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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女王帝國和唐僧肉 第37章 訣別 文 / 月斜影清

    第37章訣別

    「爸爸媽媽救我啊……」

    「葉嘉,救命啊……」

    「李歡,救命啊……」

    「珠珠,救我……」

    她本能地呼救,喉嚨裡發出的彷彿是非人類的聲音,嘶啞而恐懼,比窮途末路時更魂飛魄散。

    夕陽像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柔光一點一點慢慢地散去,馮豐躺在草地上,也分不清楚這究竟是夢還是真。她並沒有暈過去,腦子過於清醒,那種恐懼卻在慢慢加深。

    好一會兒,她坐起身,柔軟的青草汁將無菌的衣服染得淺淺淡淡的一片綠,她看自己的手腕,是一種幾乎快透明的白色,腕上的血脈,那麼青綠的顏色,彷彿身邊的青草。

    恐懼一點點褪去,她抬起頭,細細看著劉子業,劉子業一直都看著她,彷彿在跟她說話,只是,他嗓子裡發出的全是單音節詞,彷彿某種動物的「語言」。

    這已經不是劉子業了!

    準確地說,頭還是劉子業的,可是,他的身子卻不見了,頭被連在一個不知是猴子還是猩猩的怪物身上,脖子處,甚至還能看到沒有痊癒的痕跡,裡面用一些金屬管子固定著,也不知是用來進食還是維持其他什麼功能。

    顯然,這場「換頭」的手術並不成功,他的聲音受損,或者是沒和那個怪物身子「融合」,變成了既非人的語言,也非動物的語言。

    1954年,前蘇聯科學家德米科夫成功研製出一隻有兩個頭的狗,震撼全球。他利用外科手術,在莫斯科市郊實驗室把一隻小狗的頭、兩肩和兩隻前腿移植到一頭成年德國狼狗的頸上。當德國狼狗發現自己脖子上多出第二隻「狗頭」後,一開始顯得相當困惑,還試圖搖晃脖子,想將第二顆腦袋甩掉,但它很快就容忍了這只無法解釋的腦袋,與之和平共處。而移植過來的第二隻「狗頭」能打呵欠,能從碗中舔水。這樣相安無事地活了大約6天,兩隻「狗頭」和它們的共同身體就全都死掉了。之後15年,德米科夫陸陸續續製造了20只兩頭狗,但由於組織排斥,最長命的一隻也不過只活了1個月。

    這個神秘人或者組織,顯然比德米科夫走得更遠,他製造的雖然不是雙頭狗,卻是人狗之頭互換,其血腥殘忍,簡直令人髮指,可他們還洋洋得意,稱這是在為精英的「長壽」,探索一條偉大的路。

    這一刻,對劉子業的同情慢慢壓過了自身的恐懼,慢慢站起來,細聲問他:「苻生他們呢?」

    劉子業無法「回答」,馮豐四處看看,這片草地上只有劉子業「一人」,其他幾個並不在,也許,他們是手術失敗了?或者變成了更加奇怪的生物?

    她自言自語道:「唉,他們肯定也是和你同樣的遭遇。」

    劉子業的眼珠轉動,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馮豐的話,只眼裡流露出恐懼、悲痛、甚至幸災樂禍等等複雜的表情,彷彿在說:「你也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馮豐看懂了他的眼神,點點頭:「是啊,我也許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想起大口罩那駭人聽聞的計劃,現在才明白過來——他們早已用劉子業等人實驗成功了「換頭術」,若是自己身子完全健康,他們就會把自己的頭和那個神秘人的頭換了,將自己那副「長生不老」的軀體換給他(她)享用。她很是好奇,此人究竟是男是女?如果是男人,換上女人的身子不怕性別排斥?而且,自己的身子因為兩次抵禦「催眠術」,被嚴重損壞,自己都垂垂待死,他們換來還有什麼用處?

    或者,趁自己死之前,像吸血鬼那樣將自己全身的血液吸進?或者把自己煮來吃了?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湧上心底,或者,要「換頭」的有兩人?一男一女?不然,他們幹嘛千方百計要問清楚李歡的來歷?那些人之所以對李歡的興趣極大,真正看中的也是他的身子。如果他也被抓住,二人豈不是都要變成無頭屍身?

    心裡曾經那麼強烈地期待李歡來救自己,現在卻一點也不想了。

    也許李歡認為自己已經「遇難」了,不會再尋找自己了吧?

    她反覆安慰自己,可是,這種安慰那麼蒼白,李歡,他絕不會不來尋找自己的。若來了,該怎麼辦?

    擺在自己面前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自殺,一是尋找機會逃走。她看看這片青草地,草地並不是「一望無垠」的,而是有高高的圍牆,圍牆外罩著非常高的電網,而且用了一種特殊的保護膜,估計從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任何情景的。舉目望去,只能看到一些非常高大茂密的行道樹,四周寂靜無聲,看來,是什麼規劃區域,外人無法涉足。要逃跑,根本不可能。

    身子軟綿綿的,走幾步都要歇息一下,身上是特殊處理過的衣服,連手指甲腳趾甲都被修剪得乾乾淨淨,連自殺都無法可想。

    她長歎一聲,又坐在青草地上,就在劉子業身邊,現在,她寧願對著劉子業,也不願意回到那間可怕的屋子裡呆著了。

    她看著劉子業,劉子業也凝視著她,似乎要告訴她什麼秘密,卻咿咿呀呀地,說的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她彷彿是在自言自語:「我絕不會讓他們把我變成這個樣子,寧願死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地震的陰影彷彿已經過去,C城的天空又恢復了鶯歌燕舞,善於玩樂休閒的C城人民,又沉浸在了麻將、火鍋、洗浴中心、茶館等等消遣的地方。

    葉家,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次的大型派對是在葉家的另外一棟郊外別墅舉行的,主題是災後重建希望小學的慈善募捐活動。號稱要重建100所牢不可破的希望小學。

    這一次,來出席的就不是閨秀、少婦、影星之類的了,全是C城商界名流。既是慈善,也是一場聯歡,擔驚受怕了這些日子,大家都需要放鬆心情了。

    葉夫人笑逐顏開地招呼著那些名流的妻子,這些闊太太們,基本上都是糟糠原配,大多已經上了年齡。和大多數發家的富豪們一樣,原配,一般姿色都不咋的,更沒有什麼貴族名門之說,大多是黃臉婆始黃臉婆終,即便有個別曾經的美人,也不敵歲月的流逝,無論多好的美容保養,終究還是無法抵禦雞皮鶴髮的那一天。但是,臃腫的身軀並不能阻礙她們渾身上下的珠光寶氣、爭奇鬥艷,加上這一次沒有什麼礙眼的年輕美女在一邊晃,一個個更是賞心樂事,彷彿回到了最好的時光。

    葉夫人無論相貌還是保養,在這一群人中都是頂級的佼佼者,又是女主人的身份,扮演起她多年的角色,簡直得心應手,毫不費勁。

    葉霈在和男賓招呼,她正在和幾個老牌友應酬,忽然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門口,一個健壯的女人大步進來,走路也是虎虎生風的,身邊只跟著一名婦人。

    葉夫人自然認得這是陳姐,C城商界著名的女強人,雖然身家底子沒法和葉家相提並論,但在福布斯排行榜上都赫赫有名,不可小覷,某一段時間,她還曾經將葉氏集團看好的一單大生意毫不費力地搶過去。

    葉夫人是聰明人,商場上的事情留給丈夫兒子,再說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恆的敵人,見陳姐上門,立刻熱情地招呼。

    陳姐向來不習慣和這群闊太太嘮嗑,敷衍幾句,就和一群商場上的男人應酬去了,葉夫人也不以為意,正要和另一位夫人說話,卻見她們幾個都住了聲,目光變得十分奇怪。她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只見門口,一個艷光四射的女郎挽著一個中年男人的手款款向大廳走來,正是芬妮。

    這種聚會,富豪們只能帶原配,更無明星、閨秀參加,本來就覺得很無趣,現在,忽然見到芬妮現身,一個個立刻來了精神,無數雙眼睛都落在了芬妮身上。

    和她一起的正是周先生,十分大方地向眾人介紹他的女友,還宣佈了訂婚的訊息,還說芬妮基本要退出娛樂圈了。周先生也是C城小有名氣的富豪,房地產商起家,有幾個著名的樓盤。這些闊太太們,丈夫大半和芬妮有染,早就恨芬妮入骨,見這個狐狸精一轉身,居然如此高調地要「從良」嫁人,而且還嫁得不錯,當即彷彿不約而同,一個個轉過目光,沒有任何人跟她打招呼。

    就連八面玲瓏的葉夫人也調轉了目光,裝著沒看見,和其他太太聊起來。

    芬妮也完全不介意這群黃臉婆的反應,許多熟識的男人原本是要跟她打招呼的,但見她有了「護花使者」,這個圈子自然有自己的遊戲規則,一個個便保持了合理的距離,芬妮也只恰到好處地和他們點點頭,周先生第一次和她出席這種場合,見她大方得體,優雅出眾,開心得一路挽著她。

    芬妮看見陳姐,低聲和周先生說了一句,獨自走過來,笑道:「陳姐,您也來了?」

    「哈哈,芬妮,你最近老是不見蹤影,我還以為你躲地震去了,原來是找了良配?好事啊……」她稍微壓低了一點聲音,「是不是打算息影了?」

    芬妮點點頭:「陳姐,我也累了,想休息了。」

    「女人,嫁人是頭一等的大事,既然如此,我也不阻攔你,你自己做決定就行了。」

    「謝謝陳姐。」

    二人閒聊幾句,門口一陣騷動,卻見葉夫人兩眼發光地跑過去,原來,是葉嘉來了。葉嘉西裝革履,不是學者的派頭,反倒如什麼巨星登場,報上天天報道說他妙手回春救治了多少重傷患者,而他和那名土方醫生研製出的新藥上市,更是不知讓多少外傷患者獲益。在座諸人,經歷了這場恐慌,更是覺得生命可貴,再你有錢有權誰又能保證沒個三長兩短的?能夠和醫術極其高超的人保持良好關係,總是一件好事,因此,圍上來招呼的人,簡直比見了總統還熱情。

    葉夫人兩眼放光地看著兒子,周圍的太太們一個個都在稱呼她有個好兒子,她客氣地謙虛著,卻笑得嘴都合不攏來。

    一個太太低聲道:「你媳婦怎麼沒有一起來?」

    這簡直捏住了葉夫人唯一的軟腳,笑容僵了一下。

    另外一個太太偏偏還不識趣:「前些日子我們去酒樓吃飯,見到你媳婦和李歡在一起……」

    自從那次高調亮相後,很多人都很好奇葉嘉那位麻雀變鳳凰的夫人,C城也就這麼大,一點八卦也可以傳得眾人皆知。

    葉夫人又氣又恨,只淡淡道:「我兒子早就和她協議離婚了。」

    「離婚了?」眾人交換一下眼色,「那敢情好,不知道多少閨秀等著上你家門哪。」

    葉夫人強笑著沒有回答,她心裡也很奇怪,馮豐不知道是真失蹤還是假失蹤,反正這段時間是兒子第一次露面,看兒子的神情,雖然消瘦了不少,但滿面微笑,並沒顯示出擔心馮豐的跡象。心裡大為失望,馮豐要是真的死了倒好,但是,她這種雜草,只怕要死也沒那麼容易。

    她的目光追隨著兒子,看兒子往這邊走過來,卻是在和芬妮、陳姐打招呼。

    這是陳姐第一次面對面見到葉嘉,心裡驚呼一聲,目光如炬,然後就笑了起來:「葉醫生,你不做明星真是浪費了……不,做明星更浪費。呵呵,第一次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美男子了……」

    「過獎、過獎。」

    「怎麼不見小豐?」

    「她剛從山裡回來,很勞累,在家裡休息。」

    「呵,那幾天李歡到處找人,可把我嚇壞了,原來是虛驚一場。」

    葉嘉微笑著,漫不經意地,「我那些天忙碌,也沒來得及照看小豐,倒多虧了李歡這位朋友。」

    芬妮掩面一笑:「地震那天,李歡忙著救小豐,也不管我和陳姐……」

    葉嘉不動聲色:「多謝大家對小豐的關心,小豐說了,等過了這一陣,一定要請你們和李歡一起來聚聚……」

    「好啊,我們也很久沒有見到李歡了,估計他忙著他的酒樓去了,聽說他要開分店了。」

    芬妮竟然隻字不提她給過李歡「照片」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其他原因。葉嘉心裡的疑惑加大,還要說什麼,卻見母親走了過來。

    葉夫人在一邊見兒子一直和芬妮說個沒完,芬妮臉上那種笑容哦,簡直花枝亂顫的,越看越像狐狸精,再也忍不住走過來。芬妮不願和葉夫人多說,兩人都客氣而虛偽地敷衍一句,芬妮等就離開了。

    李歡失蹤的消息還沒有傳開,他在C城就那麼幾個朋友,而且來往並不密切,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被人所關注。葉嘉想起李歡手裡那幾張蹊蹺的照片,芬妮如今已是唯一的線索,但他和芬妮並不熟悉,貿然登門倒顯得突兀,借了這場聚會,他才趕來碰碰運氣,也免得打草驚蛇,誰知道母親半途插進來,話也沒說幾句,就不了了之了。

    他心急如焚,卻面不改色地陪在母親身邊,好在這場晚會沒什麼娛樂節目,很快就散場了。葉霈在和老朋友話別,葉夫人卻拉了兒子在裡間,神色很是鬱悶:「兒子,你和馮豐是協議離婚了吧?」

    「誰說的?」

    「哼,你還不承認!這段時間,許多熟人看見她和李歡在一起,神態曖昧,行如夫妻。而且,我們也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你也是看過的。葉家可丟不起這個人,你們既然已經離婚了,何不公開?這樣,她的行為就和你也和葉家徹底無關了……」

    葉嘉心裡對母親的失望已經達到了頂點,只淡淡道:「這一次,也許我真的會和小豐離別了……」

    兒子並非說的「分手」,而是「離別」,葉夫人有點奇怪,這才發現兒子眼睛裡都是血絲,眼眶也深陷下去,她想起什麼似的,「馮豐現在哪裡?」

    「她失蹤了,真的失蹤了。」

    「那李歡呢?」

    「李歡也失蹤了。他們兩人估計都凶多吉少了。」

    葉夫人冷笑一聲:「明明是姦夫淫婦私奔了,傻兒子,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傻,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這對狗男女,要真死了倒乾淨了,死了我一定燒高香慶祝……」

    這些天,葉嘉最怕人提到「死」字,但聽得母親口口聲聲惡毒的詛咒,心上像被人狠狠敲成碎片。葉夫人見兒子許久不做聲,連聲道:「兒子,兒子?」她見兒子抬起頭,充血的眼珠子彷彿要滴出血來,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小心翼翼道:「馮豐真的失蹤了?」

    葉嘉心裡一凜,想起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縱然母親有千般不是也不忍稍加責備,放鬆了語調:「她們在山裡做志願者呆得久了一點,沒事。」

    葉夫人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對了,你爸明天要去歐洲。」

    心裡那種可怕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葉嘉淡淡道:「哦,去多久?」

    「現在C城餘震未消,他們一般老友要去周遊世界。至少一兩個月吧。」

    「你不一起去?」

    葉夫人長歎一聲:「自然有人會跟去照顧他,哪裡需要我和他一起去?」

    想起父親的那些年輕漂亮的情婦,這一刻,心裡不知怎麼一陣巨疼,母親晚年孤獨,自己也許再也無法給她多少安慰了。他上前一步抱住了母親:「媽,你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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