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娃和張放談妥事宜,急急趕回京兆府,等待呼延喚的下一步安排。商盟成員大多離開杭州回歸本部,呼延喚待一切佈置妥當,便率領人馬往東京而去。
回到躍馬城,呼延喚命黃沖、董撼二人掌管風雲商隊事務,頂替江楓眠原職,同時命水清吟代為管理揚鞭會。他則率趙月奴、紀央螢和「暗月之奴」十二個女孩進入聽潮閣閉關修練,以求進一步掌握暗能量精髓。杜風荷陪同,毫無進展。十天半月過去,他在杜風荷的悉心幫助下,內功修為略有鞏固,唯獨暗能量依然停留在原地。
如此足足過了一個半月,暗能量就如當初那塊怎也熔化不了的黑鐵一般,始終不見進益,令呼延喚苦惱之極。這日聽說一眾兄弟在呼延慶率領下前來拜訪,只好留下眾女繼續修練,出關與眾人會面。
來到中央公務區域,客廳早已坐滿了人,呼延慶、呼延平、呼延登、呼延明、呼延亮、孟強、焦玉、岳鵬、盧鳳英、楚玉紅、劉雨芯、金萍珠、周莉紅、錢桂蓉,共十四人,只有龍虎莊的孟彪、金萍玉和齊平山寨的呼延燦、呼延放並未到來。眾人見呼延喚出現,紛紛起身施禮問好。
呼延喚遣退侍女,問呼延慶道:「今日為何來此?是否山寨建設出了問題?」
呼延慶道:「齊平山寨和天痕基地皆無問題,建設進程喜人。我們兄弟幾個剛去天痕基地視察,回來時想起大哥你,便特來拜訪。」
呼延喚對焦玉道:「阿玉,現下孫允大哥已回京城,龍虎莊事務是否需要母親大人回去處理?」
焦玉道:「大哥放心,我們兄弟幾個自能解決,我已問詢我娘心意,她表示願意留在京城生活,龍虎莊還是交給我們吧。」
呼延喚點頭道:「我知道了,回頭我給母親大人安排一下,從此常住錢塘雅敘便是。」
呼延慶見呼延喚眉頭深鎖,不由奇道:「大哥,為何你看來十分不開心?是否遇到什麼難題?」
呼延喚苦笑道:「也沒什麼大事,主要是修行上的一些困惑,但願能盡快突破。」
孟強和金萍珠低聲說笑幾句,隨後笑道:「大哥,你知道我們最近聽來什麼傳言嗎?」
呼延喚擺手道:「傳言與我何干?不說也罷。」
金萍珠笑道:「大哥,這傳言還真的與你有關,你想不想聽聽?」
呼延喚奇道:「與我有關?什麼內容?」
眾人皆笑了起來,金萍珠道:「大哥聽好了,小妹我對你細細道來。」
原來,最近不知從何傳出流言,說錢塘陳喚是東京第一花花公子,身邊美女如雲,更有許多身份特殊的紅顏知己,包括京城三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比如楊家三小姐楊宣娘、折氏大小姐折文瑩、高家三小姐高鶯繯,甚至與狄青之女狄蘭也過從甚密。還不止於此,錢塘陳喚在武林中也有身份尊貴的女伴,頭號紅顏知己便是那世外仙門凝玉宮的美女長老孫茹碧,當初陳喚遭受武林群雄圍攻,孫茹碧公然現身力挺陳喚,可見兩人關係非同小可。更有甚者居然說揚鞭會繽紛武士部隊便是陳喚的後宮嬪妃,數千美女圍繞陳喚一人,令他享盡人間艷福。
呼延喚哭笑不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眾人更感滑稽,忍不住哄堂大笑。
金萍珠笑道:「大哥,你的本事我們早已知曉,沒想到原來更厲害,連你手下的幾千個繽紛武士都全包了。嘻嘻,小妹不勝敬佩。」
呼延喚苦笑道:「早知如此,我不如出手算了,這什麼也沒做便招來漫天謠言,委實叫人憋屈。」
呼延慶並不發笑,認真問道:「大哥,你與那狄青的女兒狄蘭究竟是何關係?」
呼延喚道:「什麼關係也沒有,她是你二哥高增的心上人,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就是楊金花小丫頭和我的交情也比狄蘭好得多。」
呼延慶點點頭,道:「大哥識得大局、顧得大體,自然最好不過。」
呼延喚見他神情略顯複雜,不禁訝異,問道:「阿慶,你想說什麼?」
呼延慶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終於鼓足勇氣道:「大哥,小弟說幾句真心話,希望你莫要生氣。」
呼延喚道:「但說無妨。」
呼延慶道:「此處皆是自家人,我便直說了。大哥,我等呼延氏子弟眼下頭號大事便是報仇雪恨,想我呼延氏曾經何等風光,如今卻遭奸人陷害,落得這般慘境。是以我輩呼延氏子弟當務之急便是重振家族雄風,積蓄力量,以求東山再起,待他日消滅龐籍老賊與龐媛妖女,打開肉丘墳厚葬先人,才算是為祖父、祖母、姑婆及三百餘冤魂平反昭雪。那時刻早一日到來,呼延氏便早一日東山再起,切不可為其它雜事分心。」
呼延喚皺眉道:「阿慶,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沒有盡心盡力對付家族事務?」
呼延慶看他一眼,道:「大哥為家族事務付出良多,我自然知道,只是現下看來,大哥似乎將太多精力放在揚鞭會和天下商盟上,或者……那個,是以我略作提醒,並無惡意,大哥切莫介懷。」
呼延喚道:「或者……那個,你是指女人吧?」
呼延慶見他神情越來越陰沉,起先略感緊張,但也不由被激起了傲性,索性點頭直承道:「是的,大哥身邊女人太多,難免分心,這對呼延氏家族大業來說並非好事。請大哥認真考慮小弟之言。」
呼延喚沉下臉注視著呼延慶,呼延慶也定定凝視著他,兩人久久對視無語。
旁邊眾人見氣氛不對,均感緊張。焦玉忙笑道:「大哥,你千萬別誤會,慶哥哥並不是說你沉溺女色,只是善意提示幾句罷了。」
孟強跟著說道:「正是正是,大哥為呼延氏所做的一切大家皆看在眼裡,現下不論龍虎莊還是齊平山寨、還有天痕基地,皆迎來最佳發展時期,這一切都是大哥的功勞。」
呼延慶道:「這些我都知道,大哥是呼延氏最大的功臣,小弟我欽佩萬分。我今日此言只是想對大哥說明,以大哥你的能力、以揚鞭會現下實力,如果只專心對待一件事,定能在最短時間內完滿解決。呼延氏少不了大哥,我們所有人都等著大哥為呼延氏做出成績!」
沉默良久,呼延喚終於開口道:「阿慶,你告訴我,等我們殺了龐籍父女,並且打開肉丘墳厚葬先人,之後你想幹什麼?」
呼延慶一愣,隨即說道:「自然是重振家族雄風,令呼延氏再度成為四大家族之一。」
呼延喚道:「之後呢?」
呼延慶道:「之後當然是建功立業、報效國家,為我呼延氏博取美名,令天下百姓傳頌稱讚。」
呼延喚看看眾人,道:「你們也是這麼想的?」
眾人思索一陣,齊齊點了點頭。
呼延喚面無表情,淡淡地道:「你們為誰建功立業?報效誰的國家?」
呼延慶道:「自然是為大宋建功立業,報效當今天子的國家。」
呼延喚緩緩說道:「當今天子是誰?」
呼延慶奇道:「自然是宋仁宗趙禎,大哥為何有此一問?」
呼延喚注視著他,道:「阿慶,你口口聲聲說要報仇雪恨,為何你的敵人只有龐籍和龐媛,卻獨獨忘了真正的元兇?」
呼延慶心中一驚,道:「大哥……此話怎講?」
呼延喚看他一眼,又環視眾人一圈,道:「是誰謀害爺爺奶奶和姑婆?是誰築起肉丘墳?是誰讓呼延氏一夜之間幾乎滅絕?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眾人一怔,隨即明白他言下之意,無不動容失色。呼延慶急道:「大哥,你——」
呼延喚揮手阻止,道:「其實你們都知道,真正害死呼延氏滿門三百三十一口的不是龐籍父女,正是當今天子趙禎。但是你們迴避了這個事實,你們自欺欺人地把一切仇恨施加在龐籍父女身上,故意忽略了幕後元兇。你們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你們究竟想怎樣報仇雪恨?你們要報的究竟是什麼仇?」
呼延慶急道:「大哥,這是大逆不道的言論,你萬萬不可有此意圖!」
「啪」的一聲響,呼延喚拍案而起,喝道:「什麼大逆不道?究竟是誰大逆不道?為祖父祖母報仇雪恨,怎能算是大逆不道?隨便找個替死鬼發洩怨恨、而又任憑元兇逍遙法外,這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呼延慶霍然起立,直視呼延喚,大聲道:「大哥,小弟我對你素來敬佩,事事以你為榜樣,但此刻你的言論我極不贊同,必須對你言明!大宋是趙家的大宋,天下是趙家的天下,我等身為大宋子民,自然無一例外皆是趙家臣子。君王昏庸也罷、奸佞橫行也罷,這一事實絕不更改。我呼延氏矗立天下百年,憑的就是『盡忠報國、正氣長存』這八個字,哪怕聖上對我家族再多誤解,這一身風骨絕不能變!」
眾人忍不住連連點頭,卻見呼延喚斷喝一聲:「胡扯!」
呼延慶大怒,喝道:「大哥,如果你認為我胡扯,請你說出理由!」
呼延喚指著他道:「你拍拍良心問問自己,再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意圖!為什麼你不能容忍龐籍父女這樣的幫兇走狗,卻能容忍趙禎這個罪該萬死的幕後元兇?僅僅是因為你對大宋的忠誠嗎?你理所當然地放過了趙禎,是不是想為他效力、爭取他的寵信?你所說的重振呼延氏雄風,是不是做趙禎這個王八蛋的忠臣?你說啊!你報的是什麼仇?雪的是什麼恨?趙家害死了你的爺爺奶奶,你還想做趙家的臣子,你這算哪門子的呼延氏後代?你這算哪門子的正氣長存?!」
呼延慶氣得渾身顫抖,怒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準備怎樣報仇雪恨、怎樣重振呼延氏?」
「他媽的!」呼延喚猛地一腳踢飛面前的茶几,喝道,「還能怎樣?當然是殺了趙禎、滅了他的趙家王朝、讓呼延氏成為天下第一家族!」
眾人大吃一驚,呼延慶失聲道:「你……你想做皇帝?」
「我操!」呼延喚怒道,「傻逼才想做皇帝!只有你才把皇帝寶座看得這麼重要!你以為老子跟你一樣迂腐固執,滿腦子都是落後思想!告訴你,我的理想遠不止此!我成立揚鞭會是為了什麼?我建立天下商盟是為了什麼?我費盡千辛萬苦做了這麼多,難道只是為了讓你們殺死龐籍父女、然後去給趙禎做走狗嗎?別做夢了,老子不止要給爺爺奶奶報仇雪恨,還要改朝換代,甚至改變整個世界!你們都給我等著瞧!」
眾人越聽越驚,臉色齊變。呼延慶顫聲道:「大哥,你……你這樣決計不行,快快打住……」
呼延喚喝道:「你給我聽著,我從來不認為殺死龐籍父女就算報仇雪恨,趙禎一天不死,我的仇恨就一天不消。你要重振呼延氏,我完全同意,但絕不是讓呼延氏重歸朝廷為趙禎效力,我要讓呼延氏一舉登上天下第一寶座,成為無可置疑的第一家族。有朝一日大宋成為呼延氏江山,我才算報了仇雪了恨。有朝一日天下大同,皆在商盟羽翼之下,我才算真正實現理想。你們要麼好好配合、要麼撒手不理,總之誰也不要攔我,天王老子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心!」
呼延慶急道:「大哥!我們呼延氏好不容易生存至今,留下這麼多兄弟姐妹,未來前景一片大好,你身為呼延氏長孫,應該帶領我們將家族事業發揚光大,而不是步入歧途!大哥,你醒醒吧,這樣繼續下去,呼延氏復興大業極其堪憂啊……」
「堪憂個屁!」呼延喚喝道,「這才是理所應當的復興大業!這才是名副其實的發揚光大!你想讓我扶持你做未來的呼延氏族長,我絕無二話,一定支持到底!但你若想讓我為死敵效勞盡忠、讓你投身宋廷功成名就,那是想也休想!你給我記住,永遠沒有給趙禎磕頭的呼延喚,只有誓殺趙禎誓滅宋廷的呼延喚!」
呼延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劇烈起伏,狠狠瞪著呼延喚,道:「大哥,我對你事事敬佩,但這一觀點我極不認同。你是長孫,我是老二,眾兄弟中以你我為大。既然如此,就讓在場幾位弟弟表明立場,只要支持你的人多過我,我自當服從,更無二話。但若支持我的人多過你,希望你再認真考慮一番,為了大家的立場、也為了呼延氏的將來,請你做出明智的抉擇。」
呼延喚想也不想,指著眾人道:「你們現下給我立即表態,支持阿慶的站他一邊,支持我的站我一邊。作為呼延氏子孫,我相信你們一定明白我所言非虛。」
孟強、焦玉、呼延平、呼延登、呼延明、呼延亮、岳鵬、盧鳳英、金萍珠、周莉紅、楚玉紅、劉雨芯、錢桂蓉十三人面面相覷,頗有些不知所措。
呼延慶站到另一邊,與呼延喚涇渭分明,道:「各位弟妹,此事關係呼延氏存亡,請務必做出理智選擇。」
呼延登笑了笑,越眾而出,緩緩走到呼延喚身邊,道:「大哥言之有理,呼延氏子孫自小牢記滿門血仇,豈能本末倒置效忠仇人?不必多說,我支持大哥。」
呼延喚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點頭一笑,以示讚許。
呼延明緩緩走到呼延慶身邊,瞥了呼延喚一眼,對呼延慶道:「二哥,我支持你。」
呼延慶大喜,緊緊握住呼延明的手,道:「老四,多謝支持!」
呼延喚曾和齊平山寨產生過節,呼延守信一家都在他手裡吃過苦頭,齊美蓉直至今日仍不能釋懷,從未對他有過好臉色。呼延喚不知齊美蓉是否將當初自己對她所作所為告知家人,但想必怨言一定不少,呼延明與他並無多少交情,此時站在呼延慶一邊也是自然,便不在意,兩眼只定定看著自己的結拜兄弟孟強和焦玉。
隨後呼延亮也走到呼延慶身邊,說:「我支持二哥。」
呼延慶喜形於色,伸手摟住呼延明和呼延亮,道:「謝謝!二哥感激不盡!」
明亮兄弟曾對王金蓮不敬,呼延喚素來不喜,只是看在呼延守信和對齊美蓉的歉疚上,不曾公然表露,此時毫不理會,只等孟強焦玉盡快表態。
人群中的呼延平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十分難以抉擇,沉默良久,終於咬牙邁出步子,走到呼延慶身邊,面對著呼延喚,低聲道:「對不起,大哥,我……我……那個……」
呼延喚心中苦笑,惟有擺擺手道:「不必多說,這是你的選擇,大哥不怪你。」
呼延慶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住呼延平的手。
楚玉紅現下已是呼延平的情侶,此時見呼延平支持呼延慶,便也走向呼延慶,隨後向呼延喚施了一禮,道:「會長,屬下身為揚鞭會成員,自當為揚鞭會效犬馬之勞,此時雖與我男人站在一邊,但只要會長有令,屬下莫不遵從!請會長原諒屬下此舉。」
呼延喚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劉雨芯情形與楚玉紅相似,近來和呼延明越走越近,雖未公開情侶關係,但郎有情妾有意,基本已無變數。此時猶豫再三,還是走到呼延明身邊,對呼延喚施禮道:「會長,我的態度與玉紅姐相同,請勿見怪。」
呼延喚懶得理會,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孟強和焦玉,只待二人上前說話。
盧鳳英緩緩走向呼延慶,一語不發。
呼延慶向她看去,眼中浮出柔情萬種,低聲說:「謝謝。」
盧鳳英深深看了呼延喚一眼,垂下臉面,依舊沉默不語。
呼延喚眼中已無他人,凝視著孟強和焦玉,道:「阿強、阿玉,你們給我速速表態。」
孟強、焦玉、岳鵬三人面面相覷,均露出極其為難的神情,半晌無言以對。
呼延慶看著金萍珠、周莉紅、錢桂蓉三女,道:「三位妹子,既然阿強他們尚未想好,你們不妨提前表態,好盡快了結此事。」
金萍珠滿臉惶恐地看看呼延喚,搖頭道:「不行,我不表態。我只跟著阿強,他怎樣我也怎樣。」
呼延喚兩眼漸漸凌厲,道:「阿強、阿玉,是個男人就給我馬上站出來!大丈夫敢做敢當,不可如此優柔寡斷!」
孟強和焦玉兀自猶豫不決,岳鵬露出一臉堅決之色,走上幾步向呼延喚深深作了一揖,道:「會長,屬下承蒙會長提拔,恩同再造,感激之極,會長乃屬下頂頭上司,只需一聲令下,屬下火裡去水裡來,絕無不從!但此時並非揚鞭會事務,屬下身為大宋名將岳勝單孫,必須做出自己的選擇,請會長諒解。今日之事屬下支持阿慶兄弟,但在職責範圍內,屬下永遠以會長馬首是瞻!」言罷又施一禮,大步走到呼延慶身邊。
呼延喚雙眉緊皺,兩眼微瞑,看著前方的孟強和焦玉,緩緩說道:「你們給我立即表態!」
孟強渾身顫抖,忽然仰天嘶吼一聲,就此大哭起來,叫道:「大哥!兄弟我給你下跪了!」說著撲通一下跪倒,伏地大哭。
呼延喚臉色急變,厲聲道:「阿強,你為什麼跪下?」
孟強只是放聲大哭,說不出話來。焦玉跟著跪倒在地,顫聲道:「大哥,你是我和阿強一生最崇敬的人,無論如何,這一立場絕不改變!」
呼延喚一顆心緊緊揪起,一字一字地道:「告訴我,你們究竟支持誰?」
焦玉的眼淚奪眶而出,道:「大哥,我是焦讚的孫兒、焦廷貴的兒子,阿強是孟良的孫兒、孟定國的兒子,焦孟兩家即便流落民間,也從未斷絕為國效勞之理念,我們早已決定跟隨呼延氏東山再起,讓焦孟兩家成為新一代兩大家族,重執祖輩當年鐵血俠義之氣節……大哥,兄弟對不住你,你打我吧、罵我吧,我們一概承受,毫無怨言……」
剎那間,呼延喚心如死灰,呆呆望著眼前這兩個最疼愛的弟弟,說不出一個字來。
呼延登跨上一步,怒道:「焦玉!你說的是人話嗎?趙禎是怎麼對待呼延氏、怎麼對待你焦孟兩家的,你難道都忘了嗎?什麼為國效勞、鐵血俠義,我看你們就是貪圖榮華富貴,想回朝廷舔趙禎的腳板、給他做奴才!大哥與你們兩個顛倒黑白不識好歹的傢伙結拜兄弟,真是看錯了人!」
孟強焦玉又是委屈又是自責,忍不住齊聲大哭。
呼延慶臉色一沉,道:「老五,注意你的言辭,此刻僅僅只是表明態度,與人品交情皆無關係。」
呼延登冷笑道:「你當然滿意了,現下大家都站在你這邊,你心裡別提有多得意。但我告訴你,無論你怎麼強調,都無法掩蓋你貪圖榮華富貴、甘願奴顏屈膝、忽略血海深仇的奴才心態!我呼延登佼佼奇男子,怎能與偽君子為伍?不管你們說什麼,我只支持大哥,絕不更改!」
呼延慶面露怒容,又強行壓制下去,深吸幾口氣,轉向呼延喚道:「大哥,你莫要誤會,我一再強調的並非榮華富貴,僅僅只是一個『義』字。我們都是大宋子民,是曾經輝煌一時的呼延氏倖存子孫,我們不但要為祖父祖母報仇,還要重振呼延氏昔日輝煌。呼延氏為國為民盡忠職守,享有不世英名,這是祖輩用鮮血換來的成就,作為子孫後代,我們更要堅定不移秉承祖輩俠義之氣,盡忠報國,拋頭顱灑熱血,才不負呼延氏亡魂在天之靈對我輩的期望。大哥,只要你改變思路,重歸正途,小弟我永遠追隨你身邊,任你差遣,絕無虛言!」
呼延喚理也不理,兀自怔怔看著孟強和焦玉,沉默良久,道:「阿強、阿玉,你們不要哭,男子漢不能輕易流淚。我只想聽你們說一句,這幾年下來,我是否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比如龍虎莊、揚鞭會,或者其它任何方面,希望你們告訴我此刻的真實想法。」
孟強抽泣不止,難以言語。焦玉吸吸鼻子,揮袖擦一把眼淚,顫聲道:「大哥,你是龍虎莊的大恩人,是我娘的大恩人,更是我們兩人的大恩人,你沒有任何不對,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們不配做你的兄弟。大哥……請你狠狠責罰我們,這樣我們才會好受一些……」
呼延喚強抑心頭顫動,盡量保持平靜,道:「你們不需自責,這是理念觀點的分歧,無關你我兄弟之情。此時我心中想到很多很多……當年我率領你們前去殲滅騰龍門,你們就已對我的行事作風產生意見,只是顧念兄弟情義,不敢直言罷了。後來揚鞭會日漸壯大,直至橫行天下,你們卻始終不快樂,因為你們打心眼裡不認同揚鞭會的作風,你們寧願去龍虎莊呆著。母親大人被我招來幫忙,她用行動對我表示支持,但你們卻用行動隱然透露了你們的心意,因為你們始終無法融入揚鞭會。後來揚鞭會與四大門派開戰,以及攻打齊平山寨,你們都一樣反對我的處事方式。這我早已有所猜測,本想依靠揚鞭會的獨特文化漸漸感化你們,沒料到卻加大了你們與我的分歧……唉,我此時百感交集。兩位賢弟,是哥哥做得不好,請你們原諒……」
孟強苦忍半天,終於再度失控,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焦玉淚如雨下,哭道:「大哥,兄弟對不起你啊……大哥你打我吧……」
身後的金萍珠和周莉紅忍不住也哭了起來,金萍珠蹲下身子摟住孟強,搖搖他身子,哭道:「阿強,你還猶豫什麼呀?快站起來,快站到大哥身邊去!快呀……」
孟強和焦玉對視一眼,當即站起身來,一邊抹眼淚一邊往呼延喚走去。
呼延慶跨上幾步,揮手道:「且慢!兩位賢弟,兩位弟妹,大哥並不是埋怨你們,今日只是表明態度,絕對不會傷及你們之間的兄弟情義,請三思而後行!」隨即轉向呼延喚,深深施了一禮,道,「大哥,如果今日之事對你和阿強阿玉有何影響,請你將一切罪責施加於我,這本就是我的過錯!但我依然堅持原則,請大哥萬勿意氣用事,呼延氏昂首挺立於天地之間,只憑一身正氣,切切不可為家族恩怨殃及國家民族。大哥先前所言推翻朝廷殲滅皇帝之論,實為不智,還請大哥三思!」
呼延喚仰面向天,木然無語。
呼延慶當即跪下,顫聲道:「長兄為父,我今日冒犯大哥,罪無可恕,甘願承受一切責罰!再次請求大哥顧念大局,呼延氏忠君愛國、正氣長存,萬萬不可行使大逆不道之舉,致使生靈塗炭國家蒙難!大哥啊……你是我們的領袖,是呼延氏最傑出的子弟,你千萬不要走上歧途,父親大人、叔父大人、眾位母親、兩位嬸嬸、所有弟弟妹妹都在看著你,你是我們大家的榜樣,是呼延氏的希望,你不要鑄下大錯啊……」
孟強焦玉再度跪下,也不言語,只是撲地大哭。
「我累了,」呼延喚無力地說,「我去休息,你們自便……」
隨即,他邁開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呼延慶、孟強、焦玉、金萍珠、周莉紅五人在後放聲哭泣,他卻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走了。
堅固無比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他一串深深的腳印。
盧鳳英怔怔望著呼延喚遠去的背影,突然發覺這個背影此時看來是如此的落寞、和寂寥,而她恰恰是這些人之中唯一一個知曉他對眼前這伏地哭泣的二弟付出多大犧牲的人,她幾乎可以體會他所說的「百感交集」的全部含義,她分外深刻地感到他此時是真的落寞、真的寂寥。隨著那蕭索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她再也按捺不住,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