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公主和婢女11
他笑起來:「馮豐,你放心,以後,我會試著去交女朋友的,交很多女朋友,你知道,我一向受女人歡迎。」他的笑容又那麼豪氣勃發,這又是李歡了,是真正的皇帝的樣子了,眉梢眼角間,頓時充滿了無限的鬥志和活力。
馮豐放心了一點,「呵,那就祝你好運吧。」兩人點頭告辭,瞬間,彷彿多了刻意的距離。馮豐先上車,李歡看她離去,一種強烈的悲哀和絕望在胸腔裡搏鬥:留住她吧,留住她吧,留住她吧……然而,他終究站著沒動,就像一個明知溺水的人,快要死了,就不再掙扎了。黎明前分外黑暗,他站在河邊,沐浴著晨曦的風,很迷惑地看遠方的天空,覺得這個世界,越熟悉越迷失。抹一把面頰,已經腫起來,跟豬頭似的。他想,這個退賽的理由,可真是充分極了,墨鏡都遮不住——再也不用在全國人民面前「耍猴戲」了!
下了出租車,走過大大的草坪,再走過吱吱嘎嘎的木橋,黎明的第一縷晨曦吹拂玫瑰的氣息。
老遠,馮豐看見熟悉的屋子有燈光。她飛奔回去,進門。葉嘉坐在客廳裡,眼光有些異樣,也有些疲倦。就如一個勞累歸家的丈夫,卻發現妻子不知去向。
心裡有幾分不安和內疚,馮豐坐在他身邊,拉住他的手,輕聲道:「葉嘉,你不是說後天才回來的嗎?」他輕輕攬住她的肩,聲音疲倦:「小豐,你去哪裡了?」
她囁嚅道:「李歡……他出了點事情,我去派出所領他出來……」
李歡,李歡。馮豐夜不歸家,竟是為了這個男人!她不是討厭他應該避開他的嗎?怎麼還會一直糾纏不清?
心裡沒來由的不安,葉嘉的面色微變:「一個成年男人,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不是讓女人出頭!」
「這是一場意外,他是為了幫別人才惹了麻煩……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親友……」「曉波、芬妮等不是他的朋友嗎?」
馮豐說不出話來。她第一次見葉嘉這樣,語氣平淡,卻滿是怒意。她惶恐地低下頭去:「葉嘉,是我不好……」
葉嘉歎息一聲,閉了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小豐,原諒我。我半夜回來,發現你竟然不在家,電話也打不通,我心裡很害怕,怕你有什麼意外……」他每次打她的電話不通的時候往往會有什麼意外,就像那次受傷。她更不知道自己如何地因此而擔心憂慮,一個女人,深更半夜不在家裡,哪個做丈夫的會不感到擔憂?這一刻,他才完全明白,自己已經完全是「她的丈夫」的心態了。
「葉嘉,我手機沒電了……」她小小聲的辯解,跟個小孩子似的蹲在他的面前。葉嘉摸摸她的頭髮,終於鬆了口氣,「小豐,說實話,我很不喜歡李歡,你不要再和他來往了好不好?」
她沒來得及回答,葉嘉先笑了起來,「小豐,我是不是很霸道?明知李歡不是我的對手,居然還防範他,呵呵。其實,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孤零零的也怪可憐的。這樣吧,小豐,以後和他見面的時候,不要太晚才回來讓我擔心。當然,和他越少見面越好,呵呵……」他想想,又加了一句,「小豐,我是沒有多餘時間陪你,我怕失去你……」
她的頭深深埋在他的懷裡,邊笑邊磨蹭:「葉嘉,我只喜歡你,永遠都只喜歡你。只要你不攆我走,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的!!」
即便他不在家,她也從未覺得苦悶——如果有苦悶的話,也不是因為抱怨他工作忙,而是怕自己和他的差距所產生的阻隔。相反,在這裡,她越來越有家的感覺,哪怕是無所事事的米蟲,那也是他養的米蟲。
他像聽見了什麼仙音妙樂,抱起她往臥室走,眉頭舒展。她摟著他的脖子,咯咯地笑:「今天,我做『女王』好不好?」
他用行動回答,她的嘴被封住,「唔唔」著像一隻貓咪,腳尖又有了那種輕微的顫慄。兩人先沐浴,這一次,他異常的溫柔,柔情的親吻,輕輕的撫摸,然後,是愛的飄搖,她忽然發現,溫柔的葉嘉,比狂野的葉嘉更讓自己安心,她喜歡他這樣如水的溫柔。她在他的身下,他也在她的身下,兩人完全是「小別勝新婚」的甜蜜,然後,她躺在他汗濡濡的懷裡,輕輕用手指在他的胸前畫圈圈。經過半夜的奔波,再來場刻骨的纏綿,畫著畫著,她很快就睡著了。
待她的呼吸聲均勻起來,葉嘉才睜開眼睛,輕輕拂開覆在她面頰上的頭髮,看她安然的神情,那麼深刻地意識到,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是真真正正完全屬於自己的。這個認知令他十分興奮而又安心。每一次,他看這個女孩子,就像看著一朵最好的玫瑰,輕盈、溫柔,帶了嬌嗔的嫵媚——正是他最喜歡的那種嬌嗔。
他笑起來,低聲道:「我的玫瑰,今晚做個好夢吧。」
李歡退出比賽的消息,第二天就成了各大娛樂報刊的頭條。原來,狗仔隊果真無孔不入,這麼快就得到了最新消息。各種猜測都有,有說他不願簽約的,有說他被富姐包養的,也有接觸到事實,說他因為在迪吧打架不得不退賽的……馮豐在李歡的貼吧裡瀏覽一條條的帖子,都是歌迷們呼天搶地的悲嚎,惋惜好好的一個帥哥,怎麼要退賽呢?他們甚至聯盟呼籲造勢,叫李歡盡快重返賽場。
馮豐一時也不知道事情會不會還有挽回的餘地。娛樂圈說不上多麼嚴肅,當初「快樂男生」的吉傑不也是退賽了又重返總決賽的?而且最後還進入了五強。只要李歡同意「回去」,只怕也不是什麼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問題是,李歡自己到底願不願意回去?
為了躲避狗仔隊的騷擾,李歡的手機全天候關機,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媒體一時聯繫不上,四處打聽他的住址,準備去他家裡守候,得到獨家內幕。可是,卻不得要領,他們在出租屋徘徊了兩天,李歡依舊人影子不見。
李歡在賓館裡。陳姐點一支煙,眼神高深莫測:「李歡,我忘了提醒你,在娛樂圈,最好不要充當見義勇為的護花使者。」
「我已經不在娛樂圈了。」「你不覺得可惜?你原本很快就要平步青雲了。」「可惜?不。我覺得是一種解脫。」
他的平淡的態度令她有些意外。他完全不像個25歲的小伙子,鎮定得像一個五六十歲的老男人。
「李歡,你真不像一個25歲的年輕人?」「25歲?不,我是一個1250歲的老年人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我是千年老妖……」
陳姐身子前傾,完全不理會他的話:「李歡,你應該知道,即便你退出比賽,我也能令你走紅。只是,你下次做出決定前,最好和我商量一下。」
「我想,我要做什麼決定,根本不必和任何人商量。」陳姐有些悻悻然,這個男人的語氣也太霸道了,好像發號施令慣了的人,他憑什麼如此?
她還是忍住:「我可以和導演組協商,就當一次炒作,你還是可以繼續下一場的比賽……」「陳姐,多謝你的提攜,不過,我實在吃不下娛樂這口飯。讓你白費心思了。」
他淡淡地回答。
人,有時真是犯賤的心理作祟,他越是滿不在乎的樣子,陳姐越是覺得這個男人深不可測而且特別有情趣,這和她以往相好過的任何「弟弟」都不同,他是最特別的一個,儘管,她也說不出他究竟特別在哪裡,可是,他身上那種氣派的舉止,她甚至想,自己許多時候都沒有那個氣派,彷彿他天生是一個什麼了不起的帝王。她依舊好聲氣地應著:「李歡,你究竟想做些什麼?你說說看,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他搖搖頭:「多謝你的好意,可是,我自信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力量在你們這個世界賺錢。」
陳姐迷惑地看著他,這個男人總說「你們這個世界」,彷彿,他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似的。李歡,他究竟是什麼人?
李歡向她深深鞠了一躬:「陳姐,真要多謝你一直的關照。以後,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盡力而為。」然後,他就走了出去。
走出賓館,李歡看外面的天空好像寬廣了些,又好像狹窄了一些。陳姐面上的表情如何,他沒有看下去,他只是向她道謝一聲,就走了。快要道口的肥肉又飛走了,她的表情難看,那是一定的。
這個世界上,無論他或者她再有權勢,只要你不指望著他吃飯,誰也不能輕易對你指手畫腳的。李歡比很多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斷然離去,不再在乎她的眼色。
沿途,是各種各樣花花綠綠的報紙,其中,雨後春筍一般的是股票報紙,這兩年的大牛市,不知成就了多少人的富翁夢。
他隨手拿了份報紙,看到自己操作的一支股票又漲停盤了。
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還是不錯的,機會多,只要你肯努力,要活下去是很容易的。他突發奇想:要是現代人去了古代,恐怕就沒那麼容易生存了——如果不能考上科舉,如果沒有田產,一個陌生人,要找個工作啥的,根本就不容易。
比如馮豐,她去了古代,就差點被虐死在冷宮。
他開機,無數的短信、電話。他不看也不接聽,再次關機,在街上買了一張卡,放在另一個手機裡,然後,隨手撥了個號碼:「喂,馮豐,我終於解脫啦……」
對面,馮豐的聲音連珠炮似的:「很多人在找你呢,你看你的貼吧裡亂成一鍋粥。李歡,你在哪裡……」
「那你有沒有找我?」「……」「馮豐,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急轉直下,馮豐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馮豐,我們一起吃一頓飯吧?我們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完全不著調。「唉,李歡?」「我很餓,想和你一起吃飯。馮豐,如今沒人理睬我……」
她怔住,想起葉嘉的話「我不喜歡李歡,你不要和他來往了」。曾經有過那樣經歷的兩個人,經常在一起,也算曖昧吧?
她搖搖頭,狠狠心:「抱歉,李歡,我跟葉嘉約好了吃飯的。」李歡的聲音不變:「哦,那就算了。」
失望,孤寂的失望。這個時候,自己是多麼需要她和自己在一起啊,可是,這種奢望,已經成為過去了。
他看看灰色的天空,那麼陌生,跟自己的世界完全格格不入。心裡很想哭泣,可是,他猛然驚醒,有男人會在大街上哭泣的嗎?
電話瘋響,他瞄一眼,顯示「柯然」來電。這些日子,柯然因為經紀約糾紛,加上星途並不如想像的那麼順利,一直呆在C城沒有再出去。「李歡,你怎麼退出比賽了?」
「柯然,你現在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吃飯吧。」柯然也和馮豐一樣怔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回答:「好的,我有空。」
一下恢復了自由身,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供揮霍了還真是不習慣。退賽一周後,李歡接到一個著名導演的電話,邀請他出演劇中的一個重要角色。
李歡本想拒絕,可是,他在比賽期間曾經偶然見過一次這個導演,當時導演就對他表示了濃厚的興趣,兩人一起喝過一次酒。他一再勸說,李歡便答應聊聊。
出門後,他才發現約定的夜總會距離芬妮的屋子不遠。他先給葉曉波打電話,一直占線。又給芬妮打電話,芬妮的聲音笑嘻嘻的:「李歡,你猜我和誰在一起?」
「你和誰?曉波?」「我和小豐在外面喝咖啡,你要不要一起來?」
芬妮說的地址距離那家夜總會很近,李歡立刻答應等辦完事情就去找她們。他有些意外,芬妮怎麼會和馮豐在一起呢?自從那天約馮豐吃飯被她拒絕後,他就再也沒有跟她聯繫過了,甚至,她偶爾打電話表示關切,他也是淡淡的,只告訴她,自己和柯然在密切約會。然後,她就再也沒有打過電話來了。
他更不知道,芬妮最近和葉曉波的矛盾日益加深,芬妮急於挽回,可是什麼辦法都用盡了也無濟於事。她和馮豐交談過一次,彼此印象還不錯,又找不到其他人傾訴,只好又約馮豐,想探探葉家有沒有什麼新動向。
他看看時間,心想,去赴了那個導演的約,趕過去正好還能和她們一起喝杯咖啡。
李歡趕到約定的夜總會,進了包房,才發現一屋子的男人和煙霧繚繞。他一進去,一屋子的男人目光都轉向他,某些醉醺醺的目光,彷彿盯著一道鮮美的菜。李歡從未見過男人這樣的目光,但也知道「斷袖之癖」是什麼意思,心裡一凜,這些人莫非是現代很流行的「**狼」?
平素看起來沒什麼異常的導演,穿一件低胸的毛衣,眼神十分——嫵媚——抽煙的手行彷彿蘭花手——李歡驚異發現,以前自己竟然沒有留意到他的這個特點。他一走近,導演立刻拉他,十分熱情地招呼他。
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如此親熱地拉住手,李歡覺得心裡毛毛的,又有一種噁心的感覺,他很想抽身就走,可是,導演拉住他的手不放,拉他在自己身邊坐下:「各位,你們傾慕已久的『超級帥哥』李歡來了,大家叫他的小名『歡歡』吧……」
「歡歡……」「歡哥……」
「小歡歡……」不同的角色不同的叫法。一群男人圍攏來,一些雄姿英發,把他當成了「小受」,一些嬌滴滴把他當成了「小攻」,一個個雙眼發亮,如見了美味的羔羊。
李歡站起身來:「各位,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
導演用力拉住他,身子半靠在他的身上,手撫上他的大腿:「還沒談事情了,先坐一下。我們好好談……」
彷彿有人盯著自己的褲子的鏈子,一群男人想把另外一個男人剝光,李歡被這群目光嚇得毛骨悚然,那比面對陳姐時的感覺,真是可怕多了。
他覷空,拂掉導演的手,「我真的有事情,下次再聊吧。」導演冷然鬆手:「你真的要走?不陪大家喝幾杯?」
李歡環顧四周,才發現酒已經倒好,原來,自己還兼職「陪酒男郎」了。他搖搖頭,斷然轉身就走。導演的聲音冷冷的:「李歡,你有種,你不要後悔。」
李歡的腳步緩了一下,很想衝回去給他兩耳光,卻強行忍住,拉開門,大步走出去了。身後,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
他來到咖啡店,馮豐和芬妮已經聊得差不多了。他極為熱情地和芬妮打招呼,對馮豐卻是淡淡的。
馮豐也不以為意,自從得知他和柯然交往後,她就發現他對自己的態度冷淡了許多。也對,一般男人將心思放到了另外一個女人身上,對於過去的女人便不會太過介懷了。馮豐想,這是好事,李歡終於可以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了,於是,心裡彷彿鬆了口氣,如果他能就此獲得幸福,也未嘗不是好事。
李歡和芬妮因為一個共同的話題聊得十分投機,馮豐插不上話,只坐在一邊靜靜地聽。她知道,李歡一直特別欣賞芬妮,突發奇想,芬妮和葉曉波其實是不太可能有什麼好結局的,如果她能和李歡在一起,也許比和柯然更合適吧?
過一會兒,看看已經11點多了,馮豐怕葉嘉等急了,他這幾天都在家裡,她也很少晚歸,便提出要回家了。
李歡見她提出要走,這才將目光從芬妮身上轉到她的臉上,淡淡地道:「葉嘉等著你罷?」
她坦然點點頭。
她的笑容毫不掩飾那種喜悅和安然的感覺,李歡忽然覺得異常的刺眼。許久沒見到她了吧?本來以為有很多話可以說說的,到如今,完全化成了胸裡的一股酸水。李歡笑著站起身「那我們就不耽誤你了」,然後,他慇勤地先招呼芬妮出門,根本沒怎麼理會馮豐。馮豐也完全不等他招呼,李歡的慇勤是給芬妮或者柯然這類美人準備的,她不習慣也不準備習慣,只是笑笑,跟在了芬妮的身後。三人出門,準備各自回家。
芬妮本來是約馮豐喝酒的,就沒開車出來,後來才臨時改喝咖啡。李歡見二人沒車,就要送二人回家,馮豐推辭,說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但是由於李歡一再堅持,馮豐也不好推卻,反正李歡也不過多繞點路而已。
三人來到地下停車場,另外一群醉醺醺的男人也來取車。李歡一看,竟然是剛剛夜總會那群男人,只有導演不在。其中一個男人斜了眼睛:「喂,這個小子不是李歡嗎?拽什麼拽?」
他上前一步就抓住李歡的衣領。李歡見他醉得厲害,也不和他計較,推他一下,想推開他,那男人站不穩,一下倒在地上。其他幾個男人見狀立刻圍了上來:「小子,你還敢動手打人?」頃刻,拳頭雨點般橫飛,好一通混戰。馮豐和芬妮都嚇壞了,馮豐拿了手機就要報警,芬妮面色慘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輕輕搖頭。馮豐才醒悟,要是警察來了,芬妮真怕又要被連累上「頭條」,和一個陌生男人在夜總會毆打,葉家更會將她拒之千里了。而李歡已經進過一次派出所了,他也不能成為派出所的「常客」啊。她心裡焦慮,一時拿不定主意,李歡雖然身手不錯,但又不是什麼「武林高手」,普通三幾個人還能對付,可是對方是七八條大漢,他哪裡顧得過來?他雖然已經打倒了三四個,可是,對方還有三四個,混戰中,一個男人跑過來,芬妮嚇得一聲尖叫,男人猛力一推將她推到地上。
馮豐退後一步將她拉起來,卻見一個男人抱住了李歡的身子,另外兩個男人見機立刻對他好一陣猛打。
她不假思索,衝過去,脫下高跟鞋就狠命砸在抱住李歡的那個男人的後腦勺,男人慘叫一聲,鬆開手。
吃了這個虧,男人哪裡罷休回頭就揍馮豐,馮豐明知不敵,嚇得趕緊往後跑……李歡解圍,緩過氣來,又打倒一人,大吼一聲:「馮豐,快離開,你們快走……」男人本來要打馮豐,但見李歡又發威,顧不上追馮豐,立刻又從背後一拳向他打去。馮豐剛剛跑開,見狀又拿了高跟鞋跑上去敲在他的肩上,男人吃疼,猛然回頭,馮豐再也逃跑不及,被他扭住頭髮,一耳光摑在她的右臉上。
她慘叫一聲,張牙舞爪地和那個男人拚命扭打成一團。
李歡又氣又怕卻被兩個男人纏著動不得。馮豐眼前一陣金星亂冒,耳朵似乎都要聾了,一陣鑽心的疼痛,她毫無意識地張口就拚命咬住那個男人的手……男人被咬得鮮血淋漓,痛極,狠命一推搡,將她摜在地上,手心挫在水泥地上,頓時破了皮,流出血來。男人還不罷休,飛起一腳就向癱在地上的馮豐踢去,對面的李歡嘶吼一聲,掙脫那兩人一下撲過去抱住了馮豐,那個男人狠狠的一腳就結結實實地踢在了他的背心……這時,停車場的保安已經趕來,拉開幾名醉漢,其中尤自清醒的兩三人立刻上車,拉了同伴,各自開走了。保安見無人傷亡,那夥人又是常客,便也不管。鼻青臉腫的李歡爬起來緊緊抱住馮豐,聲音都有點顫抖:「馮豐,有沒有傷到你?」
她搖搖頭,看他的鼻青臉腫,「你有沒有傷到?」李歡搖搖頭,只是更緊一點抱住她,他抱得實在太用力了,馮豐只覺得全身骨頭都快散架了。她訝然道:「李歡,快放開我……」
李歡這才醒悟過來,手稍稍放鬆了一點兒,卻依舊抱著她,一動不動。馮豐從他懷裡看過去,只見芬妮摔在地上,嚇得花枝亂顫,她被剛剛那一推崴了腳脖子。馮豐叫一聲,「李歡,你快去看看芬妮,她摔倒了。」
李歡應一聲,還是沒有放開她。她掙扎一下,「李歡,我沒事,你快去看看芬妮,她摔著了。」李歡這才放開她,幾步過去扶起芬妮。芬妮滿臉是淚,受驚嚇不小,見李歡走過來,鬆了口氣。「芬妮,你怎麼了?傷到哪裡了?」
「不嚴重的,只是很疼。」李歡抱著她上了車坐好,見她依舊滿面驚惶,神情痛苦,想是腳崴得不輕,歎息一聲:「對不起,芬妮,都是我連累了你們。」「不要這樣說,李歡」
芬妮柔聲細語,一點也沒有責怪他,「你不用管我,快去看看小豐吧……」李歡趕緊轉身又回來抱馮豐,馮豐卻早已自己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見他向自己奔來,立即搖頭,表示自己沒多麼嚴重。
「馮豐……」他的神情有些生氣,「你跑什麼,不曉得等我啊……」「我根本不要緊,沒關係的,李歡。」他看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立刻明白過來,她是故意的,她已經養成了習慣,每次自己面對她和其他女人要有個選擇的時候,她總是自動把自己排到了其他女人的後面——她一直以為,自己本來就該在其他女人的後面——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原因!有種痛徹心扉的寒冷,他怒從心起,正要開口,她已經自己趕緊上車了。他默默地看她關好車門,把手上都沾了一點血痕,心裡一陣疼痛,滿腔的鬱悶和憤怒幾乎要衝破胸膛,熊熊燃燒,也不知是在恨她還是恨自己給她造成的這種可怕的印象。
他強行壓制自己,上車開了就走。
一路上,三人無話,好一會兒,芬妮才回過神來,先問李歡:「你要不要去包紮一下?」李歡搖頭說自己傷得不重。芬妮又看披頭散髮的馮豐,她的頭髮被那個男人扯掉一大團,衣服上都濺了血跡和髮絲。芬妮拿紙巾細心地給她擦嘴角的血跡,看她的半邊臉高高腫起,簡直像一個女鬼。她低呼一聲:「小豐,你傷得很嚴重啊?」馮豐接過紙巾自己隨便擦擦,有些不好意思:「沒事,都是皮外傷,兩三天就好了。我小時候常常和院子裡的小孩打得頭破血流。」「那些賤男人,居然打女人……」「呵呵,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和男人對打了。很多男人都打女人的,何況那群賤男人。芬妮,我不要緊……」李歡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馮豐,先去包紮一下。」「不用了,太晚了,我要回家。對了,我就在前面下車就可以了,你先送芬妮回去吧。」
芬妮嬌弱,比不得自己男人婆個性,她今晚受驚不小,又和葉曉波鬧得水深火熱,連個可以安慰的人都沒有。芬妮搖頭:「小豐,還是先送你……」「不用,我看了,我就在前面那個口子下車就可以了,我經常在那裡打車回去的,很近也很方便。」李歡幾乎是怒吼出聲:「我送你回去。」馮豐從未聽過他這種語氣,一時不敢再做聲。「芬妮近一點,先送芬妮回去。馮豐你後下車,我送你回去。」
兩個女人聽他語氣不好,又見他鼻青臉腫,不敢再說什麼,只好由他。一路上,連經過幾個小診所都是關門,馮豐說自己並不要緊,只想趕緊將芬妮送到家後,自己也回家。快到芬妮家門口的時候,芬妮打了電話,她家的阿姨早已等候在外面。李歡下車,抱她下去,阿姨趕緊來攙扶她,但是女人畢竟力氣小。李歡見她們行動艱難,立刻上前抱起了芬妮:「馮豐,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芬妮柔聲道:「小豐,你要不要一起去坐坐?」
馮豐搖頭,因為她這才發現自己的一隻鞋子都掉了,只穿了一隻鞋,這樣子怎麼出去見人?她雖然強忍著說說笑笑,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可是到底渾身疼痛,一動也不想動
不過七八分鐘,李歡就返回了,幾乎是一路小跑地衝出來,一言不發地上車,一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馮豐看他的臉色那麼難看,有些不安,先開口:「李歡,你傷得不嚴重吧?」「馮豐,小診所都關門了,我帶你去醫院包紮一下。」
「不用了,都是些小傷也不礙事。
太晚了,我回家葉嘉會給我包紮的。」她看他的鼻青臉腫,雖然傷得不太重,可是,也掛了點彩面色十分難看,又道,「你要不要先去包紮一下?走吧,我們先去包紮一下也好……」李歡的聲音冷冷的:「算了,我還死不了。」馮豐聽得他惡聲惡氣,完全不明白他在氣什麼,只好不語。距離她要下車的地點越來越近,心也越來越冷。維持了那麼久的「要對她冷淡要對她疏遠」的信念,終於在這一意外的事件面前,很快就要土崩瓦解。可是,她終究要回「家」了——回到自己見不到她的地方,有另外一個男人陪伴著、照顧著!他不由得放慢了車速,彷彿某一種東西,要生生從心口扯斷。馮豐不知道他的心思,見他的神情那麼奇怪,就一直不肯開口。半晌,李歡緩緩開口:「馮豐,你以後不要這樣了,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樣子,像一個悍婦一般潑辣,真叫人受不了……你自己看看你現在披頭散髮的醜陋樣子,所以你才不得男人喜歡。」
馮豐聽他沒頭沒腦一陣指責,火了,「難道別人打我我就不能還手?我管他男人女人,人打還打人罵還罵,難道為了讓別人喜歡,就該別人打我左臉還笑著伸出右臉讓他打?……」
「別人並沒有打你。是你多事。打架是男人的事情,要你來瞎摻和!」
「你是看我不順眼,李歡,你就沒看我順眼過,你……」她說不下去了,鬱悶得幾乎要暈過去,反正一個男人看你不順眼,你怎麼做都是不順眼。
「對,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以後你不要對我的事指手畫腳了,要你多事。我今天本來約見的是芬妮,誰叫你也在哪裡?我真不想看見你……」她沒有做聲,她一直知道,他喜歡的是芬妮這樣的柔弱百分百的女人,可是,自己今晚也不是存心見到他的,要早知道他和芬妮有約,自己又怎麼會去礙他眼?哪個女人願意這樣披頭散髮如厲鬼一般出現在男人面前?忽然想起以前在古代,自己生病怕被他看到枯槁的容顏嫌棄的樣子,莫非,他現在也是看了自己難看的樣子,心裡覺得厭惡了?不經意看去,他正通過後視鏡看著自己,看著自己可怕的樣子。
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又被他看到自己醜陋的樣子!他就是這樣,從來都喜歡看到女人乾淨漂亮的樣子,見不得女人蓬頭垢面的樣子。她不由得別過頭看著窗外,這樣,他就看不到自己了吧。她忽然很想下車,立刻就下車。她還沒說出話來,他比她先開口,聲音還是暴躁的:「……你看你這個樣子……你還像個女人麼?你……」
她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抱歉,李歡,破壞了你的審美趣味真是對不起。不過,這已經不是那個女人容貌不好就要受到懲罰的年代了,而且,我的容貌好不好看,也不需要你來操心,你不喜歡,我不礙你的眼就是了……停車……」李歡一愣,忽然也想起她在皇宮裡生病,姿色衰退被勒令到冷宮然後發配回家廟的事情。他心裡一疼,原來,她以為自己是在嫌棄她現在的樣子「難看」!
「停車,李歡,不勞你送我,你也就不必再對著我的尊容了……」李歡沒有回答,也沒有停車,眼眶裡忽然一陣燥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強忍那種燥熱,覺得眼眶生疼,比身上的傷痕還要疼痛百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