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歷八年,正月十六。
呼延喚迎來一年中的首件大事,因為這天是他十四歲的生日。
而這一天也成為他一生中最難忘懷的日子。
趙月奴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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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月奴靜靜跪坐於床頭,俯首看著身邊倦極而眠的呼延喚,細細品味著此時身體的疼痛,和奇妙複雜的心境,良久沉默無語,似已癡了……
她腦中反覆回放著此前的情景,他是怎樣喝得大醉,怎樣和她回到房中,怎樣一起沐浴洗澡,怎樣運功逼出酒勁,怎樣**相擁,怎樣激情勃發,怎樣壓上她的身體……
那時的他是一個勇往直前的大男人,但同時也是一個單純幼稚的小孩。
他們的臥室裡站著一個人,或者不能算是人,而是一個栩栩如生的美麗雕像,但是只要這個完美無瑕的雕像存在著,她就總以為房裡多了個人,始終靜靜地看著他們,默默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
她已將陳惠枝完美重現,活靈活現站於他們臥室內的牆角邊,平時或許可以視若不見,但每次和他親熱的時候,她總覺得當年那個陳惠枝又活了過來,正深深沉沉、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
那種感覺很奇特,難以形容,不算好也不算壞,只是心中多了一份牽掛,也有了些許負擔。有時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陳惠枝淡淡的醋意,好像在嫉妒她可以隨時隨地和她的兒子親熱,可是她這個懷胎十月苦苦掙扎甚至獻出生命才將兒子帶到世上的偉大的母親,卻只能在一邊看著。
而每到那時候,她就會覺得他在她身上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一種表現,就像一個兒子正在用行動告訴他的媽媽,他已經長大了,他不再是那個小孩了,大人會做的一切他都可以做了……
包括征服一個像他媽媽一樣完美的女人。
每當那時,她的思緒就變得極其複雜,起初她有一種淡淡的驕傲,彷彿是在對陳惠枝宣告:「我和你一樣出色,我不比你差勁,你有多愛他我也有多愛他,甚至可以比你更愛,因為你永遠不可能和兒子這麼親熱。」後來這種驕傲又昇華為得意,她在心裡對陳惠枝炫耀:「他對我如此癡迷,如此愛不釋?現在你明白我當年的感受了吧?嘿嘿,我終究還是勝過了你。」但是過不了多久,她又漸漸煩躁起來,心中嗔惱不已:「你為什麼看個不停?你為什麼不把眼睛移開?這樣很沒禮貌,也直接影響到我的心情,你知不知道?」可是無論她怎麼想,陳惠枝還是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她那雙以世間最精純的黑石精華凝練而成的眼睛,彷彿可以深深射入她的內心深處,洞悉她的一切思緒,隨之變得神采飛揚,其中似乎多了些瞭解,又似含著深深的笑意……
這時,那個孩子已經開始了他對未知世界的探索。他格外平靜,將內心的激動和興奮深深埋藏,閉目凝神,像是思索著什麼,然後張開眼睛,凝視著她的雙眼,向她發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她從他的笑容中看到一種害羞、一種勇敢、一種堅定、一種自信,她忽然感到這是一個濃縮了許多含義的笑容,是一個孩子正在飛快蛻變成一個成年人的過程,從開始的膽怯害羞,到後來的勇敢堅定,到最後無比的自信,他的笑如實地透露出這個訊息。她覺得就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在媽媽面前!)
他像一陣風,拂過她**的身體,細細吹拂每一個部位,引起連鎖反應。然後他認真之極地翻身而上,定定地看她一眼,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俯首到她胸前。
這一系列動作,讓她感覺到這是那個孩子在蛻變為成人後、面對全新的世界和全新的事物、所做的一種試探,他認真仔細地觀察這個世界,小心翼翼地邁出第一步,待證實了腳下的土地是堅固的、厚實的,他就不再遲疑,隨後興致勃勃地、義無反顧地踏上了他的征程。她覺得就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在媽媽面前!)
他像一場雨,細細滋潤她的身體,從外層一直滲透、滲透,深深滲透到她心靈深處,她不由自主地回應著他,這似乎正是他想要的結果,令他興奮激動,眼神中充滿了自豪和滿足,當他重臨她上方俯瞰她的時候,她看見他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她突然又有一種感覺,似乎那個孩子已經真正長大了,不需要別人指導,也不用聽從教導,而可以獨擋一面了,他甚至可以肆意玩弄女人、操縱女人,讓女人丟棄一切主動權,完全聽憑他擺佈,他將先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正在飛快地邁向成熟。她覺得就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在媽媽面前!)
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已不是她所能理解,或許也不是他所理解的,因為他們都沒有經歷過。她只能閉著眼、喘著氣、呼吸著他的呼吸、心跳著他的心跳,任憑他狠狠刺傷她的身體,然後又變得格外輕柔舒緩,給她一種輕輕的撫慰,像是在彌補她心靈中某個破裂的空洞。
那一刻,她又想:這個小孩經過一次次的挑戰,終於變成了一個標準的男子漢,對於女人、以及所有的事,他已駕輕就熟、游刃有餘,他開始真正地成熟,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就算有,他只需稍微摸索研究一番,也能很快找到解決的辦法,他越來越聰明,也越來越能幹,很快就會成長為一個魅力無窮令人著迷的男人。她覺得就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在媽媽面前!)
他是驚濤駭浪,他是狂風暴雨,他一往無前,他無所畏懼,他翻山越嶺,他披荊斬棘,石破天驚、山搖地動、天崩地裂、排山倒海,人生所有的風風雨雨跌宕起伏,都在他這次蒙昧初開中被他完整地學習了一遍、嘗試了一遍、淋漓盡致地感受了一遍。
星飛風舞暈頭轉向之際,她飛快思索到:不止是正在成長,而是已經成長,他根本早已變成了一個魅力無窮的男子漢,牢牢佔據了一切,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上,她為他瘋狂、為他不能自控、為他神魂顛倒,此時的她是他的獵物,甚至今後的一生,她都會成為他的禁臠,而她甚至連抗拒的念頭也沒有,因為她已被這個男子漢徹底征服。
——就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在陳惠枝的面前……
在夜空下、在月華上、在黑氣中、在陳惠枝面前,他們火辣辣地相愛。
她愛他,愛他的一切,愛得深入骨髓無以復加。她愛他強橫霸道的姿態,愛他低沉急促的喘息,愛他瘋狂拱動的頻率,她強烈地渴求著他,並且明顯感覺到他也同樣強烈渴求著自己。她發了瘋一樣地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愛到海枯石爛,愛得可以立即為他去死。
可是她心中還有一種不安,就像光著身子站在完全屬於自己的舞台上,正和心愛的舞伴滿心喜悅翩翩起舞,突然發現身邊站滿了人,將自己的一切全都看在眼裡。
因為陳惠枝那雙哀傷、空洞、憂悒、深沉的眼睛。
——他是否也像她愛他一樣的瘋狂、徹底、毫無保留?
——他是否只是為了向母親證明,他已成熟、他已長大、他已能操縱女人?
——他會不會想用這種方式來報答他偉大無比、而又完美無比的母親?
——他有沒有把她當成了她?
——她有沒有把自己當成了她?
——她所做的一切,難道就像一個偉大的母親在鼓勵兒子勇敢前進、回報自己?
——她正在為兒子交出優異的成績而欣慰、而感動、而滿足?
………………
從那一刻開始,一種連綿不盡的空虛和悵惘襲上她的心頭,令她漸漸迷失。重重疊疊的黑氣盤旋纏繞在她和他的身上,暗夜變得更加深沉,月華星光逐步隱藏,眼前的一切,包括他的親吻、撫摸、起伏、挺動,都漸漸模糊不清,燥熱的身體散發出層層水氣,朦朧了她的視線。只有遠處陳惠枝的雙眼在黑暗中煜煜生輝……
她義無反顧地拋棄了她的夢幻世界,接受了他的黑暗世界,可是今日初次光臨,卻發現這個黑暗世界並非她和他完美的舞台,這裡或許沒有太多的觀眾,但卻始終有一雙眼睛。
狂野中的冷靜、火熱後的冰寒、瘋狂後的絕望,還有她對生命的感悟,對永恆的寄望,她一生的快樂,深入骨髓的愛戀,痛徹心扉的淒苦,她的拱動、她的逢迎、她的顫抖、她的痙攣,她一切的一切,都被那雙眼睛所洞窺。
而她本來只想把這一切交給他去分享。
——陳惠枝當初為什麼要把孩子托付給她?在她們相處的三年多時間裡,陳惠枝對她做了什麼?陳惠枝究竟想讓她承擔起怎樣的責任、扮演怎樣的角色?
當初馮巧簾也在旁邊,為什麼陳惠枝沒有把孩子交給馮巧簾?那時馮巧簾已有二十歲,而她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孩,為什麼陳惠枝會選擇她而不是馮巧簾?
為什麼馮巧簾的身體沒有黑暗特質,無論和他怎樣親近都不會異常?而她卻能輕易吸收他的黑氣,導致洗毛伐髓成為黑暗能量擁有者。陳惠枝究竟有沒有悄悄改變過她的身體本質,讓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一舉成為他們的同類?
陳惠枝到底希望她以怎樣的身份陪伴在他身邊?是養母,還是姐姐,或者情人?更或者……只是陳惠枝有意留給兒子的一個替身?
——陳惠枝究竟是什麼人?她到底來自何方?她究竟為何而來?她現在又去了哪裡?……
她陷入無窮無盡的迷惘,黑暗將她死死包圍,她在毫無意識中發生異變。
隨著他的最後爆發,所有的黑氣也同時爆發,整個房間充滿黑暗。為了那個雕像他們幾乎耗盡體內所有積蓄,此時衝上巔峰引來無數黑氣,他們的丹田開始本能地運轉,將四周黑氣吸入體內。他在快樂的極點,完全不受自控,黑氣隨著那部分深深刺入她體內的身體向她小腹猛然注入,她完全沒有防備,盡數吸納。隨即體外四周的黑氣也聚集而至,從他體表滲入體內、運轉一周來到丹田、飛速進入她身體。她陡然吸收了前所未有的容量,頓時感到一陣窒息。
黑氣像颶風掠過海岸線,在她經脈肌體間瘋狂肆虐,她的身體驟然生變,雪白如玉的**剎那間變得烏黑閃亮,就像一具用黑石雕琢而成的雕像。
她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她的心中突然平靜無比,此時此刻除了一片坦然祥和,就只有對他的深深的愛,她微微張口,就像那雕像突然活過來,對他說了一句:
「喚,我的喚,我愛你至死……」
他自然不會放任她走向死亡,他的丹田也頓時運轉開來,那部分進入她體內的身體猛然一抽,將她體內的黑氣又吸納回來。但是她體內的黑氣仍不甘心,又用力往回吸納。他奮力吸收,那裡又用力拉回,兩方展開拉鋸戰。她感到體內翻江倒海氣機紊亂,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來。
最後,他佔據上風,將黑氣吸收回來,納入體內緩緩提煉運轉。她精疲力盡,徹底癱軟在他身下。直至他將提純後的黑氣又通過那部分身體注入她體內,她才恢復精力,黑氣自然運轉,她那雕像般漆黑發亮的**又緩緩回復潔白無瑕。
他們同時感受到了奇特的轉變,因為此刻的黑氣不僅精純了許多,甚至還是他們從未想像過的純度,幾乎比他給陳惠枝凝練雙眼的那種黑氣還要精純。她的體質竟然再度突破,達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純淨程度,而他的體內也受益匪淺,黑氣居然一下凝聚到全盛時期的三分之二,而這本以為至少還要半年時間。
他們在無意中又領悟了一種極為奇妙的功法,她變成了他的鼎爐,用她的身體來承載一切黑氣,通過雙方結合一體互相提純淨化,對黑氣進行去蕪存菁,煉化為最精純的黑氣,反饋回兩人體內,體質和修為因此大大提高。
他快樂無比,擁著她激烈痛吻。她也為他高興,熱烈回應著一切。
同時她的心中也有一個疑惑:方纔她遍體漆黑的時候,究竟依然是她自己,還是她被某種不知名的物質附了身?
或者說:在那一刻,她就是那雕像、雕像就是她,她就是她、她就是她,她們合為一體……
——他那麼快樂,就是因為他把她當作了那具雕像……
她再度陷入莫名的疑慮和痛苦。
直至他疲倦之極,就此沉沉睡去。
趙月奴靜靜跪坐於床頭,俯首看著身邊倦極而眠的呼延喚,回憶過去的一切,心中複雜難言。
突然,她聽見呼延喚在睡夢中甜甜笑了起來,並喃喃地道:
「媽媽……媽媽……我得到趙月奴了……我終於得到趙月奴了……」
趙月奴嬌軀微顫,心頭湧起一陣甜蜜,但隨即又感到一陣苦楚,臉色漸漸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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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麼愛你,可你卻不愛我……)
(我為你付出了所有,可你卻只把我當作陳惠枝的替身……)
(你愛的是你媽媽,你只愛你的媽媽,你用佔有我的方式來回報你心愛的媽媽……)
(呼延喚,我愛你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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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七,午後,趙月奴上吊『自殺』!
——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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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呼延喚和趙月奴自那次合體雙修後有了某種心靈感應,當時他正在聚珍堂精品店裡,突然感到一陣極其強烈的不安,趙月奴的氣息似乎正在飛快逝去。他立即飛一般跑上孤山,一頭衝進他和趙月奴的房間,只見趙月奴**無瑕的嬌軀正懸掛在半空中,隨樑上繫著的白綾左右搖晃。
呼延喚睚眥欲裂,慌忙飛身躍起,一把抱住趙月奴,正要使盡往下拽,忽然想起這樣更危險,連忙往上提氣,一手抱住趙月奴,一手揮出黑氣,將白綾截斷,然後抱著趙月奴落下地面。
趙月奴雙眉緊皺,口唇張開,已閉氣過去,呼延喚嚇得魂飛天外,連忙用力按壓她的心口,隨即又嘴對嘴給她吹氣,手忙腳亂一陣,趙月奴還是毫無反應,他心急欲焚,眼淚頓時流了下來,一邊運轉黑氣注入她體內,一邊哭喊道:「趙月奴!趙月奴!你醒醒,醒醒啊!你要是死了,我也跟你一起死!」
如此忙活半晌,呼延喚正傷心欲絕得幾欲『自殺』了事時,忽聽趙月奴呻吟一聲,幽幽醒轉過來,深深吸了口氣,隨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呼延喚驚喜之極,滿面淚水的臉容頓時笑了出來,死死抱住趙月奴,叫道:「趙月奴,你終於醒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剛才可把我嚇壞了,差點就要陪你去啦!」
趙月奴咳嗽完畢,只覺脖子極為疼痛,伸手摸了摸,發覺那裡已被勒出一道深深的印跡。呼延喚低頭看去,只見這道印痕顏色血紅,不由心疼地道:「趙月奴,你為什麼這樣?為何如此折磨自己?要不是我突然產生感應,你就……你就……」說著又是一陣心驚膽戰,連忙緊緊抱住趙月奴,生怕她突然離去。
趙月奴眼中留下淚水,哽咽道:「你讓我去死好了,為什麼要把我救回來?我下了那麼大的決心才終於吊上去,卻被你破壞了,你非要我再受一次折磨是不是?……」這一開口才發覺,原來她的嗓音已沙啞得如同破鑼也似。
呼延喚登時也哭了,顫聲道:「趙月奴,對不起!我以為你已經接受我了,所以才那麼對你。早知道你會痛苦到這種地步,就是殺了我也不會侵犯你!對不起,對不起,你千萬不要做傻事了,我以後不碰你就是了……」
趙月奴擺正他的臉,正視著他,緩緩說道:「你錯了,我『自殺』不是因為你和我那麼做,那也不能算是侵犯,因為我完全心甘情願,也感到很快樂。即使在這個時候,我也絕不否定我的選擇,我是愛你的,一直深深愛著你,哪怕你傷透我的心,我也一樣愛你入骨。」
呼延喚急道:「我怎麼傷透你的心?你告訴我,我一定改!你快說!」
趙月奴剛剛止住的眼淚又緩緩落下,顫聲道:「因為你只愛你的媽媽……而不愛我……」
呼延喚又是詫異又是焦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在胡說什麼啊?」
趙月奴啜泣道:「你心裡只有你的媽媽陳惠枝,我只是一個……一個替身……」
「莫名其妙!」呼延喚大急道,「你明明知道我只愛你一個!媽媽我當然也愛,但是那和你完全不同,你怎麼能混淆起來?我連我媽媽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把你當成她的替身?!」
趙月奴大哭起來,連連搖頭道:「你撒謊!你撒謊!你明明只愛陳惠枝一個人!你連和我……那樣的時候都只想著她,而沒有想我!你就會撒謊騙人!」
呼延喚委屈得幾乎以頭撞牆,大叫道:「趙月奴!你簡直太荒謬了!我和你那個的時候除了你還能想誰?你以為我能一心二用嗎?那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啊!我在經歷人生第一次的時候如果腦子裡還想著別人,我就是活神仙啦!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我把那當作生命中最最寶貴的時刻,把你當作我生命中唯一的至愛,你卻如此誣賴我,你太令我失望了!」
趙月奴痛哭道:「難道我不是第一次嗎?難道我不是最寶貴的時刻嗎?我當時差點被黑氣憋死,可我說的還是那句話:我愛你至死。你難道沒聽見嗎?我對你付出了所有,所有的所有,我完全無私地把自己全部奉獻給你,希望你好好疼愛我。可你做了什麼?你連睡覺時都在叫你的媽媽,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感受?你……你怎能如此對我?」
呼延喚抱住趙月奴,已是淚流滿面語無倫次:「趙月奴,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我和你完全一樣,我也愛你至死,剛才你要是有何不測,我會毫不猶豫一拳打碎自己的心臟,絕不獨活。你一定要相信,我呼延喚對任何人都可以撒謊,就是不會欺騙你趙月奴。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媽媽是我最思念的人,但是卻不能代替我對你的愛。趙月奴,你要是還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用一切來證明,包括我的生命!」
趙月奴抽泣著問:「真的……?」
呼延喚流著淚道:「千真萬確!」
趙月奴吸了吸鼻子,道:「你發誓……」
呼延喚立即舉起手,大聲道:「我呼延喚對天發誓,我——」
他沒能說下去,因為他的嘴已被趙月奴的烈焰紅唇死死堵住。
他們流著眼淚痛吻、擁抱、相愛。
——愛你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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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月奴指著那塊紅跡斑斑的雪白床單,用她沙啞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這是我生命歷程的一個見證,我要把它永遠珍藏起來。」
呼延喚將床單拉起來捧到手中,心中暗暗吃驚,不料竟會有這麼多的血跡,想了想,道:「趙月奴,你把它畫成一幅蘭花圖吧,你最喜歡蘭花,這顏色也差不多,稍微加工一下就行了。」
趙月奴撫著那些雖已乾透卻仍鮮艷奪目的血跡,點頭道:「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我不想畫蘭花,我在冬天經歷人生一大轉折,就畫梅花吧。寒梅傲雪,自有其堅韌挺拔的氣質,也代表了我堅定勇敢、永不言悔的心意……」說著將身體輕輕倚靠進呼延喚懷裡。
呼延喚深情地吻了她的額頭,道:「好的,等你完工以後,我們就把這幅寒梅傲雪圖掛在這床壁上,以後一抬頭就能看見,這是我們愛情的見證,我們要時時刻刻銘記在心。」
趙月奴伸手輕撫著他的臉龐,凝視著他的雙眼,道:「呼延喚,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你記住,我有許多的身份,既是你的養母,也是你的朋友,更是你的愛人,親情、友情、愛情,三者我全有,我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同時你也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我們一定要相親相愛、生死相依,無怨無悔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我們生命的終結。」
呼延喚柔聲道:「趙月奴,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我早已對天發誓,此生此世定要和你廝守在一起。所以你再也不用對我的感情有任何懷疑,在我心裡絕對沒有任何人比得上你半分,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這是我一生的承諾。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們的感情,永遠不要再做傻事。今後的日子裡,不論艱難疾苦風雨變幻,我始終會陪伴在你身邊,堅定不移,攜手並行,同生共死!」
趙月奴眼中閃現出懾魂奪魄的光彩,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深深地道:「呼延喚,沒有比你的愛情誓言更讓我快樂的了,此時我可以感受到我們的心靈結合為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趙月奴等待了那麼久、那麼久、至少等待了二十九年,今天終於等到了你,和你的愛情,我快樂得簡直可以立即死去。哦!我的寶貝,相愛的滋味實在太好,我真恨不得能融入你的身體,成為你的一部分!」
呼延喚微笑道:「昨天我們雙修之時已經嘗試過融合一體的滋味,你忘了麼?」
趙月奴笑了笑,道:「呼延喚,我已成為你的鼎爐,但不僅僅是你練功修行的鼎爐,還要做你生活上、生命中的鼎爐,無論任何方面,我都要為你去蕪存菁、提純昇華,做你最好的助手。」主動吻了吻他的嘴唇,柔聲道,「以後無論你做什麼事,我都全力支持你,你儘管放開手腳去做,我不會怪罪什麼、埋怨什麼,更不會做傻事了,因為我相信我們的感情,只要我趙月奴在呼延喚心中排第一位,我就滿足了。」
呼延喚深深地道:「這是無需置疑的,你無與倫比,永遠排第一。」
趙月奴甜甜地笑了,投入呼延喚懷中,兩人緊緊擁抱。
將下巴擱上呼延喚肩頭,趙月奴向牆角處投去一眼,那裡靜靜地站著那遍體漆黑的雕像,惟獨兩隻眼睛閃閃發光,像是一個被兒子冷落的母親,眼睜睜看著兒子和別的女人親近,只能站在一旁生悶氣。
趙月奴呆呆注視著「陳惠枝」,這是她平生最得意的藝術作品,完美得如同陳惠枝再世重生,甚至可以直接影響到她的心情,令她墮入心魔難以自拔,險些自盡身亡。此時也是一樣,就像一個吃醋的老媽,正在狠狠瞪著她,生她的氣,埋怨心愛的兒子不理會自己,那麼生動,那麼傳神……
呼延喚的語聲將呆滯中的趙月奴驚醒,只聽他緩緩說道:「趙月奴,我給姆媽安排了新房間,就是那個空置的密室,以後姆媽的雕像就放在那裡,我每天去跟她請安說話,但不再讓她看我們親熱。」
趙月奴怔了怔,隨即心中狂喜,顫聲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呼延喚吻吻她的唇,深情地道:「因為我不想讓媽媽看著我們親熱,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只可以由我們兩個來分享。」
趙月奴半晌無語,突然一頭撲入他懷裡,緊緊將他抱住,道:「呼延喚,你真好,謝謝你……」
呼延喚道:「以後你和我之間的任何事都只能由我們兩人來單獨分享,這是我們的私人空間,絕對不允許有第三者,即使是我媽媽也不行。我要看到最最真實的趙月奴,不能有一丁點的虛假,也不能受到任何雜亂情緒的影響,把你最徹底的一面展示在我眼前,你做得到嗎?」
趙月奴用力點頭,道:「嗯!以後你一定能看到最最真實的趙月奴,就像剛出生時那麼真實,毫無保留,我保證!」
呼延喚心中開懷,抱住她熱吻起來,兩人陷入西湖水一般深沉的濃濃柔情。
趙月奴眼光微掃,又下意識地向那個角落看去。只見那雕像的雙眼已黯淡下去,再無一絲光彩。
——陳惠枝聽到呼延喚要將她搬出臥室,存放到密室之中,心情一定很難受吧?母親在兒子心中原本至高無上的地位被其他的女人佔據,一定很失落吧?她此刻想必很傷心、很無奈吧……
趙月奴微微搖頭,將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緒全部拋到九霄雲外,依偎在呼延喚懷裡美美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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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近黃昏,天光漸漸暗了下來,臥室裡的物事被一種昏暗的氣氛所籠罩,變得模糊、朦朧、分辨不清。許多人都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因為在陰暗中會有許多不可知的情況,使原本清晰明瞭的事物變得陰森、詭異、複雜。但是呼延喚和趙月奴卻格外喜歡,因為他們屬於黑暗,黑暗才是他們的本源,他們的活力就來自於黑暗。
光線漸漸消隱,一切濃稠模糊,混合為一體,將寧靜的房間、寬大的床榻、幽雅的窗台、寂寞的花草、還有深深相愛的男女緩緩包融進去,直至影像輪廓也隱約難見,如同蜜裡調油一般,通通混合融化,到後來只剩一片曖昧朦朧的黑暗,什麼也分不清了。
但是即便在這模糊濃稠的氛圍下,呼延喚和趙月奴也分明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愉悅、她的快樂、和他們的幸福。她已過了戀愛的年齡,他尚未到戀愛的年齡,但是在這一刻,他們明確無誤地品嚐到戀愛的滋味。就像沐浴在瑤池瓊漿裡,渾身浸泡仙露甘霖,滲透他們的全身心,並從皮膚毛孔中散發出所有的幸福和快樂,溢滿整個空間。
是的,他們就是在戀愛、深深地相愛,人世間的愛戀能有多深,他們就愛得有多深。
這一年,呼延喚十四歲,趙月奴二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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