,心裡特別踏實而肯定,彷彿抱著自己結婚多年的妻子。
她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也許,早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逐漸習慣了李歡的懷抱。好的習慣要刻意堅持,壞習慣卻無孔不入,依賴就是一種不請自來的壞習慣。是從他來現代後就開始的吧?賴著他做飯洗碗熨衣服,賴著他凡事替自己處理得周周全全,賴著他大事做主自己小事幫腔,賴著在他面前任意使小性子胡作非為,賴著對他嬉笑怒罵百無禁忌……因為肯定他總會忍讓總會妥協,所以更是肆無忌憚。
誰說這不是一種幸福?
他看她濕漉漉的眼珠子,極其動人地微微轉動,那一剎那的眼波流轉,真是嫵媚到了極點。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呵呵,馮豐,我怎麼發現你越來越漂亮了?」
「切,你才發現?我本來就是絕世大美女。」
「這人,說你胖,還喘起來了。」
「你才胖,你大肥豬。」
李歡哈哈大笑起來:「你朱堅強。」
「你才朱堅強。」
(朱堅強是彭州的一頭豬,地震後,這頭豬被壓在廢墟下36天,全靠吃木炭維持生命,原本150公斤的大肥豬,變成了50公斤的瘦豬。)
李歡笑哈哈的:「朱堅強有什麼不好?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肥胖也是一種財富,若是沒有100公斤的厚膘護體,它只怕早就死了。俗話說,胖的拖瘦,瘦的拖死,你看,胖就比瘦好……喂,馮豐,等出去了,我天天煮很多好東西給你吃,你一定要向朱堅強同志看齊,長到150公斤,無論遇到什麼大災大難,大病大疫,都不怕了,一定會長命百歲……」
馮豐翻翻白眼,什麼人哪。
李歡卻無限嚮往:「呵呵,真的,馮豐,我們以後一定要找個好地方,風景優美,大吃大喝,一心長膘……而且,你體重越多我越喜歡……」
「傻瓜,你這是什麼話?你做朱堅強,我可不做……呵呵……」
兩人正在嬉笑,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屋子裡雖然陳設華麗,但卻是那種老式的木屋,並不怎麼隔音;來人又故意加重了一點腳步,還輕輕咳嗽了兩聲,彷彿在提醒屋子裡嬉鬧的男女:該起床了。
李歡恍若未聞,依舊抱著馮豐嘻嘻哈哈,馮豐卻停下來,皺了皺眉頭,現在,他們終於等不下去了,要向李歡下手了麼?
李歡貼在她的耳邊:「別怕。我自有主意。」
「我不怕」她微笑著擁抱他一下,心裡其實是顫抖的,李歡能有什麼主意呢?他要的是李歡和小暴君等存活千年的秘密,李歡是穿越來的,事實上並未活上1000年,但是,他顯然不會相信。而小暴君被封存千年的秘密,李歡並不知道——
若是他們知道李歡其實一點秘密也不能告訴他們,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或者葉霈真的要把李歡的身子砍下來,安在自己身上了?
一陣不寒而慄。
她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可是,偏偏又想起劉子業的樣子,渾身也不由得微微發起抖來。
不,決不能讓李歡也變成那個樣子。
如果李歡的身子被葉霈的頭佔了,那算什麼?
已經有人在伸手敲門了。
李歡懶洋洋地:「敲什麼敲?還沒起床呢。」
來人居然好脾氣地:「今天有事情,請陛下早起。」
要不是處在這樣的環境下,馮豐真要大笑起來,對著門外大聲道:「有事早奏,無事滾蛋……」
李歡很順口地接了下去:「從此君王不早朝!你有什麼狗屁,快放。」
「陛下,今天我們要替你整理儀容……」
整理什麼儀容?
兩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