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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循序漸進 第十四章 雕像 文 / 天堂太黑

    春節會餐過後,呼延喚、趙月奴、郁新香來到馮巧簾房中,進行他們一家四口的小晚宴。

    房裡擺著暖爐,烤得整個房間暖意融融,小火爐上燙著酒,桌上佳餚無數。四人遣退丫鬟侍女,一切自己動手,對飲小酌,品食談笑。外間天寒地凍,室內卻如陽春般溫暖和煦。

    燭光燈火下,三位佳人臉龐微紅,笑靨如花,說不出的嬌美萬方。呼延喚只覺歡暢難言,一口喝乾小盅裡的紹興女兒紅,大笑道:「三位大美人,祝你們新年新起色,越來越美麗。」

    郁新香咯咯笑道:「我也祝我們的喚兒越長越高大,越長越俊俏,迷死杭州城裡的姑娘兒。」

    馮巧簾輕撫著呼延喚的頭,笑道:「你們看看,又高了不少,馬上就要超過我,跟月奴並肩高了。呵呵,我們喚兒再這樣長下去,將來可了不得,真要變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呢。」

    呼延喚親暱之極地攬住馮巧簾的腰,笑道:「不管將來我有多高,只要在舅媽面前,我都要你像現在這樣抱抱我、親親我。」說著便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馮巧簾笑道:「這到底是你抱我親我、還是我抱你親你呀?」便也回吻了他一下,柔聲道,「祝我的小寶貝健康成長,早日成為叱吒風雲的英雄豪傑。」

    「我也祝舅媽永遠年輕漂亮,永遠快樂幸福。」呼延喚道,隨後又笑了起來,「不過舅媽此言差矣,我根本不想做什麼英雄豪傑,英雄沒一個有好下場的,做人處事還要處處受限制,一大堆的道德禮法約束,我可不要受這份罪。」

    馮巧簾奇道:「那你想做什麼?」

    呼延喚露出招牌式的奸笑,道:「嘿嘿,我只想做一個流氓,隨心所欲,囂張跋扈,想打誰就打誰,想整誰就整誰,橫衝直撞肆意妄為,豈不妙極?」

    郁新香「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道:「你這個名聞遐邇的小霸王,現下已經讓杭州人心驚膽戰了,還想一輩子稱王稱霸不成?」

    呼延喚一手將她摟入懷裡,笑道:「那又怎樣,你不是也喜歡我的霸道麼,我還就霸著你了,怎麼著吧,嘿嘿嘿。」

    郁新香心中微微一驚,連忙瞪他一眼,隨即小心地看向趙月奴,生怕被她覺察出來。

    趙月奴看著呼延喚,微笑道:「你最好把我們都霸佔了,從此乖乖跟著你,是不是?」

    郁新香心中一緊,連忙強笑道:「月奴別聽他胡說八道,這小伢兒,總是口沒遮攔。」說著又瞪了呼延喚一眼,伸手在他胳膊上悄悄擰了一下,以示嗔怪。

    趙月奴輕輕一笑,當真如清風拂面般和煦溫柔,道:「新香,你莫緊張,橫豎只有我們四個人,什麼都可以攤開了說,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郁新香怔了怔,暗自揣度她的言下之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又是緊張又是不安。

    馮巧簾早知呼延喚和郁新香有曖昧,卻不料趙月奴也已知曉,心中吃了一驚,忙笑道:「咱們繼續吃東西,菜都涼了。」

    趙月奴笑道:「大嫂也來這套,好像我是外人,你們倒成了自己人,這麼生分。其實我什麼都知道,今天是年三十,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咱們自家人之間不必有太多的隔閡,該說什麼就是什麼。」

    馮巧簾和郁新香再度吃了一驚,心中同時想到:她什麼都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

    趙月奴最近容光煥發,氣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臉上終日洋溢著笑容,此時笑吟吟地坐在燭光桌台邊,只這麼一坐,便似將燈火的光芒都吸到了她身上,顯得流光溢彩分外奪目。馮巧簾和郁新香看著似乎熟悉又似陌生的小姑,只覺她今日格外亮麗炫目,不禁有些入神,均看得呆了。

    趙月奴輕輕摟住馮巧簾的肩,居然還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柔聲道:「大嫂,這些年來你受苦了,新年來臨,我只希望你盡情釋放自己,該怎麼快活就怎麼快活,別的什麼也不用想,我一定會毫無保留地支持你,永遠站在你這邊。」

    馮巧簾頓時手足無措,一張臉騰地紅了起來,慌亂一陣,卻又漸漸平靜,抬眼勇敢地看去,只見趙月奴眼中滿是鼓勵和支持,心中猛地湧起一股莫大的感動,雙眼立即紅了,忍不住一把將她緊緊抱住,顫聲道:「月奴,我……我……謝謝你……謝謝……」

    趙月奴悄悄在馮巧簾耳邊說了句話,馮巧簾的耳根立即變得通紅,回頭飛快瞥了呼延喚一眼,又轉過頭去,在趙月奴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麼,兩人呆了一呆,隨即笑了起來。趙月奴笑道:「就該這樣的,就該這樣的。大嫂,我可從沒聽你那麼放肆地叫喊——」馮巧簾連忙摀住她的嘴,嗔道:「死丫頭,恁地口無遮攔,這個等會再說。」兩人心領神會地對視一眼,又笑了起來。

    呼延喚和郁新香面面相覷,郁新香見她們姑嫂如此親暱,心中又羨慕又失落,強笑道:「大姐,月奴,咱們繼續吃吧,我給你們斟酒。」說著提起酒壺,分別給大家斟滿了酒。

    趙月奴放開馮巧簾,微笑道:「新香,我的頭髮讓大嫂弄亂了,你幫我梳一梳好嗎?」

    郁新香一愣,手中的酒壺登時晃出酒水來,她毫不理會,怔怔看著趙月奴,小心翼翼地問:「月奴,你是說,讓我給你……梳頭?」

    趙月奴笑道:「是的,早聽說你梳頭技術了得,想見識見識,你不會不願意吧?」

    郁新香以往最怕這個對自己橫眉冷眼的小姑,即便她一味慇勤討好,也是毫無進展,兩人關係始終不冷不熱,此時好運從天而降,她措手不及之下,心中一時狂喜一時疑惑,竟呆住了。也不知呆了多久,忽見三人均笑吟吟地看著自己,方才猛然驚醒,站起身來,顫聲道:「哎!我……我去給你拿梳子!」說著手忙腳亂地轉身走了,腳步竟也微顫起來。

    過不多時郁新香拿著梳子回來,走到趙月奴身後,卻仍不知所措。趙月奴笑道:「新香,你是咱家出了名的辣妹子,今天怎麼如此失常?自然些,以後咱們多親近,我還常要你給我梳頭呢。」說著將珠釵取下,放開雲鬢,落下她滿頭的烏亮青絲來。

    郁新香深深吸了口氣,小心地梳理起來,如此梳得順了,又給她做了一個垂掛的髮型,也不用釵子,只用一支髮箍輕輕夾住,顯得極為清新自然,趙月奴取來鏡子看了看,滿意地道:「真好看,新香果然心靈手巧,以後可要經常給我換髮型。」

    郁新香心花怒放,喜得臉也紅了,從後按住趙月奴的肩膀,俯下頭在她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深深地道:「謝謝你,月奴,我現在高興極了。」

    趙月奴拉她坐下,伸手摟住她,柔聲道:「都是一家人,以後不許如此生分,就該親親熱熱過日子。」又摟住馮巧簾,三人擁作一團,笑道:「以前你們兩個圍著大哥這個大男人轉,我卻圍著呼延喚這個小男人轉,呵呵,現在你們也和我一樣了,以後咱們三個都圍著呼延喚一個人轉,把他管得死死的,看他還能搗騰出什麼花樣來。」

    馮巧簾媚眼向呼延喚瞟去,見他已然哭喪了臉,不禁咯咯嬌笑起來,笑聲中不自覺地多了幾分蕩人心魄的味道。郁新香卻大奇道:「呼延喚?什麼意思?」

    趙月奴微一沉吟,道:「新香,現下我們再無隔閡,我便都告訴你,以示我的心意,不過你也必須保密,不可洩露出去,知道麼?」郁新香見她鄭重,當下連連點頭。趙月奴和馮巧簾便將呼延喚的身世如實道來,再也不作隱瞞。聽到最後,郁新香方才恍然大悟,歎息道:「沒想到呼延家將遭遇如此之慘,我以前聽說書的講那肉丘墳的故事,還有些不信,原來真實情況比這還要驚人。」

    呼延喚恨恨地道:「趙偵老兒把老百姓當蠢蛋糊弄,老早選好了替死鬼,卻不知呼延家族尚有血脈遺留,遲早要將他的惡毒行徑揭示天下,讓世人唾罵千萬年。」

    郁新香不知想到了什麼,伸手將他抱住,歎道:「喚兒,沒想到你是忠良之後,身上還有這麼重大的擔子要挑。將來你建立起自己的基業,可不能便宜了仁宗那個狗皇帝,定要把他押解到肉丘墳前碎碎剮了,祭你呼延氏祖先在天之靈,無論如何我都會支持你到底。」

    呼延喚大喜,捧住她的臉重重親了一口,笑道:「臭娘皮,我就知道你對我胃口,趙月奴和舅媽總是說我一定鬥不過皇帝,將來殺了龐籍那個替死鬼就罷了,豈知冤有頭債有主,如果不滅了罪魁禍首,呼延氏祖先在天上也不會瞑目。哈哈!只有你明白我的心意!」

    郁新香忙道:「可不能這麼說,月奴和姐姐也是擔心你,為你好,我不瞭解情況,只是亂講來著。」

    馮巧簾笑道:「新香你莫緊張,咱們現在一家親一條心,一切隨意即可,不必過多避諱。」

    趙月奴也笑道:「新香疾惡如仇,性情豪爽,這點我是素來敬佩的,呼延喚說你對他胃口,也自有一定道理,很多方面我也要向你學習。」

    郁新香受寵若驚,俏臉通紅,又訥訥地說不出話來,看得三人連連發笑。

    呼延喚想起一事,便回到自己房間,取了兩本小冊子回來,分別交給馮巧簾和郁新香,道:「這是一套呼吸吐納的簡單功法,就當我送給你們的春節大禮。我和趙月奴已修習過了,現在稍微改動一下,讓你們也好修練。也不大困難,只要按照上面的法子每天以這種呼吸吐納方式睡覺即可,等以後身體強健了,我再教你們積聚內氣的功夫,這樣修練幾年,你們基本不會再生病,也可以強身健體,保持身材皮膚,等若干年後洗毛伐髓成功,還能永葆青春,紅顏不老。嘿嘿,這下高興了吧?」

    馮巧簾和郁新香對武功自然毫無興趣,也壓根沒想做什麼武林高手,但一聽到以後能無病無患,甚至永葆青春,頓時便兩眼發光,將小冊子搶了過去,又細細問了趙月奴幾句,聽她說得如此美好,更是嚮往之極,這下高興得不得了,兩人抱著呼延喚小雞啄米般連連親吻,在他臉上留下無數唇印,成了大花臉,看得趙月奴咯咯笑個不住。

    如此飲酒用餐,談笑風生,或展望未來豪言壯語,或調笑戲弄玩耍嬉鬧,四人也不知疲倦,直往半夜裡坐了下去。風雪連天,全城冰寒,杭州城陷入沉睡,惟獨這孤山上的小樓裡兀自熱火朝天,融著濃濃情意,迎向嶄新的一年。

    ◎◎◎◎◎◎◎◎◎◎◎◎

    正月初五,呼延喚和趙月奴來到新安江畔的「重八尖」峰頂。

    放眼四顧,天地間一片純淨雪白,無垠無盡,白雲似乎就在身邊,將整座山峰籠罩得煙霧繚繞,如同世外仙境也似。呼延喚和趙月奴手拉手四處閒逛,明知此處絕無可能找到陳惠枝留下的痕跡,但只是如此身臨其境,遙想陳惠枝當年在此跪送祖先升空而去的情景,也是一種跨越陰陽時空的奇妙聯繫。

    呼延喚渾身黑氣氤氳,將他和趙月奴環繞其中,仰天凝視良久,深深呼喚道:「媽媽,如果你聽見,請你記著,兒子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永遠以你為榮……」

    趙月奴緊緊依偎著呼延喚,將一隻手貼近他丹田,運起體內的黑氣,與他聯合一體,兩人的黑氣互相流通運轉,使得體外的黑氣更為濃郁,如同一個黑球般將他們深深包裹進去。

    呼延喚遙想母親當年風姿,不禁心神黯然,歎道:「可惜媽媽什麼都沒留下,只有那些黑石,連去世時也非要你們將她火化,骨灰撒入錢塘江。要是當年你們能給她畫幅像就好了,我可以經常看看她,和她說說話,至少也知道她長什麼樣。」

    趙月奴歎息一聲,道:「其實我早就想給陳惠枝畫像,可是始終無法下筆,就算勉強畫了,也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根本不知如何描繪她的容貌和氣質。呼延喚,你媽媽是這世上最有魅力的女人,她的內涵和氣質絕非凡間所有,以我的造詣是畫不出來的。」

    呼延喚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忽道:「趙月奴,書生老兒說媽媽小時候曾用黑氣凝聚成黑石攻擊他,我們現在也差不多掌握了這個辦法,就用我們所有的黑氣凝聚一塊大黑石出來,你說怎樣?」

    趙月奴奇道:「凝聚出來幹什麼?我們好不容易積蓄了這麼多黑氣,一下子用光豈非太可惜?再說能不能成功還不一定。」

    呼延喚搖頭道:「沒關係,黑氣可以從自然界提取,過三五個月就又積聚起來了。而且我們早已試驗過多次,如今凝聚媽媽那樣的小黑石已毫無問題,做一塊大的也肯定能成功。」

    趙月奴問道:「究竟要多大?」

    呼延喚比劃了一下趙月奴的身高,道:「至少要和你一樣高。」

    趙月奴也是絕頂聰明的人,略一思索便道:「你是不是想給陳惠枝做一個黑石雕像?」

    「對!」呼延喚大力點頭道,「我要按照她的身高,給她做一個原型雕像出來,以後永遠帶在身邊,可以經常和她說話談心。趙月奴,你一定要幫我,把我媽媽的身體特徵盡量回憶仔細,我們就用那塊大黑石做材料,一模一樣地塑造一個陳惠枝出來。」

    趙月奴想了想,道:「身高體型沒有問題,我還記得清楚,只是她的容貌比較困難,就算我能回憶起她的長相,也未必抓得住她的內涵和神韻,做出來或有紕漏。」

    呼延喚是那種想到就做的人,這一來哪裡還坐得住,急道:「別管那麼多,最多我們留下面目空白,等以後回憶清楚了再做,先把黑石做出來再說!」

    趙月奴點頭道:「你思念母親,如此費神費力給她做雕像,我自然支持你,不過也不急於一時,等我們回杭州後再做不遲。」

    呼延喚急道:「不管了,最多我自己扛著石頭回去,趙月奴,現在和我一起運氣。」

    趙月奴無奈之下只好答應,於是兩人在這山頂找了一處空地,面對面盤膝坐下,四掌相抵,同時運起體內黑暗之氣,並以呼延喚為核心,將四周自然界的黑暗之能也慢慢匯聚過來。

    長風掠過,白雲嘯聚,天地漸漸暗淡,重八尖山頂時隔三十五年後再次出現黑氣盤旋的異相。

    黑氣聚集成一個巨大的氣團,漸漸分散流轉,成為一個黑色漩渦,圍繞著中央的呼延喚和趙月奴緩緩轉動,在這白雪皚皚的山頂顯得極其醒目,直至最後逐漸收攏壓縮,聚集成一個兩人多高的長圓形氣團。

    呼延喚又生一念,便道:「趙月奴,黑氣硬化凝聚成石需要較長時間,你將黑氣傳輸給我,由我來維持,然後你就在這裡雕琢我媽媽的身形輪廓,趁黑氣軟化尚未凝固時打出一個基本模子來,這樣省得以後費力開鑿,只需精雕細琢即可。你看怎樣?」

    趙月奴也不反對,道:「好的,我現在仔細回憶一下,想一個你媽媽最常用的姿勢,給雕像打個底稿,你忙你的,到時候了就叫我一聲。」便即閉上雙眼,陷入深思之中。

    呼延喚和趙月奴體內互相流通,自然能提取她的黑氣,便將她丹田內的黑氣吸入自己體內,經脈間卻保留下來,讓她好恢復得快些。隨後以自身黑氣指導體外那些自然界黑氣,形成一內核一外殼兩種濃度不同的黑氣團,他們體內的黑氣就是陳惠枝雕像的內核,大概最多只能凝聚到斗大的程度,而自然界的黑氣卻無窮無盡,可以盡情提取,正好彌補雕像外部的材料。

    其實這也完全是呼延喚的一片孝心使然,否則他完全可以只用外界黑氣塑造雕像,根本不需損耗自身近半年來苦苦修練所得的黑氣,這些黑氣經過他的煉化提純,本質極其精純無瑕,縱是比陳惠枝當年凝練的黑石本質也有過之,但他為了心愛的母親,卻如此毫不猶豫地全部捐獻出來,僅僅只是想做一個雕像,就像用龍肝鳳腦麒麟骨髓來做塗料刷牆一樣,實是天大的浪費。但呼延喚固然無所謂,趙月奴也深切理解他的一片心意,完全沒有反對,全力支持他此舉。

    呼延喚將丹田內的黑氣精華提取十分之九,只留下元氣核心,以便將來恢復,隨後將黑氣輸出體外,緩緩注入那長圓形氣團中央,完畢後又運起自創功法,令那黑氣核心慢慢凝固硬化,直至凝結成石。這時才說道:「趙月奴,我要開始了,你準備好。」等趙月奴睜開眼站起身,便開始運功凝練那些外在的自然界黑氣,又道:「用我教你的法子,運勁於指,以指為刀,盡快塑造輪廓,務必一氣呵成,如果氣力不繼就提取外界黑氣支持,大致成形即可,其餘細部我們回去慢慢雕琢。」

    趙月奴不會任何武功,但經呼延喚指導,已學會催動黑氣運勁發力之術,先前冥思苦想時,腦中已大致描繪了一個陳惠枝當年常用的姿態,她又有深厚的藝術功底,此時略一思考,便心中有底,當即揮動手指飛快刻畫起來,那些處於半軟不硬狀態中的黑氣頓時紛紛飛濺開來,失去呼延喚功力的維繫,轉眼間便又化為氣流,融入周邊巨大的黑氣漩渦之中。

    整整過了大半個時辰,呼延喚體內黑氣衰竭,再也無法維持,便道:「趙月奴,我收功了,你住手吧。」說著緩緩收功,只覺身體極度疲倦,也來不及看成果,忙運功吸收那些四周的黑氣,一口氣吸到無以為繼時,再運功將其納入丹田,作為以後恢復功力的基礎。打坐運功一周天,方才睜開眼來。

    山頂的黑氣漸漸消散,四周寂靜無聲,呼延喚抬眼看去,只見趙月奴正癡癡站立,深深注視著眼前一個渾身黑色的女子,眼中晶瑩閃亮,似要流下淚來。呼延喚心中激動之極,強行壓抑自己,站起身向這黑色女子看去——

    她是那麼高、那麼高,高得難以置信,世上大多數男人的頭頂最多只及她的下巴,她體型苗條纖細,顯得略微有些瘦,但曲線依然完美,豐胸平肚,細腰翹『臀』,有兩條線條極美的長腿,還有平滑的雙肩,纖秀的手臂,以及柔和的脖頸。她靜靜站立著,下頷微微仰起,似乎正在仰望無盡的星空,那麼寧靜、那麼優雅、那麼深沉,又那麼堅定,似乎自亙古以來就這麼站著,而且還要一直站到天荒地老時。她沒有面孔,看不出她的容顏,就像被一層黑紗阻擋,顯得更為神秘。她的頭髮極長,一直垂落到小腿處,並且微微飛揚,似乎有了生命般,正自迎風搖曳,又似黑色的飛瀑,閃出憂悒的暗之光芒。

    ——她,一定是這世上最完美的女人!

    呼延喚癡癡地望著這只能算是「半成品」的黑色雕像,突然熱淚盈眶,走上前幾步,伸手將它死死抱住,顫聲道:「姆媽……」再也忍耐不住,滿眶淚水洶湧而出。

    趙月奴走到他身邊,將他輕輕摟住,道:「呼延喚,這就是陳惠枝,雖然現在還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僅憑這些就足以證明,她是無與倫比的絕代佳人……」輕輕撫摸著雕像的肩頭,又道,「同時,這也是我平生最完美的一件作品,以後永遠也做不出來了。」

    呼延喚抬頭看著雕像的臉部,她太高了,他足足比她矮了一個多頭,此時她的臉面一片光滑,什麼也沒有,但也正是如此,使得她似乎仰望天空、又似俯瞰下界,更像是正在深情凝視著她心愛的兒子。

    呼延喚說道:「趙月奴,回去以後和舅媽好好對照商量,把我媽媽的所有特徵都描述出來,然後畫成畫像,不管幾十張還是幾百張,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看,然後集中篩選,選出她最美的神情,我們將她的臉部完成,再雕琢她全身每個部位,把手腳衣服等細處也塑造出來,那樣才算完工。你答應我,一定要用你最大的心血精力去完成這件作品,因為她是我的姆媽,我一定要看到最完美的她出現在我面前。」

    趙月奴輕歎道:「我就怕我完成不了,現下雖是粗線條,但已集中了陳惠枝當年最經典的神韻,我覺得還是這樣比較好,再精工細作,只怕會是畫蛇添足狗尾續貂之舉。」

    呼延喚搖頭道:「不行,我媽媽必須是最完美無瑕的,任何部位都不能疏忽,必須細緻到手指甲為止。我回去後還要用我的元氣精華提煉兩顆世上最精純的黑石出來,務必要像黑鑽一樣透徹明亮,來做我媽媽的眼睛。趙月奴,你一定要答應我這個要求,好嗎?」

    趙月奴撫著他的臉龐,柔聲道:「放心吧,我一定盡力而為,這也是我們唯一能為陳惠枝做的事了。她在天上要是知道你這一片孝心,一定會歡喜得直掉眼淚。」

    呼延喚抱起那雕像,抗上右肩,左手拉住趙月奴,道:「我們走吧,立即回杭州。」

    趙月奴道:「這就走了麼?我們還沒仔細調查陳惠枝的祖居,或許還有線索也未可知。」

    呼延喚笑道:「此次最大的收穫已經在我肩上,我也沒有遺憾了,還是盡快回去吧,我等不及想看你的作品完工。」

    趙月奴笑道:「你這傢伙,什麼都要我來做,自己倒輕鬆悠閒。」

    呼延喚突然用力,將她也托了起來,放到自己左肩上,笑道:「我給你做馬車,一路抗你回去,這總好了吧?」說著運起輕功,大步向山下奔去。

    趙月奴只覺意興風發,忍不住張開雙臂呼喊一聲,大笑道:「呼延喚,這樣真舒服,以後你都這樣扛著我走路好不好?」

    呼延喚大聲道:「好!我抗你一輩子!」

    他扛著趙月奴和陳惠枝的雕像,一身內力運至極處,騰雲駕霧般飛越而去,山林雪地間留下趙月奴一串清泉般動聽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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