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錦宮的主人
林語婷抱著孩子剛要繞過趙太后走到天耀帝的身邊,不承想趙太后笑容滿面,雙眼放光,隔著林語婷嬌弱的身影好一陣張望,道:「無忌,進來罷!這裡沒有外人。」
「簾內俱系皇上的內眷,臣等不敢造次。」
林語婷聞言一怔,想起當日趙無忌跌跌撞撞闖了進來,撞著天耀帝肋迫她做那等不恥之事,當下臉紅至耳根,心頭微微發癢,像小貓的爪子跟心窩子上抓撓似的。
天耀帝見林語婷斂聲屏息,心頭微微一顫,怎麼,千百好萬百疼,都不及他一句請安麼?
那心底自是如打破了醋罈子般,那酸的、甜的、苦的、澀的……如五味雜陳,一股腦攪和在一處,他克制不住抄手一拉,將她帶在他的身後。
這個時候,他已如臨大敵,難道她不明白,她的一言一行俱會令他分心麼?
林語婷一身綾羅驚掠過淺淺涼風,撲在趙太后笑容滿面的臉上,她仍堆笑著,只是那雙明亮的眼睛,一點一點黯了下去。
「國舅所言不差,這裡在坐的俱是朕的宮眷,你合該守著規矩,就在簾外回話。」
「臣一路入宮已聞得太后與皇上處置了罪人,這原是極好的,只是臣以為淑妃壯著膽子能在禁宮內與人相與,想來背後暗中有人接應,指不定另有居心叵測之人圖謀不軌。」
「那依國舅之見?」
不待天耀帝張口,趙太后心照不宣與趙無忌對望了一眼,那趙無忌便「豁」的一下摔了簾子,橫眉毛豎眼睛領著禁軍撞了進來。
身披甲冑的禁軍穿著銀白的盔甲,明晃晃的如簾外高懸的冷月,水白一片,將天耀帝身邊的死侍圍了個密不透風。
「奸臣賊子罪當誅殺。」
林語婷躍過天耀帝高高的肩頭,清楚看到趙無忌如刻般的形容,冷如閻羅,在滿殿的清輝下一臉陰鬱,那佈滿血絲的眼睛迸出的全是殺氣,全是恨意。
他的溫存,他的貼切,還有他的剛毅,像是從不曾流露過。
清潤殿外聞得一陣「辟啪」聲,禁軍三下兩下便將天耀帝的御前侍衛盡行誅殺,血濺贏台。快到,皇帝連個不字也開不了口。
「夜色已深,容臣等恭送太后娘娘,與皇上回宮就寢。」
「國舅爺此事辦得很好,皇上請您下旨將京城采邑三千戶賞給國舅爺!」
「既然護駕有功,焉有不賞之理?如今宮內已平定,國舅就將虎符交還予朕,前往封地。」
「這如何使得?」
趙太后與趙無忌一前一後站在天耀帝的跟前似笑非笑盯著他直笑,今天這日子他們姑侄倆可是算計了許久的,又怎麼可能將權利拱手相讓。
他這麼委屈自己,在天耀帝的跟前低三下四,跟貞玨公主虛與為蛇,他為了什麼?還不是權利,沒有權利的滋味,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因為沒有權利,他連一個女人也不能保護。
因為沒能權利,他像一隻木偶被人攛掇被人利用被心上設計操縱。
一想得過往隱忍的總種,趙無忌心底那早已滾了又滾、開了又開,生生被蓋子罩住的沸沸揚揚頃刻間被衝開,他已經不需要再忍了,也無可再忍下去。
「恭送皇上。」
他摁著佩劍沖身邊的禁軍點了點頭,天耀帝看到披甲禁軍圍了上來,寒光閃爍的佩劍抵在他的腰身上,趙太后與趙無忌望著他,一直點頭、一直微笑。
彷彿在說:「看清了,這錦宮的主人是誰?這天下的主人是誰?」
天耀帝剛想要發作,卻拗不過局勢,他有一身本領,卻不能在這個使出來。若他使出來,興許他能逃掉,可從此以後,他便真真失了江山社稷。
他不能夠逃,他不能夠看著江河日落、江山易主。
還有身後,那個抱著孩子一臉病容的女子,還等著他回護他。
「夜色已深,各位嬪妃散了罷!」
趙太后已不容置疑的權威發號失令,諸妃低著頭勾著脖子唯唯諾諾排成長長一隊,在慈寧宮宮女的「護送」下被軟禁在各自的寢宮。
天耀帝握了握林語婷的肩頭,低語道:「走罷!」
「豈慢。」
趙太后叫住了天耀帝與林語婷,望著一臉冰冷剛毅的趙無忌,她心生一計,笑道:「林婕妤如今乃正三品婕妤,亦是一宮主位,總是住在皇上的南書房大不成個體統。這景仁宮如今已經空了,林婕妤身子也大好了,就和嬪妃們一道回去罷!」
「不妥。」
「怎麼不妥?」
見天耀帝死死摟住林語婷,極其在乎的樣子趙太后恨得眼睛都紅了,她斜睨了眼望向趙無忌,道:「讓無忌送林婕妤,皇上總該放心了罷!」
趙太后拂了拂月華色的廣袖,扶著宮女的手坐上暖轎,一雙黑亮的眼睛露出抹犀利的光芒,這回可是亂上添忙,有得是好戲等著瞧。
見三人立於殿中站著不動,她又道:「林婕妤,你想抗旨麼?」
只聽得林語婷道:「皇上在這裡,若非是皇上的口諭,就算太后娘娘的懿旨,臣妾也不敢勞國舅爺大駕。」
「難道婕妤娘娘是置疑臣等一片赤誠之心?」
這樣的話,居然是從趙無忌口裡脫口而出的。從前的趙無忌,處處替她著想,處處回護著她,如何會這般明裡暗裡逼迫她。
他明明知道,眼下天耀帝已一無所有,只有她伴在身邊,難道,他連她也不放過麼?
不,她不應該這麼去看趙無忌的。就算趙無忌冒著天下之大不為,就算趙無忌此刻要了她的性命,都不為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