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邪念和絕交
馮豐從出租車裡下來,早晨的陽光,那麼明亮地從頭頂灑下來,照得她一頭一臉都是明亮的金色。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氣,看裡面噴灑的噴泉和春日的杜鵑,以及一排一排開滿了紅色花朵的樹,心情十分平靜。
門口的保安微笑著向她禮貌地點點頭,她也點點頭,住了這些日子,發現這酒店公寓沒啥好,就是一眾保安服務態度特好,人也長得帥。
電梯在18樓停下。
馮豐走過長長的過道,眼看就要到「家」門口了,她邊走邊在包包裡拿鑰匙。然後,她停下,看自己門口坐著的一個人。
這個男人坐在地上,斜靠在門上,好像睡著了。
她想,自己什麼時候請了一個門神了?
聽得高跟鞋清脆的生意,李歡恍惚睜開眼睛,一臉倦容、鬍子拉碴,嘴角都上火起泡了。他滿大街發瘋似的尋找,快到天明了才回來,在她的門口守株待兔,打算再沒有消息,就要去報警了。
「喂,李歡,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認出她是誰,立刻站起身,腿腳一陣發麻,幾乎要跌倒也不管了,伸出手狠狠抱住她,大聲道:「你到哪裡去了?你究竟跑到哪裡去了?急死我了……」
她立刻就要推開他,卻聽得他聲音有些哽咽:「馮豐,你跑到哪裡去了?害我擔心死了,我怕你出了什麼意外……」
她心裡忽然一陣酸楚,明明是自己無理取鬧傷了他的自尊,他卻在整夜地擔心著自己。
可是,他擁抱得太緊了,她喘不過氣來,差點就要被箍死了。她掐他一下,他「唉喲」一聲,放鬆了一點兒,卻並不放手,怒道:「你幹什麼?」
她用力掙脫出來:「我倒要問你呢,李歡,你要幹什麼?大清早的就要謀財害命?」
李歡瞪著這個看起來一臉神清氣爽的女人,她並沒有要死要活,也沒有痛苦悲哀,從頭到腳整整齊齊,身上是那種沐浴後的清新而熟悉的味道——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這個女人完全是精神好得很的樣子,就連皮膚,看起來也比往日更光滑一些。
「你跑到哪裡去了?」
「我到澡堂子泡澡去了呀。」
昨天被他扔下,自己穿著高跟鞋,腿都要走斷了。心想,自己每次都上這個男人的當,第一次和他去看「弓箭」被他嚇得半死;第二次又從地窖裡挖出7個小暴君來,自己要走還被他威脅著,從此惹上無窮的麻煩。今天倒好,乾脆就被他扔下不管了。這裡完全就是個「凶宅」,自己腦子進水了才會要他的這個破別墅。她邊走邊咒罵,直到走出五六里路,腿都要走斷了,才看到一輛路過的「野的」,價也顧不得講,立刻就打車去了一家澡堂子。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喜歡去澡堂子,蒸蒸桑拿,出一身的大汗,讓鬱悶和毒素隨著全身的汗水一起排泄出去。據說,人生氣的時候,會分泌一種毒素,如果長期得不到緩解,就要累積在心底,心肝脾胃腎就會慢慢出問題。自己不去蒸蒸,讓那些毒素積壓在身體裡,可就不好了。出一身汗水,吃點水果,再美美地睡上一覺,天大的煩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你居然去泡澡?」
「你也去過的呀,有什麼稀奇?」
李歡氣急敗壞,自己為她擔心害怕了一整夜,她倒舒舒服服地去泡澡堂子了?
「我打你手機為什麼不接聽?」
「手機?哦,我扔了,以後不用那個手機了,我換號了。」
「幹嘛要換號?即便要換號,也用不著扔手機呀。」
「我想換就換,中國移動都沒管,要你管?移動什麼時候請你做代言人了?」
李歡的眼裡幾乎要冒出火來,可是,看她容光煥發的樣子,瘦瘦的臂膊伸出來拿了鑰匙開門,很雪白粉嫩的一截,他的喉嚨忽然「咕隆」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在這樣的時刻,怎麼會起了邪念。
門開了,她進去,立刻就關門,他的一隻手抵在門上,一隻腳踏了進去。
「李歡,你幹什麼?我要休息了,沒空和你磨嘰。」
「我也要休息了,我累了」他不由分說就推開門衝了進去,然後一下關了門,還反鎖上了。
她一步一步後退,他一步一步逼了上來,眼神,那麼邪惡。她心裡感到害怕,立刻提高了警惕:「李歡,你想上社會新聞版頭條?」
他哼了一聲:「你總得告訴我,昨天為什麼突然發飆了?」她和葉嘉分手的原因,她不說他就不追問,現在看來,怎麼也得問問了,不然,這會成為一個長期的隱患,動不動就發作一下。自己總得知道底線在哪裡,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多冤枉?
見他追問,她想起自己的行為,忽然有些底氣不足,低聲道:「李歡,對不起。」
還知道道歉,總算有點進步了。好像每一次自己和她鬧了矛盾,都得自己先低頭服輸,也難為她沉得住氣。他暗歎,自己怎麼就這麼衰呢,再有理,在她面前也得怯三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她道歉,再不打蛇隨棍上,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他的嘴角揚了揚:「你別王顧左右而言他,說,昨天為什麼突然那樣?」
她的行為太失常了,這個女人,除了自己來調教,也沒有其他人可以調教了。如果任她彪悍下去,今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眼前閃過那極為不堪的一幕,她冷笑一聲:「李歡,你愛跟誰誰交往我都沒有意見。可是,你不能和林佳妮交往,我要再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連朋友也不和你做了,我就此和你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還是繼續的蠻橫無禮,繼續的威脅自己!甚而言之,竟然變成了自己和她們在「交往」了。她現在是失了章法,亂棍打人了。什麼是暴君?這才叫暴君。他不動聲色:「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
她漲紅了臉,又煩躁起來:「你要和她交往你就快去,什麼姍姍,什麼林佳妮,凡是和葉家有關的那些女人,我都討厭得要命,滾開,你去找她們吧,滾,不要煩我,我再不和你說話了,我跟你絕交……」
「葉嘉和林佳妮真有姦情?你將他們捉姦在床了?」
他直言不諱,卻如一支利箭刺向她的胸口。即便已經換了手機號碼,徹底和葉嘉說再見了,可是,她還是不願損害他的名譽,甚至不願有任何可能玷污他的名聲、人品的言行——常常是恨他的,恨不得不到黃泉不相見。可是,每當恨他的時候,她總會想起迦葉,想起渭水河邊,他如何滿身鮮血地倒在自己懷裡——葉嘉,她寧願相信他是無辜的。也寧願相信,二人只是因為葉夫人作梗才不能在一起,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即便現在,她仍然選擇維持一場虛幻的完美。
可是,現在經李歡的嘴裡**裸地說出事情的真相,那真是一場天大的諷刺。李歡,再一次舉起了利箭——這一次不是消滅愛的肉身,而是在消滅自己的精神支柱了。
這個男人,天生就是來迫害自己的!上一輩子沒殺死自己,這一輩子也要追來折磨自己。
她瞪大眼睛,忽然惱怒成狂,一拳砸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起來:「滾開,你怎麼不滾?誰要你呆在我這裡的?滾開,快滾出去……」
他輕輕抓住她胡亂扭打的雙手,將她抱在懷裡,心裡湧起那麼強烈的憐惜,那件事之於她,不僅是千年愛情的結束,更是千年理想和童話的毀滅。
林佳妮和葉嘉有染,葉嘉走了;自己又抱著林佳妮——然後,自己也大罵她,離開了!她本來就沒有什麼親人,所以總是害怕失去——因為害怕失去,才會那樣突然失控。
心裡異常疼痛,又見她哭得那麼傷心,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手足無措,不假思索,低頭就吻了下去,一下封住了她的嚎啕大哭……
她的哭聲被徹底淹沒,彷彿突然失去了意識,幾乎要暈厥過去的感覺。好一會兒,她才從他懷裡掙脫出來,震驚地看他的胸前沾滿了自己擦下的淚水、口水、鼻涕……
她啞了聲音:「李歡,你走,快走……」
他癱坐在小客廳的布藝沙發上,眼睛裡滿是血絲,疲倦地搖搖頭:「我好餓,馮豐,我想吃飯。你去給我做飯……不,我好渴,你先倒水給我喝,我要溫水,不要太燙的……」
這個男人倒想得美,佔了自己便宜,還不停地要求這要求那,甚至還要自己做飯給他吃!天底下的美事都歸到他身上去算了。要是不馬上轟他出門,就算對不起自己了。
她挽起袖子,幾乎要動手揍人了:「你快走,快……」
「唉,我頭好疼……」
從昨天傍晚到現在,一直水米未進,又奔波一夜,受了一夜的驚嚇,李歡直挺挺地躺在沙發上,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