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水性楊花
饒是強作鎮定,李歡也被他的這種磣人的目光看得渾身彷彿起了雞皮疙瘩,如一條蠕動的蟲子在身體上爬過。
他忽然笑起來:「你想把我的這具身體拿來怎麼用?」
「你肩寬細腰,標準的倒三角運動體型,個子也恰到好處。而我們檢測你的身體肌能,發現你全身上下並沒有什麼毛病,當然,除了你的頭髮白了之外——其實,我們根本用不著你的頭髮,即便你沒有長生不老的功能,但是,你這具完美的軀體也可以有個好幾十年青春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把自己的頭換在我這具身體上?然後,等這具身體老了,又換其他的,如此循環往復?可是,換了身子,你還是你嗎?」
「不……」他好像一時想不出什麼更恰當的說法,「人的衰老,腦部衰老得其實很慢,主要是身體的衰老……」
李歡打斷了他:「腦部衰老得再慢,也是要衰老的。如果腦袋都換了,那你還是誰?」
「醫學一天天在發展,以後,也許有更先進的手段!」
「好,你就等你的長生不老吧,我先去歇著。」
李歡揮揮手,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回過頭:「我要和馮豐在一起!」
他笑得特別得意:「想都別想。」
「如果不能在一起,那我就毀掉自己這具身體。」
「哦?」
「你要相信,只要我想毀掉,絕對有這個把握。而你,我認為如果你得到一具殘軀,就不那麼完美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你可知道我平生從不受人威脅?」
「好,那就走著瞧。」
李歡轉身就出去了,門口,一個護工等在那裡,這些人,都一副刻板模樣,每個人看起來,面目都差不多。
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身邊是空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馮豐再四處摸摸,心裡大急,大喊起來:「李歡,李歡……你在哪裡?李歡……」
她坐起身,可是,這死寂的房間裡,除了自己呼喊的回聲,一點其他的聲音都沒有了,李歡不見了,他答應自己醒來就可以看到他的,他又毀諾了。
喊了好一會兒,她頹然坐下,漆黑的夜裡,懷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根本不曾見過李歡。
她抱著膝蓋,將頭深深埋在膝蓋上,整個空間彷彿都在缺氧,呼吸十分艱難。她咳嗽幾聲,一陣甜腥的味道湧上喉頭,她想強行忍住,可是,怎麼也忍不住,再咳一聲,一口灼熱的東西就吐了出來。
雖然看不見,她卻完全明白自己吐出的是什麼,嘴角邊,彷彿都還帶著一股濃郁的腥味。身子一陣搖晃,彷彿坐不住,抱著膝蓋的手和腦袋都在微微顫抖。
恍惚中,有人輕輕扶了自己一把,一隻手在撫摸自己的頭髮,在悄然將遮住左邊臉頰的濃密的長髮撥開。
她遽然抬頭,牢牢抓住他的手,這隻手的感覺那麼熟悉,修長、有力,掌心冷冷的,帶著一種特有的溫柔——那是一種清冷的溫柔。她無數次地握過這隻手,在C大的小別墅裡,他每一次回家,自己最先接觸的就是這隻手——緊緊抓住這隻手,然後,是他用力的擁抱。
這是一種滲透到骨子裡的熟悉的感覺,怎麼也不會錯。
心裡一陣狂喜,她大喊起來:「葉嘉,葉嘉……」
是葉嘉來救自己了,是葉嘉來了。
可是,儘管遮住面頰的頭髮被撥開了,自己依舊看不到他——黑夜,這該死的黑暗。她大聲嚷嚷起來:「開燈,快開燈……葉嘉,葉嘉……」
「開燈,快開燈啊……」
她嚷嚷得那麼大聲,可是,實際上,這聲音異常微弱,只震得她耳膜嗡嗡地,卻傳不出去分毫。
也不知嚷了多久,燈「啪」地一聲開了。其實並沒有發出亮燈的聲音,只是她的想像——因為她一用力,發現自己的手伸出老遠,卻如抓著一把空氣。
她心裡十分奇怪,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明明是清醒的,剛剛的確是葉嘉來過——為什麼,這房間裡什麼都沒有?
強烈的失望壓在胸口,她半躺在床上,彷彿喘不過氣來,臉也變得紫紅。
觀察窗口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
好一會兒,馮豐才發現這個窗口,茫然地看了幾眼,她的思緒還沉浸在葉嘉來過這件事情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雙眼睛正從窗口處仔細看著自己。
「你在叫葉嘉?」
這個聲音聽起來太過熟悉,她一時不明白是誰,絕對是認識的,可是,偏偏想不起來。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到窗口:「你是誰?」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你這一聲『葉嘉』叫得太遲了……更可惜,你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本來以為,你不是這樣的女人……」
她憤怒地盯著那雙眼睛:「我怎麼水性楊花了?」
「你是葉嘉的妻子,卻和李歡發生姦情,難道你還是清白的女人了?」
她細細地盯著那雙眼睛,盯了好一會兒,忽然笑起來,然後慢慢走回床邊坐下。
窗外的人,將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也看在眼裡,她的嘴角有著那麼明顯的血跡,臉色蒼白,手背的顏色也接近於透明,將裡面青色的血管也能一條條看得清清楚楚。
外面的人本來在嚴詞斥責她,沒想到她卻笑起來,然後退回去,不做聲了。
他的聲音變得憤怒:「馮豐,你可是無言以對?」
馮豐的聲音還是帶著笑意,滿不在乎的笑意:「我和葉嘉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跟李歡有過什麼曖昧;現在,我已經和葉嘉離婚了,李歡也好,其他人也好,無論我要和誰在一起,都談不上水性楊花……我不像你,在外面養了許多女人,卻拖著自己的妻子,死也不肯離婚。」
「你胡說什麼?」
「我親眼看見過你的『姦情』……」她將「姦情」二字吐得十分清楚,「有一天早上,我在浣花河邊的一間酒店外面,見過你和一個年輕女人……」她笑嘻嘻地,「在你們這些上流人看來,是不是你們這就叫風流,而我一個離婚女人要再婚就是下流?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