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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灰姑娘婚後的生活 第112章 公主和婢女5 文 / 月斜影清

    第112章公主和婢女5

    比生病更可怕的是孤獨,幾乎要人命的孤獨。疾病加上孤獨,分分秒秒催人命。

    這個世界上,自己熟悉的人,只有那麼幾個。他坐起來,給那些人一一打電話,也不知是什麼心理,只是很想知道他們在哪裡,也知道自己在哪裡。

    柯然的電話響了幾次才接,聲音匆忙,馬不停蹄的樣子「……李歡嗎?我忙啊,拍戲呢,明天又要去出席一個頒獎典禮,我的和約又出了問題……忙壞了……不說了,再見……」

    他還沒有說完一句話,柯然已經掛了電話。她最近因為經紀約問題,和一位圈外富人來往密切,報紙上已在捕風捉影,也不知是為了新戲的宣傳還是真有其事。

    他又給葉曉波打電話,葉曉波和芬妮在一起,兩人嘻嘻哈哈地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其樂無窮的樣子。他們約他出去喝酒,他心底苦笑,也不說自己生病了,只說隨便問問,不打攪他們的二人世界。

    算來算去,就再也沒有什麼親密的朋友了,除了馮豐。

    此情此景,很自然地想起馮豐摔倒時的兩通電話:求助無門,無人理睬的那種孤寂、絕望和灰心喪氣——自己陷入困境,求助的對象卻伴著別人,完全捨棄了自己!這,正是她和自己徹底決裂的誘因吧。因為感同身受,所以更強烈的愧疚。

    以前,自己病了傷了,總是有馮豐,有她的照看、端茶倒水,縱然罵罵咧咧,也是溫馨和安慰,她從來也沒有真正對自己狠心過。如今,這些竟然成了過眼雲煙。

    他打她的電話——自從正月初一後,他再也沒有打過她的電話了。已經多久了?十天?半月?一月?一年?彷彿已經過了幾十年,想起都是回憶——電話通了,聽得對面「喂」了一聲,他說不出話來,自己要對她說什麼?說自己生病了需要她照顧自己?說自己沒人看顧可憐得像一隻被拋棄的野狗?哪個男人厚得起這種臉皮?他悄然掐斷電話,又躺回床上。

    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真正關心自己了。整個世界都把自己拋棄了。

    李歡躺在床上,眼眶濡濕,從不知道男人也會哀傷自戀到這等地步。

    電話又響起,他接聽,馮豐遲疑的聲音:「李歡,你不舒服?」

    只有她知道!她瞭解自己,她最瞭解自己。他鎮靜的聲音:「沒有,剛撥錯了號碼。」然後掛了電話,眼裡竟掉下一滴淚來。

    他抹了抹臉,躺著一動沒動,整個世界都是黑乎乎的,一絲光亮也沒有了。

    有人敲門,一陣接一陣。他掙扎著起身,以為是抄水表氣表的,除了他們,誰也不會來拜訪自己的。

    門開了,他聲音不穩,似在夢中:「馮豐……你有什麼事情?」

    她進來,拉亮屋子裡所有的燈,聲音淡淡的:「我聽你聲音像是感冒了,來看看。你吃飯沒有?」

    她手裡提著路上買來的粥點,用保溫盒子裝著,還是熱騰騰的。還有一些李歡平素喜歡的水果,一些常備的藥。

    她看他好幾眼,摸摸他的額頭,他立刻拂開她的手。她訕訕地縮回手,他的額頭很燙,也顧不得他的冷淡,立刻說:「李歡,你要不要緊?還是去醫院吧?」

    李歡呆站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一會兒才搖頭,冷冷道:「我沒什麼事情,你走吧。」「是感冒了,多休息多喝水,很快就會好的。」「你不用管我,你走吧。」

    他的聲音十分冷淡。她彷彿沒聽到,拿杯子給他倒了熱水,又將藥取出來,遞給他:「先吃藥吧。」她的聲音有一種魔力,李歡毫無抗拒,跟個孩子似的乖乖服用。

    她拿了水果刀,看樣子很久不用了,有塵垢。她去廚房沖洗,擦拭乾淨,削了些梨子、蘋果,切成小塊,放在乾淨的玻璃盤子裡。李歡一直看著她,心裡翻江倒海,卻是一聲不吭。以前,不久的以前,只要自己回家,只要自己有些不舒服,她也會這樣,她常常這樣——習以為常的東西,到今天,才覺得那已經變成了最後的奢望。

    已經失去的一切,那麼揪心地礙眼,他像一頭快要發怒的獅子:「馮豐,你快滾,誰要你假好心了?你真是令人討厭,我看到你就討厭,快滾……」

    她放好水果,將藥分類拿出來擺好,轉身,聲音淡淡的:「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李歡沒有作聲,只看她出門,然後關門的聲音傳來,她的腳步聲遠去。他想起什麼似的,拉開抽屜拿了鑰匙衝到門邊,那是她的鑰匙,她要有了鑰匙,才能隨時回來這裡,不用敲門。

    門打開,他發瘋一般的喊「馮豐」,可是,門外,哪裡還有她絲毫的人影?

    三月春光明媚。

    馮豐陪著珠珠產檢。珠珠懷孕兩個月了,前不久才知道,高興得趕緊給馮豐打電話。珠珠在一個化工性質的單位上班,怕輻射大,就辭職了在家養著。

    馮豐開年後趕完工,就不再那麼拚命了。只接了幾個錢稍微多點兒的策劃,閒在家裡慢慢做。葉嘉在家裡時,兩人自然是其樂無窮。可葉嘉又進了實驗室,繼續一項特殊研究,十天半月也不見得能看到人影。

    她拿著葉嘉的信用卡、屋子裡又有很多現金,生平第一次,再也不用為錢而發愁,那種致命誘惑可以想像。

    家裡一應雜事兩名工人每天都早早弄得井井有條,馮豐忽然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米蟲。最初的幾天,她也曾上街給自己和葉嘉買許多衣服、飾品,買同款的情侶裝。可是,逛街完全是一件體力活,她自來就不喜逛街,出去揮霍了幾次,便再也不肯繼續了。

    她一個人在家裡做一些方案,以確保自己還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好在葉嘉強迫她健身的好習慣她堅持了下來。往常葉嘉「出關」時,唯一的外出活動就是去健身。她每次都陪他一起,他的特長是跆拳道,她則選了時髦的瑜伽,做得一段時間,也慢慢有些骨骼清爽的感覺。她一個人不願去瑜伽館,就買了光碟和書籍在家裡自己練習,竟也慢慢堅持了下來。運動帶來的身心健康真是難以估量,幾乎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然後,她甚至去報了個美容班,只是去了幾次後,就覺得若下半生的光陰都花費在塗抹打扮上,未免怪怪的,就再也不肯去了。

    她甚至去報了個美容班,只是去了幾次後,就覺得若下半生的光陰都花費在塗抹打扮上,未免怪怪的,就再也不肯去了。她在家裡做事,看書上網,悶了就常常陪著珠珠,跟前跟後,預定自己要做孩子的乾媽。珠珠笑話她,比自己的老公還盡心盡責。

    珠珠夫妻一直住在公婆家,現在有了孩子,就想買新房子,給孩子一個家。可是,僅靠夫妻倆的積蓄,加上新房首付又提高,還要差8萬塊才能湊夠。珠珠夫妻都是樂觀的人,也不願啃老人,覺得暫時湊不夠就不買,過兩年再說也不遲。

    這天上午,陪珠珠產檢出來,兩人在一家咖啡店喝奶茶,邊喝邊看馮豐給小孩兒買的小衣服、小鞋子。

    「馮豐,以後別買了,小孩兒,用不了那麼多。」

    「我看到喜歡的,就忍不住嘛。你看這些多可愛啊,男孩女孩都可以穿。」

    馮豐笑嘻嘻地將小衣服放回袋子裡,又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給珠珠:「這是給小孩兒的一點小禮物,你先替它收著……」

    盒子裡,是一張十萬的支票。珠珠拿起來,睜大眼睛:「馮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送給我幹兒子或者女兒的一點禮物。別忘了,這孩兒,我也有份的。」

    「馮豐,我們雖是多年朋友,可也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那該怎樣?若朋友暫時有困難,大家就說些空泛的安慰話,這樣就是很高尚的友情了?珠珠,我們又不是君子,君子之交才淡如水。嘻嘻,我們是狐朋狗友,有錢一起花,沒錢就算了。我還指望以後在你的新家看到小孩兒呢,呵呵……」

    「謝謝,馮豐」。

    「呵呵,你不許多廢話了,趕緊回家歇著。醫生說,你這些日子最好少走動。」

    和珠珠告辭回家。

    屋前屋後完全是一片花和綠的海洋。尤其是那種綠:青草、垂柳、榕樹、梧桐、銀杏、玫瑰……各種各樣的綠,不同的層次,層層疊疊,綠得讓人眼花繚亂。

    木橋下面,漂浮著清新而乾淨的水藻的氣息,馮豐最喜歡走在上面,聽它輕微吱吱晃動。可惜的是葉嘉忙碌,不能天天陪著自己走在上面。現在才兩點過,她想,今天又幹嘛呢?太閒了看來也不是好事。

    她回家,看見葉嘉的鞋子。

    心裡一喜,趕緊跑去臥室,卻見葉嘉熟睡在床上——完全是十天沒合眼,哪怕雷打也不動似的。

    她悄悄爬上去,手撫在他的面龐上,悄悄地親吻他的嘴唇。他眼睛也不睜開,卻一把抓住她,拖進被窩裡,含糊不清:「小豐,好睏。快陪我睡一會兒……」

    馮豐也逛得累了,抱住他的腰,心裡寧靜又喜悅,很快就睡著了。

    迷糊中,全身忽然熱烘烘的,身子裡像多了個人,慢慢蠕動,說不出的暖和舒適。她睜眼,不得了,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然不著寸縷,而葉嘉也早已如剛來到世界上的嬰兒——袒赤對人。他簡直神采奕奕,哦,不,是色眼迷離地在自己身上,進行著他「其樂無窮」的「別樣運動」……

    她紅紅臉,小小聲:「葉嘉,你偷偷佔我便宜……」

    她的嘴巴被封住,快要喘不過氣來才被放開。「我不佔你的便宜,能佔誰的便宜?」完全的理直氣壯,「小豐,今天該我做皇帝了吧?來,該你伺候我了……」

    「怎麼會?該我做女王的。」

    「我明明就記得,上次我走那天才是你做女王的。」

    「你記錯啦。」「我怎麼會記錯?你耍賴……」

    他話沒說完,被她主動吻住,完全忘記了還要說什麼,早已意亂情迷得更拚命地「運動」起來,似乎要將一去多日的「煎熬」都彌補回來……

    許久,兩人汗濡濡地一動不動地抱在一起躺著,累得半死。葉嘉的電話響起,他接聽,臉色逐漸不太好看了。

    他掛了電話,馮豐小心翼翼地問:「葉嘉,有事情?」

    「沒什麼大事,我母親叫我明天回家一趟。說是關於曉波的事情。」

    葉家關係複雜。大家長葉霈的原配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然後病死了。葉霈隨即續娶,生了葉嘉一個兒子。葉曉波的母親是葉霈的「紅顏知己」,在葉曉波六歲那年,這「紅顏知己」不知所終,葉曉波被帶回葉家,由葉夫人撫養長大。因此,葉夫人除了自己的兒子外,對葉曉波最為親厚。

    這幾天,明星芬妮和葉曉波的緋聞鬧得沸沸揚揚,八卦報道中,葉曉波已經有意向芬妮求婚,葉家的反應如何,卻不得而知,媒體沒有任何報道。

    「小豐,你明天隨我回家好不好?」

    馮豐有點瑟縮,她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會和葉嘉回家,更不知道如何面對他的家人,還以為就在這裡,就在葉嘉的獨立的天地裡,兩人就能逍遙終老呢。豪門如海,加上葉曉波和李歡的關係,她一時片刻,哪裡敢輕易去葉家?

    葉嘉見她猶豫,拍拍她的面頰:「也罷,家裡現在一片混亂。等曉波這件事忙過再說。」

    馮豐鬆了口氣,能躲一時是一時,心裡忽然又害怕:如果葉家大力反對,自己又該怎麼辦?葉嘉又會怎麼辦?她下意識地抱緊葉嘉,閉了眼睛,完全不敢再多想明天的明天會有什麼等著自己。

    葉嘉回家。葉家是那種園林式的大別墅。葉家的幾個子女各居一棟樓,既互相有獨立空間,又便於大家長隨時召集。

    大家長照例地不在家。葉嘉鬆了口氣。葉夫人在臥室裡等著兒子,端坐,神色肅穆,見兒子進來,立刻開口,稍帶了點責備的口吻:「葉嘉,你多久沒回家了?」

    「我工作忙碌。母親,你是知道的。最近出什麼事了?」葉夫人長歎一聲:「還不是曉波的事情,他和那個女明星攪合在一起……」

    「曉波早就成人了,你們何必干涉他?」葉夫人並不著惱,也只有這個呆兒子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以為,這世界上,凡事都可以自行把握,卻不知道,很多人,是沒有權利把握自己的人生的。

    她慢條斯理地說,盡量說得兒子能明白:「葉家的祖訓,凡是子弟娶風塵女子,就自動放棄自己應得的家產。所以,曉波的事才會讓你父親大發雷霆。他已經下了命令,只要曉波還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就再也不許他踏進葉家半步。你父親將他的車子和信用卡都沒收了,說給他一個月期限想清楚,是要家還是要那個女人。可是,曉波這孩子偏偏不爭氣,竟然什麼也不帶就住到那個女明星家裡去了……」葉夫人語氣冷靜,並沒有呼天搶地,「葉嘉,你也許不清楚家裡的情況。現在,你父親將大部分生意都交給了老大和老二,你三姐也掌管一部分。如果曉波再不爭氣……」

    葉家的兒子並不止葉曉波一個,換言之,有的是人可以繼承龐大的家業。

    「曉波這樣下去,就毀了。他雖然不是我親生,但由我撫養長大,待他完全如自己的兒子一般。我曾暗地裡派司機老王去看他。他現在住在女明星家裡,完全成了人家養著的小白臉。他雖然拍了幾部片子,可還不是表面好聽,人家賣你父親面子,有個『豪門帥哥』做噱頭宣傳而已。他錢沒掙多少,又自小揮霍慣了,那種出手,能有什麼積蓄?現在,你父親放出了話,你看他還能接多少片子、廣告?還真以為自己成偶像巨星了?不過曇花一現而已。他根基不牢,若沒人力捧,在娛樂圈啥都不是。他自小不好好唸書,混了個三流大學的文憑,現在離了家裡的支持,他還能幹什麼?……」

    葉夫人話說得難聽,可句句是實情。

    葉嘉不便插口,只說:「芬妮都肯養著他,對他也算真情一片,你們何必要棒打鴛鴦?」

    葉夫人冷笑一聲:「戲子無情,婊子無義。曉波的生母就是個戲子,跟你父親好了一陣後,跑得不知去向。他又這般輕浮,去找個戲子。那個女人臭名昭著,前不久還被別人的原配掌摑,鬧得轟轟烈烈,不知多少富豪的妻子恨她恨得牙癢癢的。曉波要跟她結婚,我和你父親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她現在牢牢綁住曉波,養他一段時間算啥?只要熬得進了葉家的門,曉波的那份家產,她做戲一輩子也掙不來個零頭,她可打得如意算盤……」

    葉嘉最怕家裡這些活生生的八卦,聽得心浮氣躁,恨不得立刻遁去。

    葉夫人又轉了矛頭:「還有你。整天忙你的工作,那工作能帶來多少財富?心思一點也不放在家族事業上,長此下去,你父親寒了心,只怕……」

    葉家笑起來:「母親,你知道,我自十四歲起,就沒有再依靠過家裡。我自認現在也生活得好好的,什麼都不差。」

    「我一直以自己的天才兒子為豪……」葉夫人忽然十分感慨,這些年,葉霈在外面不知有多少女人,他原配所生的三個子女也從不將自己放在眼裡。葉霈之所以還肯維持這個家,除了場面上的東西,就因為他忌憚這個名聲顯赫的兒子帶給他的壓力。兒子雖然不肯去做生意,可是,一眾老友世交,誰不衷心讚一句,有一個這樣的兒子真是勝過財富萬千?

    她拉著兒子的手,覺得更是要維護自己兒子的利益:「兒子,你要明白,你掙的那些辛苦錢,比起一般人來說,雖然很不錯了,可是跟葉家你應得的那一份相比,簡直九牛一毛都不到……」

    「錢多了花不出去,等於沒有!我現在很豐足,根本不需要其他的。母親,你不用說我了,說曉波吧。我能為曉波做什麼?」

    葉夫人知兒子固執,也不想在這關頭多起爭端,趕緊說緊要目的:「你給我勸勸曉波,要他盡快回家。」這也太高難度了吧?

    葉夫人見兒子猶豫,拿起旁邊一摞花花綠綠的報刊雜誌,歎息一聲:「你看,這些小報已經將曉波完全描述成了一個浪蕩子。老大老二都娶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對他們的事業都大有幫助。他們兩人現在都是董事了,生怕曉波回葉家分享了他們的權力。現在人人都盯著葉家的產業,他們一個個巴不得曉波墮落得越深越好,你父親去了歐洲還沒回來,若是他回來,曉波還這麼拖著,他可能真要被逐出家門。你要先勸他回家,只有回家,才能緩和矛盾……」

    葉嘉無奈點頭:「我去試試,這種事,我看外人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母親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葉夫人點點頭,見二人要走,又想起一件事情:「最近,佳尼老是問你,說好久都跟你聯繫不上。佳尼是我從小看到長大的,這小姑娘人長得好,性格也很好。可憐的女孩子,她父母對她關心太少,都害她病了一場,還是你治好她的。她這些天老問起你,你有空約她看看電影、吃吃飯,你年齡不小了,不要一天到晚躲在實驗室……」

    「母親,我已經有了一起看電影吃飯的人了,你可不要給我惹麻煩啊。」葉夫人霍然大驚,這個呆兒子工作狂談戀愛了?「是哪家的女孩兒?」

    「馮家有女初長成。」

    葉夫人見兒子是玩笑的口吻,卻滿臉笑容,她這才發現,兒子近些日子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氣色、精神都喜氣洋洋的。原來居然不聲不響地交女朋友了?她還擔心他一輩子只和工作談戀愛呢。

    馮家是幹什麼的?怎麼沒聽過?馮姑娘芳齡幾何?學歷多高?妝奩多少?樣貌品德是否般般上乘?「她漂亮不?」「很漂亮。」「比起芬妮如何?」「比芬妮漂亮太多了。」

    葉夫人雖然看不起芬妮的「戲子」身份,可是,對於她的容貌還是不得不讚賞一句,所以葉曉波迷上她也沒什麼好奇怪。如今,兒子心儀的女孩子竟然比芬妮還漂亮得多?那是如何的國色天香?不過,兒子的審美趣味向來異於常人,葉夫人就更感興趣了,正要繼續打聽馮豐的家世人品,葉嘉不等她問完,趕緊逃之夭夭了。

    他大感苦惱,要如何才能勸說葉曉波回家?做說客向來不是自己的所長,何況是面對葉曉波這種叛逆型人物。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覺得葉曉波哪裡做錯了,勸什麼勸?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家了。

    很好的陽光,馮豐坐在花園裡看小說。可是,眼裡卻沒有進去一個字,滿腦子都是:葉嘉的母親找他做什麼呢?

    自來講究門當戶對,豪門深如海,可她一直自欺欺人——自己只是呆在葉嘉的天地裡,只有自己和葉嘉兩個人,可是,他實際上是有家人的——父親母親兄弟姐妹一大堆。

    如果他們全都反對自己?她胡思亂想,度日如年。抬頭,看葉嘉愁眉苦臉,前所未見。

    她跑過去拉他的手,葉嘉抱住她,她的身上似乎都是春天的花香,令他心情大大地愉快。他眼珠一轉:「小豐,你得幫我一個忙……」

    「幫什麼忙?你母親是不是要我自動消失?」

    他看她一臉的緊張和惶恐,怔住,才想起,母親也許真不會喜歡馮豐吧。她喜歡的是門當戶對的富家千金。他拉著她的手,語氣平靜:「小豐,我是個獨立自主的成年男人了。不需要任何人為我做主。而且,我自14歲起,就不依靠家裡了。」

    他是在保證什麼嗎?馮豐鬆口氣,貼在他懷裡,覺得自己特小心眼,又過分敏感,也許,是對現實的不安和無力把握吧。「小豐,你呆在家裡會不會覺得很悶?」

    「有點。可是,你要在家我就不會悶,一點也不。」

    「小豐,我常常不在家的。你休息夠了,就去唸書好不好?」「好。我也是這麼打算的。我想考清華的研究生,要讀就讀個最好的,你說好不好?」

    「不好,就念C大吧。」「為什麼啊?」

    「因為在C大我才能天天回家就看到你嘛。小豐,我是個自私的男人,也沒什麼其他愛好,現在最大的樂趣是從實驗室出來,就能好好抱著你睡一覺……所以,你不能離我太遠……」

    葉嘉,該死的葉嘉,總是拐彎抹角說些好聽的情話。

    她紅了臉,輕啐他:「咦,你不是要我幫你一個忙嘛?幫什麼啊?」

    葉嘉立刻想起自己的「重任」,把母親的意圖和葉家的情況大致給馮豐講了一遍:「你說,我能怎麼辦?我怎麼遇到這樣一個天大的難題啊?」

    馮豐看他幾乎要哀嚎的樣子,強忍住笑:「我倒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他急切地,像看著一個諸葛亮。「就是不了了之。葉曉波會自己回家的。」「為什麼?」

    為什麼?幾個富家子和女明星能修成正果的?即便一時風光,多年後也還曲終人散,離婚收場呢。

    像葉曉波這種從未受過苦楚的大少爺,如果沒了家族的經濟後盾,在娛樂圈又打拼不下去的話,他又能熬得了多久?

    愛情的新鮮感一過去,幾個公子哥兒還肯跟你苦守寒窯,熬到「洞房花燭大團圓」?

    她想著,暗自悲從中來,自己,何嘗不是另外一個芬妮?到時,會不會又輪到葉曉波來勸葉嘉回家?

    葉嘉細細地看著她,完全地出人意料:「小豐,我們結婚吧。」她一驚,自己的心事顯露得那麼明顯?她強笑:「葉嘉,我要先去唸書哦。」

    「小豐,婚後也可以唸書的。我們暫時先不要孩子就是了。」

    心裡忽然很踏實,從未有過的對他的堅信和依賴。一個肯結婚的男人,那總是對女人最大的尊重。呆呆的葉嘉,誰說他呆?前世今生,唯有他,從來不曾讓自己傷心和灰心失望過。如果艱難時刻一直有他,有沒有名車豪宅又算得了什麼?

    她真正開心起來:「葉嘉,如果念了三年,我還沒有移情別戀,那畢業後我就嫁給你。現在,你可不能耽誤我的前程,說不定我也能成為一科學家、哲學家之類的……」

    「你敢移情別戀?你怎麼敢?」葉嘉作勢打她,她笑起來,遠遠跑開,「葉嘉,今天該我做女王了呢……」

    「怎麼天天都是你做女王?不行……」「快來,你追上我就你做皇帝啦,我數三秒,一二三……你沒追上……」

    她的笑聲被他的親吻封住,兩人倒在沙發上,早已忘了應該要做什麼正事了……

    「超級帥哥」的選秀活動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李歡很順利地從海選到C城10強,再到C城3強。C城是近年來最著名的選秀城市,C城的3強,幾乎完全足以問鼎全國前5強了。

    他本來是不會去參加選秀的,可是,孤獨,每天在家那種一個人面對一個異世界的孤獨——幾乎要把他徹底逼瘋了。那種全然的孤獨幾乎要完全吞噬他。認識的人很多,沒有人知道自己是誰!他需要融入人群,急切地需要同伴,需要每天聽到很多嘰嘰喳喳的喧鬧——儘管,這些人也不是自己的同伴——那也勝過一個人在家鬱悶至死。

    他迫切地需要和外界接觸,所以,他選擇了這個最快速面對大眾的方式。

    馮豐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孔出現在電視上,已經是「超級帥哥」C城賽區的10強爭霸賽了。她當時驚訝得下巴都掉了下來。

    她給李歡打電話,很快接通了,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一會兒才囁嚅道:「李歡,你真的去參賽了?」

    李歡的聲音十分平靜:「你看到我了?」

    「嗯。李歡,這個……你在電視上,看起來還有點帥……」

    李歡忽然笑起來,「我不是在電視上看起來帥,我真人更帥。」

    馮豐撇撇嘴,什麼傢伙,估計是有了粉絲,就拽起來了吧。哼,那些原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女,一旦成了萬眾矚目的明星,就以為自己真的很帥了——比如,居然很多人還認為周傑倫很帥呢,可是,天地良心,周傑倫帥嗎?帥嗎?如果他不出名,純粹就是醜男一個。原來——事業的「成功」才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化妝品。

    他聽她久久沒做聲,笑得很得意的樣子:「馮豐,你只看到我變帥了,你就沒看到我現在有很多女粉絲了?我現在成千上萬的女人喜歡。原來,失掉一朵花,得到的是整片森林,太划算了……」

    原來,進入娛樂圈真的會讓人的心態變得更加無所謂,馮豐想,這真是好事,李歡,他真是將自己放下了,她原本就知道的,他對自己的迷戀不過是因為孤寂,現在,有了很多人在身邊圍繞著了,一切就不再那麼重要了。

    她鬆了口氣,由衷道:「李歡,你加油,無論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好,有朋友的支持,也算不錯的事情。謝謝你,馮豐。」

    兩人就此,真正解開心結成為朋友了麼?馮豐放下電話,心想:但願如此吧!

    這次通電話後,李歡偶爾會給馮豐打個電話,發個短信,兩人有時甚至還能談一些八卦。偶爾,她甚至還會主動發短信問問他的近況。這樣的舉動,李歡想,以前兩人是「夫妻」時,她都從沒有過。他似乎逐漸接受了馮豐離開的事實,只想,朋友就朋友吧,這個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才真正算得上自己的「熟人」。有得朋友做,總比就此天涯海角的好。

    葉曉波和芬妮給了他很多幫助,他們利用熟識的媒體資源,很早就開始讓他在報刊雜誌上曝光,隨著10強、3強,他的藝術寫真,很快亮相於各種娛樂雜誌的封面。

    葉曉波幾乎成了他的經紀人,幫他洽談各種通告。他開始還對自己的「明星生活」感到新奇,可是一天一天的趕場,人前人後兩張臉,他慢慢地就越來越厭惡,甚至開始排斥了。

    C城賽區的決賽前夕。這天訓練完畢,一輛寶馬停在夜色的訓練營門外,然後,一個戴著大墨鏡的女人進了賓館的套房。不一會兒,一個助理帶了一個男子進來。

    門關上,閒雜人等一概退出。

    女人細細打量面前的男子:一身剪裁精當的西裝將他的身材襯得更加高大挺拔。他劍眉星目,眼角略微有絲鳳眼的架勢,正是命相上略顯風流的桃花相。他站在那裡,整個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勢,完全不同於選秀裡面不痛不癢的「小白臉」——儘管,她是個小白臉愛好者,可是,這一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遠遠超過了「小白臉」的俊賞。

    她是個極成功的商人,商人的每一分投入都講究回報——自己能在這個男人身上得到一些什麼回報?她笑起來:「李歡,你的合約不能再推了,你怎麼看?」

    每個賽區的3強必須和主辦單位屬下的經紀公司簽約,現在,其他人都簽約了,只有李歡一個人一直沒簽約。

    他是冠軍人選的大熱門,經紀公司幾乎每天都要向他動員一番,要他趕緊簽約。李歡淡淡道:「我暫時還不想簽約。」簽下賣身契可就不自在了。

    「你要知道,你若不簽約,他們不會讓你得冠軍的。」「得不得冠軍其實無所謂,我本來就是玩票而已。」

    這種毫不在乎的態度令他身上流露出強烈的孤寂和傲岸,彷彿一頭猛虎闖入人間,咆嘯幾聲又打算回歸山林。

    陳姐迷惑地盯著他:「李歡,你究竟是什麼人?我怎麼完全看不透你究竟是什麼人?」

    李歡但笑不語。自己是什麼人?自己都不知道。一個千年妖怪?一個誤闖異世界的妖怪?或者馮豐說的那種「千年殭屍」?

    「如果你不願簽約,我會幫你的。而且,我也不想你被束縛得死死的……」

    「多謝陳姐。」她伸手,拉這個男人,不由自主想和他有更多肢體的接觸,心裡奇異地躁動。李歡在她身邊坐下,兩人的身子幾乎貼在了一起。

    「李歡,這幾天主持人晨小姐也為你做了很多事啊,你對她映像如何?」

    C城賽區的主持人晨小姐青睞李歡,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網上天天有小道消息流傳,說晨小姐常常單獨約見李歡,都在猜,晨小姐幾時才能把這個不羈的男人弄上鳳床。是以,陳姐才會有此一問。

    李歡笑起來,他的時代,是男人拚命想把女人弄上床,現在,一些強勢的女人對漂亮的男人,也有同樣需求。

    金錢和權利的魔力,永遠是巨大的,看它掌握在誰的手裡,誰就能自如地支配異性的身子。

    陳姐的手已經撫在他的身上,明示暗示都已經不再重要:「李歡,我一定會讓你成為超級巨星的。你本來有這個天賦和資本,再加上強力包裝和宣傳,你知道,我有這方面的強大資源……」

    前些日子,C城先後來過劉德華、章子怡、梁朝偉等巨星的宣傳活動。李歡曾親眼目睹他們出場的氣派和氣勢,才深刻瞭解,自己曾經不屑的「戲子」也會站到人生的頂端。

    不是沒有誘惑的,昔日的默默無聞,一下可以出人頭地,成名的光環可以壓倒一切。如果不走這條捷徑,自己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又該如何出人頭地?

    他的目光和陳姐交接,權衡得失,兩個人像兩頭坦率大方的老狐狸。

    如果一個男人露出這樣的目光,那事情就成功一半了。陳姐這些年已經不知見過多少美男子的目光了,在金錢面前,他們不是裝出含情脈脈就是死心塌地,很少有如此坦率的**裸的權衡和計算:我為你付出什麼我就該得到什麼!她喜歡這樣,真小人往往好於偽君子。

    心裡堆積的**在漸漸發散,她的手已經拉住了李歡的手。李歡完全明白這一躺下,自己將得到什麼,可是,手一接觸到她的凸凸的肥膩膩的小腹,他又想起自己的祖母,想起祖母那些令自己和自己的父親一輩子鬱悶的「男寵」。

    他坐起身子笑起來:「明日就是決賽了,我應該回訓練營了……」「好,明日你得了冠軍後,我們再好好慶賀。」

    她是個耿直而大氣的女人,決不肯就這樣白白佔人便宜。一定要做到最好,要對方完全滿足自己得到的,才肯面無愧色地交易,哪怕是**上的!

    李歡也有些動容:「陳姐,你要在過去,會成為女皇帝的!」「哈哈,現在在我的商業王國,我已經是女王了。」她笑得十分豪爽。

    李歡看她笑傲天下的樣子,心想,如果還有人認為什麼是錢買不到的,那他一定是從未有過錢。

    C城賽區總決賽,幾乎是毫無懸念地,李歡奪得了冠軍。全國總決賽也在C城舉行。因為最後的上海賽區還有比賽,C城賽區選手得以休整兩周再戰江湖,所以,當晚,一些選手就離開了訓練營,享受2天的假期去了。

    酒會之後回到賓館,同屋的另一個人沒能晉級三強,已經收拾好東西和朋友狂歡去了,李歡不想有任何「狂歡」,一個人躺下睡覺。

    剛躺下不到10分鐘,手機響起,是一個十分嬌媚的聲音:「李歡,在幹嘛?」

    是對他特別青睞的女主持人晨小姐。晨小姐是著名主持人,今年已經30歲了,一眾「超級帥哥」私下裡都叫她「晨姐」。李歡不喜在這個世界誰都叫「姐」,可是,無奈他的身份證上是「25」歲,為了不太出格,只好跟其他所有人一樣叫她「晨姐」。他道:「我睡覺了,覺得很疲倦,晨姐,你還沒休息啊?」

    「大好時光,正是慶賀的時候,睡覺多沒意思?李歡,快過來,我準備了香檳為你慶祝。哪有得了冠軍還躺在屋裡睡大覺的?快來,這裡有好些朋友等著。」

    晨姐對他的異樣的態度,他當然知道,可是,不知為什麼,自己一點心情也沒有。原來,自己想佔有一個女人和自己將被一個女人用盡手段佔有——那是完全不同的心境。每個人都希望自我控制,而不是被人控制。他待要拒絕,但聽得還有其他人在,便不好推辭,只得起床去了。

    他按門鈴,晨姐開門,一臉笑容:「李歡,恭喜你。」

    「謝謝」他進去,才發現屋子裡那麼冷清,擺著香檳是不錯,可是,卻並非她說的「很多朋友」,原來,只有她一個人。

    李歡是何等樣人?就如一個男人設了圈套要把女人弄上手,現在不過是顛倒了一下位置而已。他細看晨小姐,晨小姐穿一身睡衣似的晚裝,她身材豐滿,晚裝襯得她的乳溝深深,走路時,肥臀晃動,自有風韻萬千。

    「李歡,先喝一杯」一杯香檳遞到他手裡,他接過,和晨小姐碰杯一飲而盡,香檳的金色泡沫從喉裡滑過,晨小姐的目光滿是風情和**,一隻手也搭在了他的手上,「李歡,晨姐明天就回北京了,要等決賽才再過來。」

    他沒有推開她的手:「我明天送你吧。」她趁勢整個人幾乎都靠在了他的懷裡:「李歡,再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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