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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回現代前夕的大劫 第20章 伽葉 文 / 月斜影清

    第20章伽葉(本章免費)

    劉氏匆忙離開了,馮豐送她到家廟門口,看她上了馬車,估計她三五日也不會再來了,心裡不免覺得寂寥,好在還有伽葉可以聊天,想起伽葉,立刻有了精神,便興致勃勃地往禪房走去。

    伽葉依舊在看著經卷,這些日子,馮豐每一次見他,他都是這樣的姿勢。

    他坐在一張獨立的蒲團上,而在他的對面,則是一張長方行的,約莫一米多寬,兩米長的潔淨光滑的席墊,墊上還有一塊同樣光滑柔軟的蒲團。這是禪房的主人準備了在這裡讀書的,這樣可坐可臥,隨興而為,十分舒適。

    馮豐像往常一樣,舒適地在那張長席的蒲團上坐了,隨手拿起經卷翻番,伽葉抬起頭,看著她,微笑道:「今天這麼早?」馮豐這才意識到還沒到中午,自己就跑到這裡來了。

    她看他那樣滄冷而俊秀的面孔,想起昨晚看的「治病良方」,臉上無端一紅,低了頭,怔怔地說不出話來。伽葉見她不似往常一般嘻笑和高談闊論,有點奇怪,伸出手抓住她的手。

    馮豐心裡一驚,更是面紅過耳,好一會兒才發現伽葉是抓了自己的手摸摸脈搏而已。

    她暗罵自己自作多情,這一沮喪,神情倒立刻自然了,「伽葉,我什麼時候才能夠痊癒啊。」

    「脈息還有點沉,這病已無大礙,但是,要痊癒,還得相當長一段時間,你好生將養就是了。」

    難怪,要痊癒,得和誰誰OOXX才行。

    這古代的男人,自己認識的就那麼幾個,總不能讓皇帝佔了便宜,三王爺長得還不錯,他自己也對馮昭儀很有點「打貓兒心腸」,可惜是有夫之婦,若和他有什麼曖昧不清,容易被原配掌摑,比如明星楊恭如,在餐廳吃個飯,也會被原配找上門打一耳光,那就不妙了。這年頭,許多男男女女喜歡做第三者,明明就是偷情,還自以為是TMD愛情,想起都噁心死了。

    最好的候選人,可不就是這個俊秀無雙的帥和尚?男未娶女未嫁,而且還是處男!

    她胡思亂想著,臉又紅了起來。伽葉見她神情一再變化,有些奇怪,以為她的病情有所反覆,又抓起她的手摸摸脈搏,好像還是沒有什麼問題,才道:「妙蓮,今天傍晚再診治一次就差不多了。」

    「哦。我要好了麼?」「也差不多了。妙蓮,明天我要走了……」馮豐一驚,失聲道:「你要走了?」

    「對,你的病已經無礙了,我明天就走。以後,你只需要靜心休養,注意冷暖,要盡量避免發燒咳嗽等等……」馮豐只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但見他口開口合,卻根本就無心聽他講些什麼。她這些日子天天和伽葉在一起,早已把他當成了自己在古代最親近的人之一,如今,他竟然要走了,自己又不知道穿越回去的方法,難道,今後就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地老去?

    伽葉見她不再若往日一般的談笑風生,也不好說什麼,只安慰她道:「妙蓮,你好好養病,病好了還可以回宮的……」

    她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伽葉,如果我說我並不是馮妙蓮更不是什麼馮昭儀,你相不相信?」

    這下輪到伽葉說不出話來。

    「我是來自很遠的一個女子,因為長得像馮昭儀,所以被她們誤當成了馮昭儀,其實,我叫馮豐,跟馮昭儀毫不相干……」

    這樣說,應該比較容易理解吧?總比說自己是「穿越」來的未來人強吧?果然,伽葉點點頭,疑惑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那你,究竟是誰?」

    她見他那樣惶惑的神情,忽然眨眨眼睛:「我也許是借屍還魂哦,我是妖精,是白骨精,你怕不怕?」

    他見她那樣閃動的睫毛,笑了起來,搖搖頭:「你不是妖精!」「我當然不是妖精了。」「你的家人呢?」

    馮豐黯然搖搖頭:「他們都在一次意外中死了。我沒有一個親人了。可是,我還是很想回家。」

    他見她那麼明亮的眼神變得有些黯淡,心裡忽然有縷極其陌生的奇怪的情緒,彷彿是悲憫,又彷彿是憐惜:「我能幫你麼?」

    馮豐眼前一亮,咯咯笑了起來:「只有你能幫我了!我很想回去。可是,我要回去,必須去尋找涇水和渭水之間的一片牧場,在那裡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涇水和渭水之間?距離金陵城不遠啊……」

    原來,這裡所謂的京城「金陵城」跟南京那個金陵城不一樣,本質上,就是古代的「長安」,如今的西安。這裡,自然距離那片牧場不遠了。

    「我病好後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是不是?」

    「你一個女子,怎麼離開?」

    「嘻嘻,我以前也經常一個人履行的,而且,我還是競走健將,一天徒步走百八十里也沒有問題的……」伽葉雖然不知道什麼是「競走健將」,但是聽她一個女孩兒還能一天走百八十里路,再看看她久病多時弱不禁風的樣子,可是眼裡卻閃爍著異樣倔強、活力的光彩,絕非嬌滴滴的小姐情態。「伽葉,你很意外吧?我以前還練過三年跆拳道呢,只是來到這裡,莫名其妙生了這場大病,渾身軟綿綿的,什麼功夫都施展不出來……對啦,跆拳道就是類似於你們說的武功,不過沒有那麼厲害,只能強身健體而已。在來到這裡之前,我從來沒有生過大病,就連傷風感冒都很少,可是,到了這裡,居然病成這樣……唉……」

    她長長的歎息,他聽得雲裡霧裡,卻也明白了她的中心思想:就是希望病好了能夠離開這裡「回家」去!

    「這樣吧,妙蓮,你先在這裡養好病再說,我過些日子再來看你,到時看能不能幫你……」說了這麼久,他明天還是要走。

    他顯然不明白自己「回家」是什麼意思,只以為自己的家在潼關那邊而已。這也不能怪他,實在是自己也沒法向他解釋清楚。

    她有些沮喪,不再開口,靜靜地握著一卷經書發呆。他也沒法安慰她,又聚精會神地研究起了經卷。

    已是中午了,她暈乎乎地坐在蓆子上,也不覺得餓,更忘記了給伽葉去拿「肉素齋」。還是柳兒送來兩份素齋,她才清醒了一點,吩咐柳兒將菜品擺在外間的餐桌上,看柳兒離開後,才覺得有點餓了。

    今天由於沒有特別吩咐,送來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素齋,香菇菜心、膾溜紫蘇、菠菜豆腐、石花海白菜、糟筍紫菜和一碟涼拌的南厥菜。

    雖然都是素菜,可是看著紅紅綠綠的搭配倒也爽心悅目。

    馮豐拿起筷子,看看對面的伽葉,伽葉也看著她,微微有些不自在,因為他還從來沒有和女子同桌吃過飯。

    馮豐見他略微不安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狡黠地眨眨眼睛:「伽葉,色即是空哦,六根清淨,眾生平等,男人也是女人,女人也是男人,都一樣哦……」

    她胡言亂語,說什麼男人也是女人,女人也是男人,伽葉卻連連點頭:色即是空!

    他微笑起來,這些日子,他天天和馮豐相處,談古論經,相處愉快,不知不覺早已對她十分親近,因此,兩人第一次一起吃飯,那絲不安立刻消失了,坦然拿起筷子,端了飯碗,微笑道:「今天的素齋看起來真不錯。」他態度坦然,馮豐也輕鬆了下來,似忘了他剛剛要走的消息,興高采烈道:「看樣子很好吃哦,你要多吃點。」伽葉點點頭,兩人不再說話,靜靜地吃著飯菜。

    吃完,柳兒來收拾了碗筷,馮豐看看天色,更是陰沉得厲害,似乎馬上就要下起雨來。馮豐坐了一會兒,伽葉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心裡也有點怪怪的,似乎想安慰她一下,想想,便講了一個有趣的小故事。

    馮豐聽了,笑了一下,見他想讓自己開心的樣子,忽然覺得這不染紅塵的男子更是分外親切有趣,點點頭,對他道:「你看經卷吧,我在這裡看雜書,不會打擾你的。」

    伽葉點點頭,兩人便各自拿了經卷坐在一邊看了起來。

    馮豐眼裡盯著經卷,可是心思卻完全不在經捲上。

    偷眼看去,伽葉那樣心無旁騖、聚精會神的樣子。

    他明天就要離開了!相處近半月,她心裡漸漸對他有了種強烈的依賴的感覺,似乎只有這個和尚才是自己在這古代唯一的靈魂相通的人。有些她不敢讓柳兒、劉氏知道的事情,比如自己的身份,她都可以坦然地告訴他。他對於「她來自一千多年以後」也不會大驚小怪,而是接受、傾聽並幫她分析——雖然他不過以為她是來自很遠的外地人,而不是「外時間」人而已。

    這樣的一個人若走了,自己怎麼辦?

    她越想越惶惑,不由得輕輕靠在席墊背後的一個軟枕上,微閉了眼睛,心裡又是失落又是惆悵。

    快到傍晚時,天空忽然下起瓢潑般的大雨,伴隨著隆隆的雷聲和閃電,屋子裡頓時黑得厲害,半明半暗的看也看不清楚了。已經到了為馮豐診治的時間了。

    伽葉起身,看半明半暗裡,一雙女子的眼睛如此明亮地凝視著自己。他心裡一跳,在馮豐身邊坐下,手放在她的背心,柔聲道:「我再替你看看。」

    感覺到那種舒適的習慣的暖意,馮豐低聲道:「伽葉,明天我就看不見你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如此奇怪,有些悶悶的,伽葉心裡也覺得怪怪的,手一鬆,然後又加了點勁,沒有作聲。

    約莫十五分鐘左右,他緩緩將手收回。

    伽葉正要起身,感覺到面前的那個嬌小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此時,一陣隆隆的雷聲響過,接著又是刺目的接連的閃電,有那麼一瞬間,藉著閃電的光芒,他清楚地看見面前的女子,眼中掉下淚來。伽葉心裡一震,一個溫暖而柔軟的身子已經完全靠在了自己懷裡,然後,一雙柔軟的手伸出來抱住了自己的腰。

    他全身僵硬,動彈不得,手腳都不知該放在何處。

    「伽葉……伽葉……」

    外面的風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伽葉的滾燙的身子也慢慢平息下來,只有雙手還緊緊擁抱著那個嬌小的身子。她柔順地趴在他的胸口,一動不動,汗涔涔的臉輕輕摩娑著他的同樣汗涔涔的臉。許久許久,兩人都不曾開口。

    漸漸地,從開著的窗口已經看到雨後朦朧的月色了。

    馮豐翻了一下身,那雙有力的手卻仍然將她緊緊抱住。

    她忽然笑了起來,貼在他唇邊低聲道:「伽葉!」

    伽葉沒有回答,只是藉著朦朧的月色,看著身邊這張清瘦的面孔,和她臉上那樣的促狹的笑容,似調皮,又似嫵媚,心口又一陣發熱。

    她不再翻身,還是那樣趴在他的胸口,用手輕輕摸摸他的臉頰和額頭,他的雲遊的冠冕方巾早已掉了,可是,這絲毫也不影響他的俊秀。他的眼睛晶亮得如夜空的繁星。

    「伽葉……」「妙蓮!」

    他更緊地抱住她,似乎完全忘記了惶恐和害怕,她的手那樣火熱地從他的頭上滑落到臉頰,又再落在脖子上。

    月光下,他的脖子是淡淡的褐色,柔軟而堅毅,是那種純潔的少年人所特有的,清新到了極點。

    她的手停留在這裡,好一會兒,才到了他的胸膛。

    胸口一熱,他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窗外,有蟲子和一些夜鳥的啾啾之聲,身子異常的疲乏又有種解脫的舒適,心裡更是滿滿的愉悅,馮豐躺在他的臂彎裡,背對著他,既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羞澀,而是平靜,一種異常的平靜!似乎這個人是自己很久以前就認識的,兩人在一起,是如此的天經地義。

    她不知道這是怎樣的情懷,也不想細細去追究,只是將手伸開抓住他的手,和他的手十指交結著緊緊握在一起,閉了眼睛,許久才低聲道:「伽葉……」

    他沒有作聲,一隻手緊緊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濕漉漉的頭髮。

    「伽葉,我害你破戒了,……」他依舊沒有作聲。

    她見他一直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伽葉,我故意害你犯戒……我是故意的,我一直都想害你破戒……你恨不恨我?」掙扎、惶恐過後,是巨大的虛無,他緊緊摟住她柔軟的身子,心裡無所謂恨與不恨,怕與不怕,而是一種天崩地裂後的信馬由韁,多年的堅守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得是如此的徹底。

    感覺到他手心傳來的溫度,她翻了下身子,側躺在他的懷裡,揚起頭看著他的明亮的眼睛,低聲道:「伽葉,再多陪我兩天好不好?我一個人在這裡,很害怕……」

    黑夜中沒有任何的聲音,她卻準確地看見他輕輕點了點頭。

    心裡一安,一陣倦意襲來,她聽得他在自己耳邊柔聲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她微笑著,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躺在他懷裡,閉了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夜,睡得如此安寧,沒有輾轉反側、沒有半夢半醒,而是一直處於那種最好的深度睡眠之中。

    窗外,清晨的鳥兒發出第一聲輕啼。馮豐睜開眼睛,周圍的氣息溫暖而又膩膩的甜蜜,她看見一雙如此明亮的眼睛深深地看著自己,深切而又充滿柔情。

    「伽葉,早上好。」「妙蓮,早上好。」

    她在他的臂彎裡坐起身,隨手拿了旁邊的衣服穿上,微笑道:「伽葉,今天我們做啥?」「你喜歡做什麼我都陪你。」

    「呵呵,這樣可就好極了,我許久沒有好好玩耍過了……」她眨眨眼睛,「伽葉,呆會兒我來叫你哦……」「好的。」

    她推開門走出去,清晨的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而小徑兩旁的花枝還滴著晶瑩剔透的水珠,那樣咕嚕一聲從一片新綠的葉子滑到另一片葉子,似乎生命也跟著晶瑩剔透起來。

    她腳步輕盈,心情舒暢,連跑帶跳地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跑到門口,柳兒正端了一盆水,滿臉疑惑地看著她:「娘娘,你昨晚……」

    她早已吩咐了柳兒不要過問自己的去向,見柳兒疑惑,也不回答她,只笑嘻嘻地道:「柳兒,早點準備好沒有?我好餓啊……」

    「準備好了,只是是我準備的,可能味道不會太好。」「哦,家廟裡負責伙食的師太呢?」「夫人重病,她們都去為夫人唸經祈禱去了,家廟裡只有兩名掃地的小尼了。」

    「哦,是這樣啊。」她想起王夫人,心裡微微有些不安,可是自己又是奉了皇命在家廟裡「帶髮修行」的棄婦,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王夫人也並不願見到自己。

    她暗歎一聲,走進屋子,先梳洗沐浴乾淨,換了一身自己最喜歡的衣服。走出來時,柳兒已經按照吩咐將兩人份的早點準備好放在桌上。

    她親自拎了早點,往禪房而去。

    伽葉坐在蒲團上,靜靜地看著外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門是開著的,夏日新晴的太陽已經爬上樹梢了。

    遠遠地,他看見前面的小徑上,那嬌小的女子小跑而來。她秀髮如雲,明眸皓齒,長期生病而蒼白的臉色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而已經有了很大好轉,再加上奔跑,白皙的臉上更是染了層紅暈。

    他看見她飛也似的進來,柔聲道:「妙蓮,以後不要那樣急急地跑,你身子沒痊癒,這樣容易咳嗽……」他不說還好,一說,她果真咳嗽起來,臉都咳得紅彤彤的。他站起身來,接過她手中的早點籃子放在案几上,伸手輕輕拍拍她的背心,替她順了順氣,她終於平息下來,卻一下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裡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伽葉……」

    伽葉摸摸她的頭髮,目光中閃過一絲痛苦之意,在馮豐還沒有看見之時,已經變成了柔和的微笑:「妙蓮,你感覺好一點沒有?」

    心裡忽然湧起一股久違的強烈的被人關愛照顧的感覺,她將頭埋在他懷裡,好一會兒才又抬起頭,笑嘻嘻地道:「好多了哦……」

    伽葉點點頭,拉她坐下,兩人對坐著吃起早點來。

    她吃了一點東西,忽然笑起來:「伽葉,都快中午了呢,我們是在吃午飯哦。」

    伽葉也笑了,他生平從來沒有在中午吃早飯的習慣,心裡一陣惶恐,可是看她那樣的笑臉,卻又覺得一陣莫名的放鬆。

    吃過飯,兩人在幽靜的花圃裡走了一會兒,午後的太陽越來越熾熱,馮豐拉了伽葉:「天氣好熱,我們回去吧。」說完就拉了伽葉往回走。

    兩人回禪房裡坐下,馮豐倒了杯茶水喝下,又遞一杯給伽葉,彷彿暑氣盡褪。

    伽葉看她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頰,抓住她的手,摸摸她的脈搏,馮豐笑道:「伽葉,我是不是已經痊癒啦?」

    「已經無礙了,但是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妙蓮,我再給你推拿一下。」

    馮豐順勢躺在他懷裡,笑嘻嘻地摟住他的腰,貼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想怎麼推拿就怎麼推拿哦……」伽葉的臉一下紅了。馮豐看他一臉的羞澀,身子僵硬,自己也紅了臉,再也不敢繼續調笑他了,只軟軟地趴在他懷裡,嘟囔道:「伽葉,我躺了這些日子,身子又酸又疼又沒有力氣……」

    伽葉只笑著不說話,手卻拿捏了她身上的穴位,慢慢推拿起來。他的手過處,每一處都變得舒緩,心靈也前所未有的輕鬆。「伽葉,你以前怎麼不這樣給我按摩呢?」

    伽葉不說話。心想,以前自己怎麼可能給一個女子全身這樣按摩啊?

    「伽葉,如果我說自己是來自一千多年後的人,你相信不?」伽葉的手並不停下,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笑起來:「妙蓮,你要說什麼?說自己是妖精麼?」

    「唉,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呢。估計這個時代,我講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的……」她賭氣地撇撇嘴巴,「哼,我就是妖精。」

    伽葉微笑不語。

    馮豐側一下身,狠狠摟住他的腰,嚷嚷道:「伽葉,我就是你的妖精,害你破戒,害你下地獄的妖精……如果真有地獄,我希望能陪你一起下去……」他心裡一抖同時又是一種陌生的撼動!他卻依舊是微笑的,柔聲道:「妙蓮,你抱得這麼緊,我怎麼給你推拿啊……」她的手鬆開一點兒,閉了眼睛趴在他身上:「伽葉,我又困了,你再給我講個什麼故事……」

    「嗯。」他又開始講一個巨難聽的故事,馮豐聽著聽著,眼皮慢慢就合上了……

    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

    伽葉抱著她正在閉目養神,忽見她的眼睛那樣晶亮地閃著笑意,聲音卻是慵懶地:「伽葉,我有點熱哦……」她笑嘻嘻地悄悄伸手進他的單薄僧衣裡面,摸摸他的胸口,「伽葉,你全身也很燙哦……」

    她見他的臉瞬間變得通紅,身子也僵硬起來,滿面的壓抑和痛苦之色。她瞧得有趣,忽然抱住他的脖子,輕輕吻住他的嘴唇。

    伽葉生平從未靠近女子,可是經歷了昨晚的瘋狂,現在,那樣溫軟的身子抱在懷裡,原本就如一個剛剛染上毒癮的人馬上就要發作了,偏偏又得到如此深刻的誘惑,明知是毒藥,是死無葬身之地,也一頭紮了進去……

    大顆的汗珠順著額頭滾到眼裡,眼裡澀澀的,和著汗水一起滴下的,似乎是淚水。

    伽葉翻身抱住她,她的眼淚大顆地滴在他的胸前。

    「妙蓮?!」她伏在他的懷裡,聲音哽咽:「伽葉,你走吧,你明天就走吧……」他沉默著,只是抱住她,好一會兒才道:「妙蓮,你若要回家,我會幫你的。」「嗯,你幫我找到那片牧場的地址,然後來這裡告訴我。我短時間內還不會離開家廟的。」

    他輕輕撫摸她的頭髮,擦拭著她身上的汗珠。她躺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那樣乾淨而清新的氣息,心裡難以壓抑的悲涼,自己和他,終究是這般尷尬的身份。自己不顧後果誘惑了他,只因為在這裡沒有熟悉而親切的人,就如誤入沙漠裡的旅人,總想拚命找到一個同伴,有份心靈的依靠。

    可是,這不計後果,帶給他,帶給自己的又會是什麼呢?自己這不是害他麼?可是,這不計後果,帶給他,帶給自己的又會是什麼呢?自己這不是害他麼?

    要是讓人知道了「馮昭儀」和伽葉大師私通,對於兩個人,甚至馮氏家族都是毀滅性的災難啊!

    她心裡越想越害怕,身子不由得微微發抖。他感覺到她那樣輕微的顫抖,抱著她坐了起來,「妙蓮,別怕,還有我呢!無論有什麼事情,都還有我呢!」她聽得他那樣堅定的語氣,哽咽的聲音忽然變得鎮定:「伽葉,你放心,我不會害怕的。」他彷彿鬆了口氣,雙手又撫摸到了她的光滑的後背,柔聲道:「妙蓮,我再給你按摩一下,徹底祛除你背心的寒毒之氣……」「嗯。」身子在他的雙手之下變得前所未有的放鬆和舒適,外面,下弦月已經升上天空。兩人都沒有吃飯,也不覺得飢餓,早上帶來的很多的早點還放在桌上。

    過了許久,兩人一起躺下,十指交扣,緊緊握著,卻再也想不起該說些什麼。馮豐大睜著眼睛看窗外的月色,又看身邊的伽葉。他的眼睛閉著,慢慢地,有了輕微的呼吸聲了。

    她輕輕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卻怕驚醒了他,又在他身邊躺了一會兒,然後,坐起身細細一聽,他還是那樣呼吸均勻地睡著。她慢慢坐起身,輕手輕腳地拿了自己的衣服穿上,赤著腳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心裡一陣刺疼,終於還是掉頭往門邊走去。

    走出大門,她立刻在冷清的月色下飛奔起來。末夏的午夜,露珠和青草的氣息、風和青石板上泥土的氣息,都一起吹在臉上、吹在心裡。飛奔的赤腳踩住了一塊小石子,腳步一陣踉蹌,似乎恪出血來。她也顧不得停留,只是臉上多了滿面的淚水,飛快跑出了禪房小徑,跑出了花木幽深,穿過了通往家廟的那條隱蔽的木柵門,然後,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

    伽葉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身影遠去。她剛剛起身的剎那,他已經知道了。他抬頭看看冷冷的月亮,懷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幽香。然後,他也悄然走了出去,這一刻,腦海裡沒有佛祖,沒有經卷,只有她的哭泣的臉和調皮的嘻笑……他那樣一步一步地走,卻不知道該去向何方,腦海裡似乎一片茫然,前方的路途也是一片茫然……

    踩著夏天的尾巴,很快來到了秋天。北方的秋天來得早,也很多寒意,在樹葉的黃黃綠綠裡,侯府也彷彿步入了一個寒冷的季節。

    先是末夏時候,王太后病逝,馮家的悲痛尚未過去,接著,久病的妹妹王夫人幾乎也同時不治病逝。這期間,皇后馮妙芝回來過一次。她一回來,就和父親商量請了風水先生來看宅基。

    據看風水的陰陽先生說,王家姐妹連續死亡是因為西北方向有剋星。於是,一家人驅鬼驅魔,而家廟又正好位於西北方向,所以,被放逐回家的冷宮娘娘馮妙蓮自然就成了被議論的箭靶子,掃帚星。

    馮妙芝一向瞧不起「姐姐」,現在見她連續「剋死」了太后和母親,對她更是嫌惡。皇后的態度直接影響了馮府上下人等,再加上皇帝也從未捎過半點消息來問候生病的「馮昭儀」,大家無法直接譏諷在家廟修行的馮昭儀,但是劉氏就逃不了許多的譏諷刻薄了。

    馮豐背負了「掃帚星」的惡名,王夫人的喪事也不讓這個「不吉利」的棄妃參加!馮豐情知自己後世的情敵柯然,如今的皇后馮妙芝瞧不起自己這個失寵的「姐姐」,她回了娘家,自己也不去自找沒趣。因此,王夫人的整個喪事期間,她都老老實實呆在家廟看一些古書,慢慢地繁體字看起來也滿順眼了,斷句讀都有些無師自通了。

    只是苦了劉氏,見女兒被排除在宗廟之外,這一輩子又前途黯淡了,只常常背了人暗地裡落淚,偷個空閒來探望女兒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馮豐想安慰她,卻知道和她也講不通,便由得她。

    劉氏狠命哭過這次後,因為上下人等都議論著女兒,就連長樂侯也逐漸對女兒生了嫌隙之心,她再也不敢老是到家廟探望女兒。好在女兒的病情神速好起來,幾乎完全如常人了,再加上王夫人死後,長樂侯的身子也越來越差,劉氏不得不擔負起了家裡的許多事務,也忙不過來,所以來的時候就越來越少了。

    馮豐尋思王夫人和王太后幾乎是同時得病,估計是什麼傳染病,因為送馮妙芝進宮時兩姐妹才見面的。

    但是,馮家偏要說什麼「剋星衝撞」,自己也無法,只能戰戰兢兢呆在家廟裡,一步也不再多行,生怕禍害主動找上門來。

    閒暇的日子,每每想起伽葉,心口都是微微的惆悵,心想,這一輩子,也許再也見不著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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